第四十章2

    　　我从囚禁中被解救出来，慌里慌张地钻进窑洞中，没有换来自己想要的休息，却被这么一个少年带领着，来到了一扇黝黑的铁门边上。一阵刺耳的汽笛声从远处传来，明亮的灯光刺穿了黑夜，柏油大道、水泥建筑瞬间出现在了我的眼前。多么熟悉的环境，一种从所未有的感觉涌上心头，我感觉到自己已经从荒山野岭窜进了城市中来了！我来不得欢呼，少年一把拉住了我的衣袖向那扇大门撞去。铁门早已被少年打开了，我们像是黑夜中的两个贼一样，蹑手蹑脚地走在水泥院落里面。

    　　“别怕，这是我家！现在没人会发现我们的！”他压低了声音说道。我愣在了当地，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我清楚地知道，我是在朦朦胧胧中跟随着他来到这儿的，似乎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来。已经来了，而且还置身一个这样的地方。一种直觉告诉我，我已经脱离了马角山，出现在了附近的镇子上，这个镇子的名字，我以前是听说过的，但那时怎么是记不起来的。

    　　那辆从远处驶过的车辆停在了大铁门的外面，车辆很快熄火了，那是一辆拖拉机。从车上跳下来几个身影，他们如鬼魅一样摸进了这个宽敞的院子中间。我跟随少年躲在一个角落里，浑身使劲地冒着冷汗，设想着种种可怕的后果。谁知在这个时候，那个年却意外地站起来朝那几个身影迎上去。

    　　“别找了，我早就来了！”少年说。那几个黑夜一愣，但他们迅速地做出决定，同样向少年走过来，少年的背后就是我。我意识到一种危险就降临了！我再也不多想，就像兔子一样从黑夜中冲撞而出。那几个黑影也是一愣，少年却提高了声音喊道：“别跑啊，他们是自己人！”

    　　声音结束的时候，我早已在大铁门外面，膝盖碰到了拖拉机的前轮。直觉膝盖一麻，全身就摇晃着快要站不住身体，我一只手撑着自己身躯，扭过头去，看到那几个身影已经站在了我的身后。

    　　“他们都是我叫来帮忙的，别误会啊！快进来吧，别让人发现了！”少年继续安慰我着。远处的黑夜中，几只野够在狂吠叫着，但我却不再害怕了，这些狗叫和马角山里的差远了。等我重新振作了精神之后，他们已经开始干活了。我发现，他们手中都拿着一种明晃晃的手电筒，手电筒在黑夜中发出明亮的光芒，照耀在屋子里的角角落落里。很快，他们就从屋子里面背出一袋袋沉重的东西来，并吃力地把它们放在了拖拉机上。我傻傻地站在一旁，心惊胆战地看着他们。

    　　又谁告诉我，他们和我一样，年龄都有十几岁大，还在附近的中学上学着。也有谁告诉我，他们那晚给车上搬的袋子里装满了玉米、麦子，是去年秋天囤积的粮食！好多的粮食！整整装满了一大车！看到这种情况，我目睹口袋起来。如此年少的孩子，如此胆大妄为的行动！如此多的粮食，如此肆无忌惮的偷窃！况且，偷窃的还是自己家里的粮食！当我得知，那个少年要变卖自家粮食的时候，我怎么也不敢相信。拖拉机再次响起来，车灯再次刺穿了黑夜，远处的狗吠声也越发的响亮——我意识到有人朝我们这边靠近过来。

    　　“快跑啊，有人来了！”那个少年喊了起来。那一嗓子就像黑夜中的霹雳一样，击中我的心头。我突然感觉到我自己所做的事情，是那么可耻、下流。从未有怎么犯错误的自己，竟然在莫名其妙中，干起了见不得人的勾当，现在就要被人抓住原型了！怎么办？我想到了逃跑，也看到了从远处追赶过来的身影……我既然目瞪口呆地望着，仿佛在恳求他们放过我们……我终于转过了身子，却发现拖着粮食的车辆早已驶离出去好远！好远的距离哦！我心头在颤抖着，仿佛天塌下来一样，仿佛我的救命稻草被被人拿走一样……那些无耻的人抛弃了我！这个想法在我脑子中一掠而过，我飞速追赶了上去。

    　　一个少年在黑夜中被抛弃了，内心涌动出伤心、绝望、愤怒等，他简直就要崩溃了。他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在黑夜中奔驰，但前方的车辆距离他越来越远，那个少年的声音从黑夜中传进了他的耳朵中：“兄弟，你帮大家挡一阵子，我们不会忘记你的！”我听到这个声音，完全是绝望了！放慢了朝前奔跑的脚步。身后一阵动静，我转身望去，突然发现有两条猎狗正趁着黑夜向我席卷而来。

    　　惊慌之余，我奋力向车辆的方向冲去。生平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事情，我即羞愧又害怕，想快速摆脱这样的事情，又是那么容易的吗？眼看猎狗就追赶上来了，我急中生智又改变了奔跑的方向，窜进了一条小路中，反正已经追赶不上他们了。现在逃命要紧，要是被后面追赶的这些人抓住，那以后可有什么脸面立足于世呢？想到这里我不再犹豫，狠下心来奋力疾跑。

    　　奔跑在漆黑的小道上，没有了方向，只感觉前方黑乎乎的一片。刚开始脚底下还是坚硬的，但不一会儿就感觉软绵绵的。我这才意识到自己跑到人家田地里来了。后面的两只猎狗好几次似乎都追上我了，但就是没有扑上我的身体，它们似乎在忌惮着我这个不要命地奔跑的人。刚一想到这些，我就重新立马焕发了精神来，还做出一个胆大的行动！我像一只野兔一样迅速俯冲在地，顺势捡起一大块泥土，迅速地向身后的猎狗扔去。它们嘶叫着躲开了，动作很快！我意识到自己的做法奏效了，然后又重复了好几次，它们开始对我有所忌惮了。终于，它们不再追赶我了，远远地站在一边向我狂叫个不停。

    　　我的步伐没有停留，一溜烟地消失在田埂中。实在太累了，多么想找一处睡觉的地方。那时已经是大半夜，正是月高风黑的时候，那里能找到自己休息的地方。寻找许久之后，我摸索着记忆，却又重新回到了那处窑洞中。我想在那里休息，也想等回来那个抛弃的人，我想让他们为此付出代价。

    　　不知道是为什么，那些追赶我的人终究没有追赶上来，也没有等到那个抛弃我的人。等到第二天中午，我漫无目的地漫步在这个小城镇中，看着那些涌动的人流，以及来来往往的车辆时，我突然发现了那个抛弃了我的少年。那个少年双臂被绑在背后，被两个壮实的男子夹在中间，他们共同站在一款缓缓是行驶过来的三轮车上。和他们在一起的，还有好几位年轻的少年，也都被绑住了双臂，载在那辆车上。

    　　车子从人群密集的地方驶出，向我这边移动过来。我起初是惊愕，紧接着是奔跑。我仿佛看到了自己也被绑在车上……那一幕一直深留在我的脑海中，时隔多年后我仍然清晰地记得那个少年清晰的面容。

    　　我刚跑出马角山就遭遇到这样的事情，我精神受到了极大的震撼，身体也变得酸痛不已。我想尽快找到一个地方，这个地方有温暖、有关爱、有美食……我多么想美美的睡一觉哦！这个时候，我疯狂地怀念起金后山和李诗慧来，他们曾经给我了温暖、关怀、美食，更重要的是给我了一个家。是啊，我想要一个家。重返马角山的道路上，我一直跟自己念叨着：“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再也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