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第九卷:第九章
领队站起身,清了清嗓子,摆了个酷酷的姿势,昂首挺胸放声高歌。清越高亢的嗓音时而如高山流水,时而如月下睡莲,醉的不只是人的耳朵。两位师姐站起来,合着节拍,跳起了欢乐的舞蹈,将藏族儿女能歌善舞的天赋发挥得淋漓尽致。 歌舞完毕,便是天南海北的神侃。不知是谁起了个头,有人开始讲各种鬼故事和当地的灵异传说。起初,讲的人只是想有个话题,活跃活跃气氛。讲着讲着见有人害怕,便来了兴致,起了唬人的心,有的没的添油加醋的乱说一气,反正是怎么吓人怎么说,怎么离谱怎么编,根本不担心有人寻根问底。看见胆小的捂住耳朵尖叫,那就更加来劲了,祖宗八代前听说的传闻都搬了出来。一时间笑骂声不绝于耳,回荡在静寂的原始山野里,还真有点夜半鬼叫的意思。 萧暮雪听得眉飞色舞,一回头看见两位师姐吓得窝在自己男朋友身边,满脸想听又不敢的滑稽表情,不禁莞尔。 傅雪峰背靠山石而坐,望着天空的双眼深如寒潭。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人在意他在想什么,只关注新开场的人鬼恋的故事会有怎样的结局。 萧暮雪感觉到了傅雪峰的变化,却没有问为什么,只拽了拽他的衣角,俯身趴在他的膝盖上。 傅雪峰低头凝视着她,伸手轻轻抚摸那黑夜一样的发,一遍又一遍。 “暮雪,你看起来好像一只猫。”高个子师姐嗤嗤笑道,“如果不是知道你们是兄妹,我绝对会以为你们是情人。” 旁边的人也附和着打趣。 萧暮雪也不恼,慢悠悠地啃了口果子:“造化弄人啊!他要不是我哥,我肯定嫁给他。”红红的篝火照得她的脸通红,像极了她手里的那只红杉果。 傅雪峰的手停了一下,又慢慢地,慢慢地一遍一遍抚摸她的头发。 “不是吧?”一个男孩子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不是说他这里不太好么,你也不嫌弃?” “嫌弃什么?只要他是我想要的那个人,我就愿意生死相随。” “说着玩的吧?我们都以为能打动你的人,最差也得是个饱读诗书的书生。” “你们倒是很看得起我。”萧暮雪将手里的果核扔进火堆里,不愿意再继续这个话题。“可惜今天晚上没有月亮,不然咱们还可以效仿古人,对月当歌,吟诗作赋。” 抬头望去,月亮躲在厚厚的云层后始终羞于露面,但繁星点点的夜空,依然美得肆意妄为。朦胧的星光下,风吹树动,落叶簌簌,说着人类听不懂的语言。 有人打了个哈欠,便有人说该睡觉了。又闲聊了一阵子,给火堆添了足够燃到天明的柴火,大家便在自己中意的地方或坐或躺或靠,准备休息。 萧暮雪本来想枕着背包睡在铺了油毡的地上。傅雪峰将她拉了起来,示意她靠着自己睡。“我脑袋沉,你肩膀会受不了的。”萧暮雪捶了捶酸胀的双腿,“我还是躺地上睡吧。” 傅雪峰摇头:“会冷。” 萧暮雪也不坚持,遂了他的意。她靠着傅雪峰宽厚的肩膀,一只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袖,仿佛是怕他突然弃自己而去。 矮个子师姐羡慕地说:“有个哥哥真好。能不能借我?” 萧暮雪指了指她男朋友:“哥哥是我的,谁也不给。要温暖,你找他去。” 矮个子师姐笑骂道:“瞧你这得意劲!难不成我还真的向你借?” 萧暮雪笑而不语,慢慢闭上了眼睛。这一天折腾下来,也确实乏了。她动了动脑袋,安然睡去。 功夫不大,几乎所有人都沉沉入睡。夜,越发地安静了。只有篝火还在噼里啪啦的燃烧,时不时蹦出一朵两朵的火花。 傅雪峰闭着的眼睛睁开了。他静静地坐了一会,然后慢慢将萧暮雪的身体靠在石头上,悄无声息地站了起来。他走到火堆前,捂住自己的口鼻,抬手将什么东西扔了进去。只听一声轻响,火堆里冒出一股颜色极为漂亮的青烟。顿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香甜的气味,如糖似蜜,相当诱人。待那青烟散尽,空气又重新清冷起来。 傅雪峰走到离火堆很远的地方,靠着一块山石站定,像是在等什么人。没过多久,一个身影出现在他身后。他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依旧静静地站着,好像根本不知道有人来了一样。 “少爷!”来人对着他的背影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声音里都是激动。 莫清阳,莫管家。果然是你。傅雪峰没有说话。过了好大一阵子,他才开了口:“不必多礼。”他的声音性感迷人,像换了个人似的。“几年不见,你的眼神还是这么犀利。” 莫清阳依旧弓着身子,没有说话。 傅雪峰慢慢转过身,看着他:“你怎么认出我的?” 莫清阳抬起头,赫然是下午那个中年男人。他依旧像个私塾里的老夫子那般儒雅,眼神却没有了狠辣,只有恭敬:“少爷刚出生,我就跟在身边服侍,少爷的习惯我多少是了解一些的。况且,少爷您的易容术,是老朽教的。要是老朽还认不出您来,就真的该退隐江湖了。” 傅雪峰面无表情:“找我有事?” “少爷应该清楚我想说什么。” 傅雪峰沉默片刻后道:“我不回去。” “因为那个姑娘么?” “不可以?” “少爷跟那姑娘是什么关系?” “我们么?”傅雪峰抬眼望着浩瀚的星空,怅然失神。“她是我的太阳。” “少爷为何如此看重她?” “因为我的命是她给的。”傅雪峰清冷的嗓音悠悠地飘散在黑暗里。他看着睡熟中的萧暮雪,清冷的目光变得温暖起来。“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什么是我拼了命也想保护的,那就是她。我愿意倾我所有,换取她一世平安。” “那端木家呢,您不管了么?大小姐可一直在等您回去。” “没有我,大姐一样可以生活得很好。二哥虽然心狠手辣,但对大姐一向敬爱有加,他不会伤害她的。再说了,大姐是什么人?二哥也不会轻易招惹她,你大可不必担心。” “话虽这么说,但人总是在变的。再说了,兄弟们的仇不报了么?活下来的人可都在盼着您回去。”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莫叔,我真的厌倦了以前的生活。二哥喜欢当老大,那就让他当好了。只要他不再找我的麻烦,不伤害我身边的人,我们俩这辈子就这样相忘于江湖,各过各的日子,挺好。说起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几年我隐姓埋名,辗转各地,到处找您,但一直没有音讯。前段时间二少爷发现了我的行踪,派人一路追杀,我就躲进了山里。” “难为你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只要少爷您平安无事,我就放心了。” 大概是靠着石头睡得不舒服,萧暮雪的眉毛皱成了一团。她伸手在空中抓了几下,什么也没抓着,无力地垂了下去,嘴里喃喃有声:“哥……”她扭了扭身子,盖在身上的衣服掉了下来。 傅雪峰一声轻笑:“这丫头,睡觉还这么不老实。” 莫清阳眯了眯眼,心下大震:少爷怕是对这丫头动情了,真该一枪打死她! 傅雪峰回头正对上他的眼睛,顿时面罩寒霜,声音更是冷得刺骨:“你想干什么?若你敢伤她半根寒毛,我绝对会亲手拧断你的脖子。” 莫清阳低下头,满脸惶恐:“属下不敢。” “不敢就好。”傅雪峰冷哼一声,“若你还当我是主子,就牢牢记住了:这个女孩,不能有丝毫闪失。否则……”他还没把话说完,莫清阳已脸色煞白:“属下记住了。” 傅雪峰冷眼看着他,半晌没说话。 莫清阳也没说话。山风透骨的寒冷,他的额头上竟然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傅雪峰终于开口了,脸色也缓和了些,“你回去jiejie身边吧,我这里用不着你。” “老爷和夫人生前有言,我这一辈子都是少爷的人,我只跟着您。请少爷不要撵我回去。” 傅雪峰叹了口气:“那随你吧。只一点,不许泄露我的身份。以后要像对我一样对暮雪,不许有半点不敬之心。” 莫清阳没有回话。 “你若做不到,就趁早离开。” “属下明白。只是,要是大小姐问起来,我该怎么说。” “实话实说。你告诉她,不要逼我回去,也不要做多余的事。我喜欢现在的生活,不希望任何人破坏它。就算是她,也不允许。” 莫清阳瞟了萧暮雪一眼,眼神千变万化。 “你回吧。”傅雪峰说完这句话就朝萧暮雪走去。“没事别来找我。”他把衣服捡起来重新给萧暮雪披好,慢慢坐下调整好姿势,将她的头靠在自己坚实的胸膛上,慢慢闭上了眼睛。 莫清阳默默地看着他做完这一切,又站了片刻,鞠了一躬才转身离去。 傅雪峰睁开眼,低头看着怀里熟睡的人儿,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你知道么暮雪,你是一道光,照亮了我黑暗的人生;你是天上的明月,是我可望而不可求的美好;你是我这一生都到不了的彼岸,做不完的梦;我想要你,想要你做我的妻子,一生一世陪着我。但是,我更希望你以你自己喜欢的方式,幸福快乐的活着……暮雪,人究竟有没有来生?如果有,我们还会相遇么?若相遇,你可否还会记得我?记得前世我们也曾这般紧紧相拥过? 一股淡淡的香气从萧暮雪身上飘了过来,宛如冬旱三月后润物无声的春雨,让所有的渴望在刹那间破土而出。傅雪峰轻轻抬起萧暮雪的头,痴痴地、痴痴地看着那张睡得香甜的脸,忍不住湿了眼眶。那眉,那眼,那唇,是那样的沉静,那样的让人心驰神往。我好想要你,我好想要你……理智和欲望在身体里厮杀,痛得人难以自持。 萧暮雪动了动身子,唇边浮出淡淡的笑容,不知道是做了什么好梦。 所有的挣扎和克制就那样被这笑容融化,最终丢盔弃甲。傅雪峰情不自禁地吻了下去,吻得如痴如醉,吻得霸道疯狂,吻得天昏地暗……直到自己已喘不过气来,还不肯放手罢休。他的唇流连在萧暮雪的唇上,又一点一点辗转于她的脸庞。你怎么可以如此美好,如此香甜,如此诱人?暮雪,如果这一生注定了我与你情深缘浅,那么,请让我疯狂一回。他弯腰抱起萧暮雪,向野人洞走去,将她轻轻放在一片柔软的茅草上。借着天上的星光,他发烫的目光落在了萧暮雪的身体上,颤抖的双手除去了衣物的束缚。 青春的曲线,玲珑美好,每一处都是诱惑。 香气变浓了,更加摄人心魄,叫人神魂激荡。 萧暮雪翻了个身,伸手抱住了俯身在自己身上的身体,就像抱棉花糖那样自然。她的身体刚贴上来,傅雪峰就失去了最后的理智。他毫不迟疑地用自己的身体覆盖住她雪白的肌肤,双唇开始了新一轮的狂轰滥炸。 更深露重,万籁俱寂。满天星辰洒下一片蒙蒙白光,宛如一床白色纱帐。赤身裸体的男女,缠绵在这白纱之中,是一对赤裸羔羊。 微红的双目、额上的细汗、沉沉的喘息声里都是被解禁的恣意……傅雪峰轻轻吮吸着萧暮雪小巧的耳垂,喉咙里发出阵阵让人面红耳赤的低吟。 “哥……”萧暮雪的声音在这静夜里听起来格外娇怯,宛如一朵饱受风吹雨打的花朵,正在寻求庇佑。“别离开我……” 傅雪峰强迫自己停下动作,静静地一动不动。 萧暮雪一声长叹,接着又是一声……那叹息惆怅哀伤,像是有无限说不出口的心事。一滴泪渗出她的眼眶,孤独地挂在眼角,像花尖上的雨露,久久不肯滑落。 傅雪峰闭上眼,用舌尖将那滴眼泪收入自己的口中,细细品味。他将头埋在萧暮雪的颈窝,很长时间都没有动。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坐起身,慢慢将两个人的衣服穿好,抱着萧暮雪出了山洞。 火光熊熊,将黑暗里的不安分全部烧成了灰烬。 傅雪峰看着依旧熟睡的萧暮雪,自言自语道:“你这磨人的小妖精……真希望有一天你心甘情愿的陪着我。在那之前,我会等。只是……若我偶尔有放肆之举,你也要原谅。谁叫你蛊惑了我,又不给我解药?”他低头在那双微启的唇上轻轻一啄,重新闭上了眼睛。 星星慢慢隐入云层。黑暗从四面八方涌上来,张着血盆大口把天与地都吞入了自己的肚子,只留下心怀敬畏的人们,在日与月的交替中,心惊胆颤地期待黎明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