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第九卷:第十章
睁开眼,洁白的雪花飘飘悠悠地飞过眼前,地上已积了厚厚一层雪。萧暮雪本来困顿无神的眼瞬间亮了起来。“呀,下雪了!”她跳了起来,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傅雪峰眼疾手快从侧旁扶了她一把。 “笨蛋,你坐了一整宿,浑身血脉都不通,要慢慢活动开了才行。”仓央笑道。他见萧暮雪龇牙咧嘴的捶着腿直喊腿麻,便走过去说:“你站直了,我帮你搓一搓小腿,很快就好。”他的手刚挨上萧暮雪的裤管,一只手伸过来将他拎到了一边。紧接着,傅雪峰的声音冷冷地从头顶传来:“不许碰她。” 仓央无辜地耸了耸肩:“我只是想帮忙而已。” 傅雪峰冷着脸不说话,自己动手替萧暮雪揉腿。 众人见仓央吃力不讨好,都哈哈大笑起来。 萧暮雪赶紧讨好的拍了拍仓央的肩膀,以示安慰。 一个男孩子说:“暮雪,你哥哥可真护着你,居然不让别人碰你。” 萧暮雪笑道:“他只有偶尔犯糊涂了才会这样,平时都没事的。” “那还好。不然,将来谁敢娶你。你想啊,娶了这么漂亮的老婆回家,却只能看不能碰,那还不急死人了。” 萧暮雪抛着两颗小石头玩:“所以娶我的人得有强大的承受能力。若他不能接受雪峰,我是不会嫁的。” “怎么,难道你还打算带着他嫁人?” “有什么不可以?他是我哥,我当然要照顾他一辈子了。” “可是……”高个子师姐说,“这世上只怕没几个人能接受吧。” 萧暮雪将手里的石头抛到远处,无所谓的笑了笑:“那我就不嫁了。守着mama和哥哥过一辈子,也没什么不好。” 傅雪峰直起腰,面无表情地收拾地上的东西。他双眼***心里千滋百味难以言说。暮雪,不要对我这么好。你越对我好,我就越想要你……我好害怕自己会不顾一切的将你占为己有……那样的话,你会恨我的吧?我不要你恨我,我要你爱我。就算今生今世你不嫁,我不娶,一生都在求而不得中煎熬,我也要你爱我。哪怕那爱不是男欢女爱,而只是兄妹之爱。 萧暮雪完全不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跑到一边跟别人玩雪去了。领队带着几个男孩子将还在燃烧的篝火仔细的灭了,又来回检查几遍才放下心来。 极目望去,森林层层叠叠。红的、绿的、紫的、黄的……姹紫嫣红的树叶在风雪中簌簌作响。雪花跳着妖娆的舞步,俏生生地落在树梢上,很快就堆叠出一团洁白。一只拖着长羽翎的鸟在低空盘旋一圈,一头扎进丛林隐没了踪迹,只留清亮的啸声在空气中回荡。 昨晚看见的那座高山被白雪覆盖起来,笼罩在白茫茫的冷雾浓云里,完全看不出它到底有多高。细看之下才发现,领队说的没错,那山确实是这山,只是中间有几个缓坡连接,光线不明时很容易看成另外一座山。 “如果把这整座山看成一个多边形,我们爬的这一边,不就是其中的一条斜边么?”数学系的师兄说,“我还以为咱们是笔直向上,原来是曲线救国。” 又是一阵热烈的探讨和情感的抒发。 萧暮雪没有参与,蹲在一个坑里掏着什么。 傅雪枫走过去陪在她旁边,静静地等待。 雪越下越大,风却渐渐停了,但寒气依旧刺骨。水和食物被冻得又冷又硬,根本无法下口。又冷又饿的感觉实在不好受。于是,便有人提议赶紧下山,去学校伙食团饱餐一顿。没有人有异议。不等萧暮雪捡完石头,就已经有人爬进了藤蔓的洞里。 来时的路已完全被白雪覆盖,此处与彼处差别不大的环境更是让人无迹可寻。众人只得边走边重新开路,速度自然慢了很多。到了中午,还没走到三分之一的路程,却越走越觉得不对劲,已完全偏离了之前的路线。 领队没了主意,众人更是无计可施。 傅雪峰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不拐弯。笔直向下。” 萧暮雪思忖片刻,笑道:“对,就是这样,我们都糊涂了。领队,我们不要再到处找路了,从现在开始就一直向下走,总能走到山脚下。到了山脚下,这几公里之内都是有人家的。有人的地方就能寻求帮助。” 看到了希望,众人又来了精神,说说笑笑地朝山下走去。没走多远,竟然真的看见了一户人家。 萧暮雪心里一紧,停下了脚步。 领队高兴地跳了起来:“哈哈哈,得救了!咱们快去那里问问路。” 萧暮雪仔细看那房子,是一座三间开的双层木楼。楼上的栏杆上挂着风干的山果,一个戴着毡帽的男子正在帮它们翻身。 领队去问路,其他人则站在离房子不远的地方等待。不一会,领队满面欢喜地跑了出来:“都进来吧,大叔让我们吃了饭再走。” 萧暮雪站着没动。傅雪峰握住她的手,轻声说:“不怕。有我。”他的手是那样温暖,温暖到萧暮雪忍不住拿起来捂在自己脸上:“我的脸都僵掉了。” 傅雪峰捧着她的脸,像捧稀世珍宝那般小心翼翼。他凝视着那张冻得白里泛青的脸,不动声色地垂下了眼睑,遮住了内心不安分的情愫。 领队催促道:“别站着了,都赶紧进来暖和身子。这是我们藏家人,是我们的亲人,大家不必担心。” 萧暮雪暗自松了口气:幸好,幸好! 院子里已经燃起了火堆。那个戴毡帽叼着烟斗的藏族男子正不停地往火堆上加柴,见又有人进来,用生硬的汉语热情招呼:“快过来烤烤,可别冻坏了。” 萧暮雪连忙谢过,拉着傅雪峰站到了高个子师姐旁边。 几个男孩子用藏语跟烟斗大叔聊天。萧暮雪只能听懂一些简单的词汇,大概是说这山里的气候、今年的收成和吃喝拉撒的家常。 聊了一阵子,烟斗大叔起身干活去了。萧暮雪见他晾的果干色泽金黄,看起来就很好吃的样子,便跟了过去:“大叔,这是什么?” 烟斗大叔抬头看了她一眼,笑道:“这个是柿饼,那个白色的是苹果干。”他随手从铁丝上揪下一个柿饼递过去,“这个是已经晒好了的,你尝尝。” 萧暮雪也不客气,谢过了就吃了起来。“哇,真好吃!”那柿饼披着一身白色的糖霜,外皮劲道,里面的瓤却又甜又沙,入口即化。“这个是怎么做的?” 烟斗大叔毫不藏私,连独门秘籍都如实相告:“这就是为什么有的柿饼吃起来香甜可口,而有的却生涩难以下咽的原因。” 萧暮雪佩服极了,不停赞美他的手艺:“那这苹果干呢?” “这个和柿饼有所不同,关键在选料。太生的不能要,晒出来不够甜,还有股涩涩的味道。熟得太过的也不能要,折耗大,卖相也不好,而且干瘪瘪的如同嚼蜡。要那种汁水饱满,快熟未熟半青半红的是最好的。切的时候也不可切得太薄,要稍微厚一些。”烟斗大叔见萧暮雪崇拜地望着自己,不由来了兴致,顺便将牦牛rou干的做法都倾囊相授。 聊完了食物,两人又聊起了山里的草药和民俗习惯。聊到最后,烟斗大叔已不将萧暮雪当陌生人了,一口一个暮雪叫得极为亲热。 “我真佩服暮雪,跟谁都能聊到一起去。”高个子师姐说,“我咋就没这本事?” “你以为这本事是谁都可以有的?”仓央说,“就咱们读的那几本书,跟别人聊不了几句就露怯了。我们一周有一天在认真读书就不错了,哪像暮雪,她可是争分夺秒的读书,常年都泡在书里的。这能比吗?” 话题落在了萧暮雪身上,傅雪峰皱了皱眉,表示不喜:“不许说。” 众人不明白他的意思,面面相觑。 仓央想了想说:“你是不喜欢我们谈论暮雪?” 傅雪峰面色如铁,没点头也没摇头。 仓央赶紧说:“好,我们不说就是了,你可别生气。” 傅雪峰把手里的树枝甩进火堆里,转身找萧暮雪去了。 仓央吁了一口气:“我去,差一点又惹出火来。” 领队压低了声音问:“他脑子坏的厉害吗?” “你看呢?”仓央翻出一对比雪还白的白眼。“上次我跟暮雪闹着玩,敲了几下她的脑袋,结果差点被这家伙从楼上扔了下去。要不是暮雪威胁说如果他推我下楼,她也会从楼上跳下去,他可就真的把我扔下去了。” “哇!”众人齐声感叹,“真是脑子坏了。” “所以,以后他在的时候,你们别随便跟暮雪开玩笑。她已经够累的了,还得时时绷着一根神经照看他,警防他惹出祸来。” “暮雪真不容易。以前只是听说她家境艰难,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烦恼。” 正说得起劲,屋子里传来叫吃饭的声音。男孩子麻溜地从火堆边跑开,完全没有读书人的斯文。女孩子倒还矜持些。 烟斗大叔赶紧催萧暮雪:“你也赶紧去。天冷,饭凉了吃了不舒服。” “您不吃么?”萧暮雪问,“要不一起吃点吧。” “我们刚吃过。”烟斗大叔嘴里这么说着,还是陪着她进了屋子。 两张并在一起的桌子上摆满了热腾腾香喷喷的饭菜:一大盆土豆炖牛rou,一大盆腊rou炖白菜,一大盆五花rou炖粉条,一大盆炒青菜,两大盘香辣牦牛rou,两大盘熏野鸡,一大盆酥油茶,馒头无数,米饭一锅。 众人双眼放光,根本顾不上客套,吃得不亦乐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