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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七章 笨奴西扫

    老仆怒骂:“谁要你这蛇蝎之人假做好意!!”猛然站起来一把推向沈四同,又要唾来。

    沈四同人小不防被推了个正着,脚下一歪绊到什么实实地摔了一跤。

    西扫大惊,飞奔过去拦在沈四同身前,高声斥道:“你骂我家公子已是不对,竟然还敢动手!要不是公子心存仁心,喝止我,我定拼了这条命也要杀了你!”寒风吹起她遮面碎发,老仆蓦然一见,吓得愣住。不由自主地闭上了嘴。

    安见沈四同被伤,也是一惊,但见无事了,低头不语也不看向她们,似乎为她们的言行感到羞耻。闷头俯身抗起倒在雪地上的陈长贤。示意老仆领路,但老仆不动。

    沈四同想爬起来,但脚痛得用不上力,暗忖真是大意了。这愚钝死忠之仆年纪虽然大,动作还真迅猛。

    西扫一面伸手扶她,一边仍一副老母鸡的架势,挡着沈四同以防那老仆再发难,警惕大声向老仆道:“我家公子即有吩嘱,老儿还不带路。你意气是小,你家公子冻病了是大。恐怕他没被我家公子给说死,也得被你这老家伙害得冻死!到时候可别再赖我家公子。”

    老仆不敢直视于她那张鬼面,闻言虽有迟疑但也不敢但拖拉。连忙起身领路。安背负陈长贤勉强向沈四同一礼,转身急步而去。

    西扫发现沈四同脚走不了路,气得愤愤然连连大骂老仆与安。口中道:“公子如何不杀他一贱奴而已”

    “我若杀他,岂不是真正成了恶人?”沈四同见弄成这样,不由得苦笑,想来今日也只能先回姬府再说。

    “蠢钝老仆,不识公子好心。不知感激也就罢了,还恶言相向,救他做人做什么?随他去死罢!”西扫气恼.

    “我想救人也不是为了人来谢我。只图个安心罢了。何况还有事要问他呢。”沈四同试试走路,痛得脸刷白。“是善是恶,自有评说。”又笑“安到是个大力士,又实在憨直啊。”不由得摇头。

    西扫蹲下负起她,走了半天,闷声道:“奴蠢笨不善言辞,未能为公子辩解。奴不懂自有评说是什么意思,但世人有像公子这样的聪明人,更有像奴与安这样的笨人。奴想,笨人应该是多数吧?不是每个人都明白公子的好心。公子看是恶意,但行善事。若被误解岂不委屈?公子以后不要这样了。”说完又急急解释,“奴不是责备……奴不敢…奴只是替公子委屈!…”

    沈四同轻轻拍拍她的肩膀,说:“我明白你。只是我以为阿扫不笨。你以后若多见一些世面,不被拘于小小府第之中,未必不比我聪明。”

    西扫闻言面红耳赤,喃喃道:“阿扫笨丑。为鬼神厌弃。”

    “那****说,听闻府中美姬说起我的事,所以一心想要跟着我。可是,那些事未必只有你一个人听见,肯定还有其它的奴隶见听呀。却只有你有这个念头,并且果真投身于我。可见你想得到并且敢做。比他们都聪明。”

    西扫不由得停下步子,激动道:“公子因为觉得阿扫聪明才要阿扫的?果真认为阿扫不笨?但……他们都嘲笑我。”

    “他们不如阿扫,只懂看到别人的缺点,讥讽自以为不如自己的人。”沈四同赞叹道:“阿扫很是能干!有阿扫这样护我,我亦安心。但切不可再气急便破口大骂。”

    “是。”西扫眼眶微红,嘴唇微微翕动想说些什么,但最终目光坚定未再多言。她按下心中的欣喜与激动,抿嘴背着沈四同,在雪中大步向前走。问:“公子是不是腿疼?奴走快一点。回府即可请大夫了。”

    “不是。”沈四同抬头望着苍茫雪色,怅惆道:“我只是在想,也不知若是我不在了,谁会如陈长贤这般待我。”

    “若有一日公子不在了,那奴随公子同去陪葬”西扫朗声说道。期盼地扭头看沈四同。

    “陪葬?”沈四同怔了一下。不过她到是真的听闻过,这个时代确实有贵族以活奴陪葬的惯例,笑说:“我死了就放你自去吧。天地这么大还是活着好。”

    西扫听到她这样说,表情却有些失望,她根深地固的思想中,陪葬的奴隶都是深受主人喜欢的,跟随主人一世之后,能陪葬与主人同去是奴隶的荣耀。她急于让主人知道自己的忠心啊.

    沈四同见她脸上神色沉郁,无奈道:“那时你若真想随我,就随我去。你若不想随我也都随便你。来日方长。现在就说到死时的事,难免言之过早。”

    西扫连连点头称是,觉得自己的表现被肯定似的,喜气洋洋走路也更快了起来。

    沈四同心中叹息,她自幼为奴,有些观念可能已是无法改变的了。

    两人行至东市,有高马疾驰而来。马上的人一身铁甲已染了污血,手中挥着小旗大喝:“铁甲军入城!铁甲军入城!!闲人回避!”

    顿时街上鸡飞狗跳,人们低低絮语着纷纷让至路边。

    不多时,便听到轰隆隆的马蹄车辕声转来,大批的铁甲军士策马奔来。开路的骑兵过后,是身披黑色胄甲缚铁面红氅在身如杀神降世般的男子。他骑着一匹全身赤色的骏马,似乎是一团飞驰的火焰。

    西扫小声叹:“好不威武啊!”人群有更是一片赞叹声起。

    沈四同也不由自主地随众人一起,定定望着那个人。

    马带起的风一驰而过。风扬起红氅猎猎作为响。

    错身之时,他轻不可察地微微扭头似乎看了过来。西扫不由惊呼:“呀!公子,他在看你!”

    沈四同被铁面后的眼睛扫过,心中一跳,低斥:“不要胡说!”急急注视着淹没在铁甲中的一扶红影。

    人群中有人好奇问说:“那是谁?”

    “垒城已破,这莫不是原本驻在田城的宋氏铁骑?看来田城矣危啊。”

    “前年蛮人来犯,宋氏大郎死守垒城,率全军及垒城百姓殉了城啊。真正是忠烈。”

    “宋大郎已没了,那这是大将军宋氏?”

    “叱,真正眼拙!…宋将军已有五十余岁,哪还有这般少年英姿!那是宋小郎吧!”

    宋小郎?沈四同失落地注视着长长的骑队,护着最后挂着金铃的华贵马车消失在街角。

    尾随在他们后面的,是拖家带口的逃难庶民。沈四同拍拍还在垫脚伸头看热闹的西扫说:“走吧。”

    一路沈四同皱眉不语,若有所思。

    西扫安慰她说:“如果这里真有战事,姬氏必定会南迁。姬府武士众多,以一挡十者众啊,公子跟着姬氏肯定会没事的。其实就算没有战事,姬氏也要回皇都去了。”

    “噢?”沈四同惊讶“回皇都?姬氏不是幽州人吗?”她一直以为姬氏不过是幽州的有钱商甲而已。

    西扫提到这话,支支唔唔。

    沈四同见她如此,不由得想到之前在酒肆外她与安似乎都有些不自在。沉面问:“怎么?若你不能说,我自去找别人打听也一样。”

    西扫连忙摇头:“不是。不是。公子切不可打听!!”见沈四同看着自己,低下头为难小声道:“刚才那些书生说的随家妖妇,是姬氏公子的……jiejie……”

    见沈四同还在等着下文,犹豫了一下才说道:“早年并没有姬氏,只有娄女娄子,两兄妹只不过是庶民,后来娄子投身随府为下等奴隶,献jiejie给那时候的主人随氏,随氏见娄女说‘美姬美哉’,才赐姓姬。后来随夫人过世后,娄女更受宠,姬氏被赐了府第,受随氏庇佑专营米盐,成了大商。”

    说完她急切道:“这话在姬府是大忌讳。公子切切不可提起。他们都说,姬氏公子额前厚发,是遮着随家的家徽。”

    “竟然是这样。”沈四同回想到前事,怅然道:“难怪他那时在车上听到我那么说,会那么激动了。”也难怪王大看不起他了。王大啊王大,此时又在何处呢?

    西扫不懂她说什么,只是紧张叮嘱:“公子记得不能提,不然……”

    “自然不提。”沈四同想想问:“那,想被立成皇后的女子是何人?随氏没有女儿吗?为什么那些书生说,要立姬氏族中女儿?”

    西扫嚅嚅摇头:“不知。也许是娄女生的女儿?”她只知道府中的传言,哪会知道这些随府中的外事呢。不放心地连连说:“这些事并不与公子相干,公子切不可再打听呀!!恐怕会引来大祸。”

    沈四同心不在焉点点头。

    两个人才走到姬府侧门外,便遇到匆匆出府而来的大嬷。

    她带着姬公子身边的随从正要向外去,见到沈四同急走二步,道:“小公子去何处了??公子传你速速前去。”见沈四同被背负着竟然不能走路,身上还有雪泥,像是与人有过争执。惊问:“如何弄成这样?这如何是好?公子若问起来,岂不是要怪奴。”又向后张望斥道:“安在何处?两贱奴护主不周真正该死!!”

    西扫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沈四同打断她的话,淡淡道:“雪大路滑,跌了一跤而已。不与大嬷相关。”

    大嬷听她说不关自己的事,挑眉说道:“原来如此。公子问起来,请小公子也要实话实说才是!”向身后的高大随从道:“速速带他前去罢。”

    西扫连忙背着沈四同跟上那武士,沈四同问:“所谓何事?”

    武士急急走着,瓮声瓮气道:“不知,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