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杀人
箭矢如流星般直奔多铎，多铎刚被周询那一笑闪瞎了狗眼，等反应过来时已经躲闪不及。说时迟那时快，一个亲兵飞身跃起，扑在他身前，挡住了那只要命的箭。 多铎惊魂未定，朝他怒吼道：“你还真射我啊！” 还不等周询回话，众亲兵突然大叫起来：“是大福晋！” 多铎一愣，低头看去，歪在一边的斗笠下露出的那张脸，正是达哲！ 多铎慌了，连忙抱住她：“你怎么啦？” 达哲艰难地说：“我是草原的女儿，给你当了这么多年的福晋，还好没把马上功夫荒废掉。王爷，我配得上你吗？”说话间鲜血汩汩地从嘴边流出，陈洙一看斜斜插在她胸前的那只箭，心道糟糕，恐怕是伤了肺，救不了了。 多铎流着眼泪说：“我的好达哲，你怎么会配不上我？是我对不起你。” 达哲闻言满意地闭上了眼睛，黑胖的脸上带着一种无以言喻的骄傲。 陈洙呆住了，周询也呆住了。半晌，多铎抬起头来，恶狠狠地看着他，嘶声吼道：“给我拿下这个反贼！” 周询被押解回京，下了大狱，皇帝震怒，要他给达哲偿命。董鄂妃百般求情，最后皇帝松了口，还请来多铎，说周询是误杀，只要他去达哲灵前谢罪，就放他一马如何。多铎沉默了半天，最终点了头。 眼看周询有救，陈洙欣喜若狂，可没两天消息传来，周询拒绝道歉。 陈洙一听之下几乎晕死过去，她一阵风地冲进牢里，对周询吼道：“就算她曾经下药害你，但你毕竟要了她的性命，你向她赔礼道歉不过分吧？” 周询满眼红丝，面庞消瘦，连颧骨都突了出来，坐在墙角里一言不发，他面前摆着的饭菜也一口未动。 陈洙看得心疼：“你何苦呢？我知道你心里也不好受，但做错了事就要道歉，你闷声不响地折磨自己，又算什么事？” 周询说：“我没做错，不过是一报还一报罢了。” 陈洙怒道：“你还真有出息！跟一个死了的女人计较，你还算什么男人？” 周询说：“你不懂，我恨的不是她，而是多铎，是他害秀莲惨死的，死前连我一面都没见到。” 陈洙只知道郭秀莲是在扬州城破前自缢身亡的，却不知道她死前的细节，闻言连忙问他：“怎么回事？” 周询说：“当日我被炮弹击伤，被人抬下城后就昏了过去，一连几日不省人事，我醒过来时，已经是三日后了，我心中记挂秀莲，便把我的住址告诉了秋菊，让她前去查看，却发现她的尸体高悬在梁上。原来她得知我身受重伤，便来城墙边寻我，却不见我的踪影，她便向旁人打听，可周围一片兵荒马乱，没人留意我的去向。她又一个人在城中搜寻了好久，可城门即将告破，人人不是忙着拼命，就是忙着逃命，没人理会她。她孤立无援，又觉得我定是死了，于是便回家上了吊。” 陈洙听着听着，眼前渐渐浮现起记忆中那个高挑明丽的身影来，当她孤身一人在战火纷飞的街头踽踽独行时，身边唯一的亲人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她心中当是何等的凄凉痛苦？想着想着，陈洙不禁低声哽咽起来。 只听周询又说：“她慷慨陪我赴死，我最终却辜负了她，任由她一个人孤零零地死去，死前还以为能与我在泉下相见，我却让她失望了。这些年来，我心里无一日不痛悔，恨不能即刻死去，好去求她原谅我这个没用的丈夫。”说到这里已是泣不成声。 陈洙心想，难怪他自从生还以来，老是把死啊死的挂在嘴边，当日他沦为乞丐、惨不忍睹，恐怕也是他在自己折磨自己。想了一想，她劝他道：“这不是你的错，你也不想这样的，都是命运弄人，秀莲jiejie泉下有知，也不会怪罪你的。” 周询却说：“我向多铎射出那一箭时，心中抱着必死的念头，却不料射死了旁人，结果弄成如今这副模样。我果然没用，连寻死都不成，你不要再管我了，由我去吧。” 陈洙还想再劝，却听多铎在背后说：“原来你是真的想杀我，好替你老婆报仇！” 陈洙大吃一惊，连忙转身对他说：“他饿糊涂了，你别听他瞎说。” 多铎却不理她，径直对周询说：“原来你对我都是虚情假意，我待你这么好，你却一心想杀掉我。” 周询不理他，多铎又恨声道：“好个一报还一报！我老婆也被你杀了，你该满意了吧？我多铎从此不欠你的，你就等着秋后问斩吧！” 陈洙大骇，连忙去拉多铎的袖子，他却用力一甩，头也不回地走了。 陈洙愁眉苦脸地对周询说：“这下好了，救命的变成要命的了，你还绝个屁的食，乖乖吃饱了准备挨刀吧。” 周询笑道：“那是，死也得做个饱死鬼。”说完端起碗来就吃。 陈洙当然不肯就此放弃，回到家里，她找柳铭风商量对策。柳铭风为难地说：“你表哥犯的是刑事案件，证据确凿，轮不到我们说三道四。大理寺那边如何判决，关键在于多铎的态度，他若说你表哥是不小心放的箭，那就是误杀，他若说那箭是冲着他来的、只是叫福晋挡了去，那就是板上钉钉的故意杀人了。” 陈洙郁闷地说：“我何尝不明白你的意思？董鄂妃那边已经求过情了，本来已经改成了误杀，只要他去福晋灵前道个歉就好，可他硬是不肯，还惹翻了多铎，这下可如何是好？” 柳铭风沉吟半晌，又说：“杀人也不一定要偿命，如果情有可原的话，判个终身监禁也是可以的，但他杀的毕竟是豫亲王大福晋，这事又难办了。” 陈洙说：“眼看秋决将至，不如先想办法给他判个监禁，以后再想办法把他捞出来。多铎可能只是一时之气，将来回心转意了也未可知。” 柳铭风点头说：“确实只能这么办了，可夫人找谁求情呢？” 陈洙一边思索一边说：“多铎那边一时是不行的，那么就只剩尼堪和董鄂妃了。” 柳铭风说：“尼堪毕竟是多铎的侄子，事情牵涉到自家人，恐怕他也不好开口，还是去求董鄂妃吧。” 陈洙点头说：“确实，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外人，劝自家叔叔放过杀妻仇人，这话确实说不出口，我明天就去找表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