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渡河

    夏离眼神平静地望着死不瞑目的老道，轻轻地帮他合上眼睛。心间八叶莲台如今开了三叶，本以为每开一叶莲台修为便是再上一层楼，而气机更是愈发浑厚起来。如今虽说亦是与想象中大抵无差，但心中愈发清明却是夏离意想不到的惊喜。大金刚百余年修为，如今夏离侥幸能汲取将近三成，战力更是强悍无比。一叶时，便能胜过那位有望一只脚踏入江湖的青衫剑客。二叶后，又是以rou身之力蛮横地击败了一手快剑踏入江湖的君王戊。而三叶再开时，更是让道心清明，不会被心中孽障再一次蒙蔽心智。虽说三叶青莲的确是夏离误打误撞而得，但始终还是在神识方面为夏离搭起了个不大不小的堡垒，为他抵御了那观主的一次极为阴险的神智攻击。

    佛道中有灵台清明这一说法，灵台若是清明无尘，则大道便是宽敞开阔，路途舒坦。若是心中灵台蒙尘，心有杂念，孽障便会应运而生，遮蔽心智，无法望得大道，背道而驰，愈行愈远。

    先前夏离渡河时，便是灵台蒙尘，心智被遮蔽，脑海中的神识一片混沌，差点走火入魔，身死道消。那位扫地僧也说自己心有魔障，劝自己要放下心中执念，最后夏离更是差点被扫地僧人给渡去了极乐世界，幸亏方丈大慈大悲，将百余年修为灌输如夏离体中，夏离也才得以涅槃重生。而儒释道三门，走火入魔的概率则是相当之低。修儒释道三道之人，大多都是有清明之心，无一不是对自己修行之道理解十分透彻。像那儒家之人，手中书卷亦是倒背如流，句中道理亦是孰能手巧，儒道之人，读的是手中书，参的是书中理，修为是随读书悟理一层一层叠加而上的，便像那天下第五的儒教圣人，读尽天下诗书，悟尽诗书道理，才能够以手中书直入天下第五，成为一代圣人。而佛道两教，本便是亲密无比，对于内心更是看地重要无比，若想修得大圆满，证道飞升，道心便是至为关键，道心清明，心灵干净，才能悟得大道。而走入歧途者皆是心有魔障，被孽障蒙蔽了心智，才会走火入魔，变成那疯癫之人。

    “心有魔障？”，夏离想起那位僧人说的话，摇头笑了笑，两者看法不同罢了。直到如今，夏离也是知道自己心中的执着是什么，他没有那般伟大，说为天下百姓谋得安稳幸福，他也不是那为修为执着之人，一定要做天下第一。他只是很想他的亲人，他的父皇母后，他的先生能够回到他的身边罢了。他也是个很普通的人，普通到睚眦必报，昔日长剑仙人一剑将他打落深渊，为地便是断了他女儿的那份心思，夏离也估摸到了这层意思。从那天起，他也真正明白这苍生在仙人面前便是卑贱如狗，杀了就杀了，即便是一代君王，又能如何？夏离是个小气的人，所以会记着这一笔暂时还不能算的账，等到将来某日，他会让长剑仙人明白，即便天下凡人卑贱如狗，也可以咬你几口，狠狠地扒下你的一层皮来。

    夏离深吸了一口气，自己已经离那座江湖越来越近了。

    夏离转过身去，看了一眼那跌坐在地上的妩媚女子。那位身着裸露服饰的妩媚女子早已吓得花容失色，观主在她心中一直都是那最强大的人，修为一甲子，无论以前有多少要上山声称要除恶扬善的正道人士，都是被观主一只手轻松捏死。她才心甘情愿留在观主身旁，侍奉左右，只是如今唯一的靠山都被杀死了，剩下地便只有她了。

    妩媚女子面容凄惨，憔悴失色，这一次倒不是演的了。

    夏离语气淡漠道：“你走吧，我不杀你。但以后莫要作恶了，世间哪有长生之术，你观主双修只是汲人生机，滋补自己罢了。即便这样，也逃不过年岁已老的命运，别傻乎乎地了，这样的修行有悖天道，天地不容。”

    妩媚女子如遭雷击，跪在地上不停磕头。

    “也是个可怜人。”，清霜望着那个衣裳不整的女子，叹息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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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秋时分，天地却是麦黄一片。萧瑟的秋叶凋落在大地之上，独有一份枯燥却不无味的特别感觉。绕过了神仙宫，从宫后沿着山路下山而行，却是到达了一处绝路，再也不可向西而去。山腰之间，有一潭幽绿深湖，而山路也是被这深湖隔绝开来，彻底断了退路。

    崎岖的山路下有三层石阶，而石阶之下，便是这一潭平静诡谲的绿湖。望着石阶旁的一艘竹筏，夏离皱了皱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抬眼望去深湖那一头，却是被一处空谷遮蔽了视线，夏离轻轻踢了一脚，一颗石头便是落入深湖中，发出叮咚落水声响。石头落入水中便再无声息，连水花也只是溅起不过一尺余高。

    这面深湖平静地太诡异了。诡异地便如同恒河那般，但恒河至少远处还有白雾在河面上萦绕，这片深湖却什么也都没有，连应有的秋风也吹不出深湖丝毫的动静。

    “无归，我们要渡河吗？”，清霜望着这如一潭死水般的安静湖面，心神有些不安。

    我也不知道。”，夏离索性蹲了下来，“方丈告诉我们要一路向西而行，但我想他老人家也算不到这里有一潭深湖吧。从进山到山腰神仙亭中直到下山，虽说这是一座孤山，但两边山腰却好似两个世界那般被间隔开来，难怪刚那牛鼻子老道敢让我们离开观门下山，原来这边根本没有路可以下山。”

    随后，夏离指了指那极远处的朦胧深谷，又是说道：“这里看起来便像是被人以人力开凿挖空的地方，湖水深不见底，却平静地没有一丝异样。这有点难过去啊。”

    夏离眉头轻轻皱起，即便身有大金刚之力，面对自然之力时，亦是会带着敬畏，敬畏这片天地。人力有时穷，天地之力却是无穷无尽，对于这片天地，夏离还是怀有敬畏之心。而先前渡恒河时亦是让他心里留下了一些阴影，如今也是怕再起什么异数，那便真的是得不偿失了。

    已经整整过了一刻钟，夏离还是眉头皱起，不知该折返亦是踩着竹筏过去。

    清霜轻轻蹲在身边，膝盖撑着双手，小声道：“夏离，不如我们渡河吧。”

    夏离微微转头看向这个侧脸绝美的女子，有些讶异。

    清霜眼眸望着湖面，轻声道：“既然方丈让我们一路西行，而你也告诉我们无论遇到什么都西行而去。而这里又有竹筏，说明也是曾经有人渡河而去。虽然这湖面的确平静地让人有些不适，但不还有你这个自称是江湖大侠的大侠吗？”

    清霜转过头，看着那张微微皱眉的俊脸。

    “好咧！既然姑娘都那般勇往直前，那大侠我便是舍命陪佳人咯！”

    夏离拍了拍胸脯，伸了个懒腰便是跳下了竹筏，朝着清霜伸出小手。

    清霜握住那沉稳有力的手掌，莞尔一笑，如寒雪暖阳那般，温和人心。

    上了竹筏，夏离便撑杆朝前划去，而清霜则是坐在了夏离的身后。小小的竹筏在湖面上安稳地朝前荡去，夏离双手紧紧抓住竹竿，脸色认真地望着前方。越往前漂浮而去，夏离的心就越是沉重，手中的杆子如今早已早深湖中搅动许久，眼力极好的夏离却望不见深湖中有任何的生物，便连一条鱼儿也难以发现。大约划了一刻钟，竹筏便是逐渐像那深谷入口靠去，视线也都是阴暗了几分。

    “我们快要划到深谷入口了，等下视线会愈发黑暗，所以有任何事情记得告诉我，同时一定要抓紧我知道吗？”，夏离叮嘱一声，减缓手中力度，竹筏慢慢步入了深谷之中。

    深谷之中，光线变得暗沉下来，隐约有幽光浮现。夏离不敢大意，小心翼翼地撑着竹筏便是向前划去，在脚下极深之处，夏离却是嗅到了一股让他胆战心惊的气息。夏离心中变得愈发沉重，突然觉得这次渡河是个极其危险的决定。在陆上和在水中，武者的修为战力可都是天壤之别，有些在陆地上实力高强的武者换到了水路之上，也有可能输给实力薄弱，但却极为熟悉水性的人。虽说夏离水性不俗，能够潜游闭气足足好几个时辰，但也只是闭气调息而已，若要他下水和别人交手，实力必定大打折扣，更何况于本就是栖息生养在深水中的恐怖凶兽？

    夏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睛微微眯起，眼力极好的他却看不见深谷那一边的风光，便连出口也是无法望见。唯一值得庆幸地便是水流稳定，一直向前流淌而去，没有分流，只有一个方向。

    但愈发朝前而去，脚下的极深处的那股强大到让他心悸的气息便是更加清晰，夏离紧紧握住竹竿，而此刻清霜亦是小声地问道：“夏离，怎么我感觉水底之下有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清霜脸色不安，轻轻抓住夏离的衣角，朝夏离靠了靠。

    果然，夏离脸色沉重，这并不是自己的错觉。这便是说明湖底下的确有一头无名凶兽，潜伏在湖底之下，随时给他们致命一击。

    那股气息愈发浓郁，深谷之中，血腥味渐渐弥漫在水上，夏离沉声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曾经我在书籍中看过有些奇异凶兽，喜阴好水，寿元极长，有些比修道成仙的仙人还要活地长久。而且这些凶兽无一都是凶残暴戾，喜欢吃rou饮血，连那些修为强大的高手也奈何不得。”

    突然间！平静的湖面上一层又一层的波涛叠浪而来！竹筏莫名地震动，铺天盖地的巨浪朝着竹筏汹涌而落！

    夏离一竿插入水中，转头轻喝道：“清霜抓好了！”，

    说罢立即提气发力，那杆瘦弱的竹竿被他紧紧抓在手中，一杆竖立身前，浑身气机更是暴涨而起，心间莲台三叶全开。夏离再吸一口气，默念道一声：“大浪滔天。”，

    瞬间，夏离右手爆发千斤巨力，那没入在水中的竹竿便是朝前猛然划去！一道铺天盖地的巨浪被一竿掀起，朝着这层叠而来的浪花砰然撞去！

    砰然一声，掀起的巨浪将扑面而来的浪花斩成两截，从竹筏两旁拍落，溅起无数水花。

    顾不上衣衫被打湿，夏离紧紧握住手中竹竿，如今大敌地望着前方。

    前方，一条盘踞在半空中的狰狞凶兽，凶光毕现地望着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