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万里江天情寄谁人
小芳扔下背包，高高举起双手，跳跃起来，呼叫着：“啊——到山顶了，我们到山顶了——啊——”她跳到释基的面前，拉着他的手，猛劲地甩了两下，说：“快，喊两声，喊两声。”他们一起大喊：“啊——到山顶了，我们到山顶了——啊——” 山下的水湾县城明晃晃的一片，正在阳光下，也正在他们的眼底。县城的建筑物真真切切，又影影绰绰，笼罩于虚实交相辉映的光芒里。这一切在释基的心底是那么的真实，又是那么的虚幻得仿佛是梦境，但确确实实就在眼里啊！明亮的半弯环绕着水湾县城的大江，波光粼粼，映衬得水湾县城真像个梦境，扑朔迷离。 凤凰山的山顶是一个能容纳七八台小轿车的平台，东边有一块高约十多米的巨石向东南测斜着，但又不会让人感觉它会倒下去。不知道它是不是和山顶就是浑然一体，还是鬼斧神工的力量使其****在其上的。释基这次才清楚地感悟到它就是凤凰的头冠，为什么向东倾斜呢？是每天都在呼唤朝阳吗？还是那个方向的它所惦念的事物？ 原来水湾县城还能这么美！释基叹息一声，惊动了小芳。 “水湾很美的，像你一样！”释基对依偎在身旁的小芳说，“应该说水湾因为你而美的。” 小芳的笑容在阳光里，生动而鲜活。她想再确认一下释基的话，揽住他的腰，用肩顶顶他的胸说：“我相信你的话，可我不漂亮啊。” “真的——很漂亮，有时候一个人的优点，自己看不到。但多数人都不经意地放大了缺点。”释基说。 “你看，我的缺点是什么，能告诉我吗？” “放大你的优点，你就没有缺点了。”释基说完，几乎把小芳抱起来，吻着她。 小芳在释基怀里的娇艳自不必说。他们的影子投在巨石上，犹如石头上原始就保存下来的远古图案，古朴庄重又不失俊朗灵动。此时太阳正在西天的半空中，刚刚涂抹上薄薄的淡黄的色彩。它所照耀的景物也悄悄转变着风格，向着暧昧婉约的情调发展。 “你口中有淡淡的啤酒味，不像我喝的时候，有些涩。味道有点甜甜的，还有点淡淡的香气。”释基听小芳这么说，放开她的腰，把手搭在她的双肩上，用额头触碰一下小芳的额头说：“我也相信你说的，你的嘴唇湿湿的暖暖的。” “我们开始喝白酒吧！”小芳犹如突然想起来一件好事，带着点惊喜说。 “好，设席摆宴，把酒临风。” “设席摆宴？我们这是要庆祝什么呢？”小芳拿出白酒瓶放稳后说，“把酒临风，是不是会喜上心头啊。你一会儿高歌一曲吧！”接着，把背包里的东西一股脑地倒在铺好的帆布上。 释基也把背包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掏出来，摆放得俨如展柜里的商品。六瓶啤酒，立在食品的周边，混合放出的五颜六色的光晕。他看了看，一切都准备停当后，说：“这才是设席摆宴，庆祝喝白酒啊。喝白酒是庆祝我们认识啊。” “你就说，设席摆宴喝白酒，就是庆祝我们认识，不就完了。” “没完啊，庆祝时不是还得把酒临风吗？” 小芳拿着两个杯子，很古朴还有点粗糙的样子，说：“再把酒临风，又喝白酒，还得庆祝，还是庆祝我们认识。这样一直庆祝到喝完白酒，就庆祝完了，是不是？” 释基蹲在小芳的身边，拿过来一只小芳手里的酒杯，看着说：“白酒庆祝完我们认识了，就喝啤酒了。啤酒还得庆祝啊，总不能一直总庆祝我们认识吧。喝啤酒就庆祝我爱你吧。” “你这话一定是假的，顺口乱说的。这个我不相信了。”小芳也投下目光和释基一起看着他手中的酒杯。 阳光仿佛只有一束，正好照射到释基手中的酒杯上。酒杯的器形有些怪异，椭圆形的开口，一边高一边低。高的一边向外伸长很多，如果不手把酒杯端起它，还可以用手指捏住伸长的部分拿起。但它又没有长的腿，是圆形的底沿直接接触承载它的器物上，就可站稳。淡黑的杯身，吸收了照在上边的阳光，看起来还是灰黑一团，但细细看，它的表面的像是有层薄雾，像是水汽，可能是阳光在上面反射出去，又被吸回来，反反复复形成的。 释基用手指轻轻地弹了一下，在指甲的碰击下，有金属的声音，是什么金属？释基猜不出，这颜色不像金银，那就只有穿越千年时空的青铜了 “不是乱说，到喝啤酒时，验证一下，你不是知道了吗？小丫头。”释基还想说什么，被小芳打断了，“我才不是小丫头呢，我都二十四岁了。要是在古代，可能都好几个孩子了，嘿嘿……” “这杯子哪来的？很有意思的。在我面前你就是小丫头，以后我就叫你小丫吧。”释基把杯子放下，又补充说，“像是很长时间没用了吧，这个可不能用硬东西刷洗。” “叫什么都好，随你吧。只要你愿意，我也管不了。是很长时间不用了，自从我爸死后就没用过。我前几天翻出来，泡了一夜，用了不少洗涤液，还是这颜色。放心用吧，药不死你的。我从记事起就看到我爸用它喝酒。过年过节或我爸高兴，用它喝酒就会这两个一起拿出来，还让我和我meimei一起来喝。其实不是真喝酒了，就是尝一尝，有时候就倒上水让我们喝。没看到过我爸给别人用过这杯子喝酒，所以是年头太长了吧，又不常用，就长锈了。”小芳有些幽怨起来，她的话，重点是她爸爸，不是酒杯。 释基问：“你爸爸去世几年了？” “五六年了吧，我刚从技校毕业，上了没几天班，他就走了。那时，meimei在市里的一个高中，大概是读高一。” “现在家里就是你母亲和meimei三口人了。” “不，就我和我妈。meimei高中毕业后去南方了，去年嫁给当地人了，不会再回来了。” “南方哪儿？我以后有出差机会走到那里了，可以帮你去看看。” 小芳想了想说：“嗨，那地方叫什么了……不是个特别大的城市。可能说习惯南方南方的，一下子就想不起来了。想起来再告诉你，我们喝酒吧。” 释基发现小芳已经把酒倒上了。小芳长跪着，屁股放在双脚后跟上，双手端起酒杯，举过来。阳光照在小芳的后背上，投下影子把他们中间的空间填补，延长到释基的胸前。释基接过酒杯说：“第一杯，我们经天地吧。”他站起身面向西南，正好是太阳在的方向。 起伏的群山，山里有一片不大的山坳，在释基的眼里如巴掌大小墨黑的一块，就是曲柳镇。曲柳镇后边的山中就是他的家乡，和袁润、阮柔的老家。袁润和阮柔的老家叫靠山屯，他的老家叫桃李村，相隔只有两里多的路程。他和袁润、阮柔在一个小学读完，就随父母到了水湾县城。其间回去过，也是为了当时叫二丫和阮铁英的事情。后来去了南方，直到大学毕业多少年才去过那里一次，还只到了曲柳镇，而出生的地方还在背后大山里。 释基默念了一句，双手举杯过头顶，停顿许久，再缓缓放下，到胸着时，向外慢慢倾斜，倒下。洒落在空中酒，像一串长长的水晶链，随风弯曲，有七彩的光线随着水晶链抖动。小芳惊讶地看着，好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但她不知道释基说了什么。小芳看酒全部落在地上，拿起酒瓶，释基弯腰，她欠着身倒了第二杯。 释基又举起头顶说：“死去的亲人，或因为我们死去的无论是朋友或是仇人，还是无辜的受害者，离开了人间，你们的灵魂都是一样干净的。愿你们有个好的安身之所，安息吧！” 小芳听释基说完，觉得有酒滴飘落在她的脸上，有些冰凉。 释基把第三杯酒一口干掉说：“芳，这杯是我敬你的，愿我们永远成为最知心的朋友！” 小芳也把面前的一杯酒，喝了，说：“我也敬你，你说的话，我信。” 释基大声念道：“登高远望，四面烟云家在何处。把酒临风，万里江天情寄谁人。” “这是高歌一曲吗？”小芳说。 “是啊，这就是高歌。古时候，人们可能站在山上喊叫几句，也可能喊了什么自己都不知道，但也算是高唱了。也可能有人喊什么，别人听不明白，就自己给喊声加上词。比如：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加上词的人可能没有登高一呼过。” “真有你的！我们再喝一杯，这一杯是我们的交心酒。现在你可不是独怆然而涕下，还有我呢。” 释基说：“好，是啊，远不见前人，近不见来者，念水湾之悠悠，共交杯而泪下。” “怎么泪下呢？” “是因为感动，由感动而幸福，由幸福而流泪。”释基说完和已经和他一起并排而坐的小芳碰了一下杯，喝了进去。 他们亲不自禁地拥抱在了一起，继而亲吻着。小芳感觉到有酒缓缓地流到她的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