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母子进府
刘堰垂剑对准刘淖,目光尖锐像是恨不得将他穿透。眼中有恨、有怒、有伤、有痛,所有言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复杂地搅在一起。如果不是他,梦樱就不会沦落至此如果不是他,自己心中就不会抹下如此屈辱的一笔!如果不是他,如果不是他…… 刘堰觉得有股血气直冲脑门。 突然,他狠狠、狠狠地将剑摔在地上。 “滚!永生永世,别再让本王在曲梁看到你!” 话中喊出了歇斯底里的痛苦,喊出了无法宽恕的仇怨。 刘淖心中竟有一丝恸然,他黑着脸捂着伤口,一声不吭地策马而去。 血剑,残局,狼狈,任谁都是输者。报复打击,永远都是两败俱伤。 满目疮痍,刘堰缓缓侧身,向梦樱母子投去目光。 他们是这般弱势,似乎动不动就会受到欺凌。造成这个局面的是刘淖,但与自己亦拖不了干系。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交头接耳的也不知道在猜测些什么。刘堰袖中的手攥紧松开又攥紧,他心一横,作了决定。 他朝梦樱母子走去。 梦樱见着他就问:“王爷,你有没有受伤?” 刘堰摇摇头。 向阳已经不哭了,但也许是方才受了惊吓,仍怯怯地躲在梦樱怀里。 刘堰却在这个时候抱起了向阳。梦樱讶然地看着他,但见向阳不哭不躲,也就没说什么。 刘堰问她:“这个孩子,叫向阳是吗?” 梦樱的视线一直未离开刘堰:“是,叫向阳,向阳花的向阳。” 只听刘堰道出一句令众人皆震惊的话:“从今往后,我就是这孩子唯一的父亲。嗯,向阳,我再给他起个名字,就叫刘旭吧。”他说得郑重而响亮,保证在场之人都能听清。 当场赐了名字等于正式的承认,梦樱默立在一侧,一言不发的她不愿打破这一切。 “到了,来,下马吧。”刘堰将梦樱母子接下马。 刘堰刚要敲门,只听梦樱传来弱弱的声音:“王爷,我们,真的要进去吗?” 刘堰抽回了手,侧身:“以后,你和向阳就住在府里,孩子还小,需要人照顾和保护。更何况,经刘淖这么一闹,你若再回去,往后不免饱受非议。” 梦樱一眼便可看穿刘堰掩藏的矛盾,从适才起,他的眉眼就没有舒展过。 低眸,像是经过慎重的考虑:“王爷,或许,你可以另外找个别的地方安置我们母子。“ 刘堰脸上荡过一丝愧疚:“哪里都比不上这里安全。” 他话中又多了一份坚持:“进去吧。“ 府里众人恰好聚集在庭院里听福伯训话。而此时,见了梦樱的人,部分显得震惊,其余的,只是诧异。 “呀,梦樱jiejie!”心兰轻呼了一声。 刘堰似有些心不在焉,也不向众人解释。片刻之后,只道:心兰,你安排他们母子住下。“ 心兰心中有千万个疑惑,但她仍是说:“是,王爷。” 刘堰转身:“梦樱,你和向阳就安心住下吧。我一会让他们把吃的送到你屋里去,你要---” 余光偏斜间,话音忽然哽住。心,狂跳不止,只见胧兮遥立于长廊中,失望地,有所觉悟地 盯着他。 辛酸的气息伴随着冷冷的空气漫来,刘堰身体颤得厉害。胧兮认定自己所见的一切,突然间一个决绝的转身。 四下,仿佛没有了声音。刘堰再看不到其他,唯有那抹月牙白,在不尽凄凉中转身向背,离他而去。 已辨不出是悲伤还是漠然,胧兮眼角一皱之后立即恢复了平静。 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是自己低估了谣言的真实性。不然,眼前所见,又是什么? 步伐很快,胧兮只想离方才的一切远一点再远一点,这种逃避来自于真相带给她的耻辱。 婆娑声,沙沙声,不知是绸裙还是树叶,阳光躲在角落里,慢慢暗淡。 胧兮有些发恼,是因为刘堰,还是他带回来的母子俩? 脚步声入耳,他随来了,一丝安慰感在胧兮心中闪过后又散灭。 “胧兮!”刘堰焦急地截下她。 胧兮复杂地看了他几眼,毫无情绪地说:“王爷想做什么照做便是,妾身无权过问。” 刘堰微怔之后,忙道:“你听我解释,这其中有很多事情你都不知道。” 胧兮避开他向自己伸来的手:“我不知道?请问我还需要知道什么?这段日子,曲梁各类的谣言还少么?你的,我的,只是我的你信了,你的我不愿意信罢了。若非今日所见……” 她的声音倏然滞住。 刘堰道:“你听我解释好么?” “人你都带回来了,还有什么好解释的?!”胧兮终于抑制不住激动的情绪:“刘堰,你骗我!你欺骗我!” 泪水夺眶而出,她有些失态。 “怎么,现在是要给你自己一个台阶下,还是要给我一个台阶下?!” 刘堰表现得很茫然:“我从未欺骗过你,只是,我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胧兮冷冷地、苦涩地一笑:“我是不知道其中的曲折。只知道,从今往后,你会失而复得一个女人和孩子,我给不了的,你已经有了。” 刘堰眉宇锁得更紧,愁云堆得更重。而胧兮更加确信于他的表现,只黯淡地转身,一步一步,远离他。 寂然在二人之间蔓延。 “那个孩子是刘淖的,他试图要将孩子从梦樱身边抢走,我才将他们母子接到府里来!”身后响起的一番话令胧兮蓦然回头,她震惊地看着刘堰。 心兰给梦樱母子送来了吃的。 “梦樱jiejie,饿了吧。我吩咐厨房给你们做了很多好吃的。”心兰一边将食篮里的吃食摆在桌上,一边忍着眼泪强笑。还能再见到梦樱,她的心里,也是百感交集。 “心兰,谢谢你。” 梦樱破有心事地静坐了好一会儿,而向阳则一直在房内东看西看,充满了好奇。 心兰摆完吃食,就坐到胧兮旁边,叹息道:“哎,梦樱jiejie,真没想到,我们还能再见面。” 梦樱亦强忍着泪,含笑点头:“是啊,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是没有想到。” 二人各自沉默似有所酝酿。少顷,梦樱幽幽地问道:“心兰,那些年我离开之后,七公子。。。。王爷他……” 心兰垂眸一叹,复杂地说出了当年的一切:“梦樱jiejie,当年你离宫之后。不久王爷就知道了真相,在六公子登上王位的前夜,他跑去要和他拼命,还差点丢了性命。” 梦樱悸然,原来自己的牺牲并未换取他的无恙。 “可是,不知为何。恰好这时,从长安来了皇上的圣旨,说是改让二公子刘昌作赵王,于是这一切便发生了转圜。后来,皇上又来旨,封了七公子作平干王!”
往事,仍是听得心绪起落。倘若他不曾平安,不曾无恙,那自己又该如何?梦樱默默地掉着泪。布裙上,泪迹洇开双眼,迷迷蒙蒙。 半晌后,她却语言又止,心兰看穿了她的心思,讲了后来的事:“七公子做了平干王之后的三年无论如何都不肯成亲,直至后来遇见了---” “夫人。”她的声音放低了些。 “王爷和夫人也算是一波三折,这不近些日子,又出了点问题,哎。” 梦樱问:“夫人,就是方才站在长廊上的女子。” 心兰点点头。 梦樱又是良久的沉默。而这时,向阳跑到梦樱膝边,盯着桌上的吃食,像是恳求:“娘,我饿了……” 梦樱这才发现自己忽略了向阳,心兰见终于能转绕话题,忙应和:“对,对,孩子都饿了,快喂他吃点东西吧。” 何尝不知来时的路上载满了向阳花树。 芳春无计留常驻,过往与如今,只见花落,不见花开,回首恍惚,错过一步便错过了一生。 在进府第二日的饭后,梦樱仍是静坐着沉思,向阳则趴在床上,打着小盹。 有人敲门--- 然而敲门声去后,那人就推门进来。梦樱侧头看去,立马站了起来:“王爷!” 刘堰走到梦樱跟前,样子有些疲惫:“在这吃住可习惯?今日,我会命人将你们要用的东西都送过来。” 梦樱先是不语,随即低声道:“王爷,你还是让我们母子回去吧。” 刘堰微愣,然后坚定不移地回答:“留下吧,孩子还小,真的很需要人保护。” “可。。。可是夫人呢,奴婢不愿意夫人误会,更不愿意王爷你为难。”梦樱说着就走到一侧,趁机拭去几滴不争气的泪水。 身后,传来刘堰轻轻的叹息。 “放心,我会和她解释的,胧兮也是一个通情达理的人。” 他又望了望趴在床上打盹的向阳。 “这些年,你带着孩子是怎么过来的?” 梦樱稍怔之后回头:“当年奴婢离开后,心如死灰,本想着一死了之。却不想在遇救之后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奴婢知道这个孩子肯定不是王爷的,本想将他打掉,后来想到他毕竟是条命,就……” “后来奴婢遇上一对好心的老夫妇,他们给奴婢找了住处,一直很照顾我们母子。后来奴婢学会了各种生计,日子倒也不难过。” “娘。”大概是听见屋里有动静,向阳醒了,睁开眼睛轻轻地唤了声。 梦樱立马赶去,拥紧他。 “向阳乖,向阳。” “一切都是缘分。”刘堰慢慢向他们走来。 “我之前见过向阳好几次,可我没想到他竟是……”他与梦樱相视一眼,然后各自垂眸叹惜。 “不过有这样一个伶俐的孩子,也是极好。”刘堰展开一丝由衷的笑,眸仁中却沉淀着遗憾和失落。 他看着向阳,有种投缘的感觉。 向阳也看了他许久,忽然开口叫了声:“爹。” 梦樱忙说他:“向阳,不许乱叫。” 刘堰道:“让他叫吧。以后在名义上,我就是他父亲,我们亦可唤他旭儿。对了,你不要整天闷在房间里,有空多带他出去走走。” “王爷……”梦樱五味杂陈,不言接受也不提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