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言情小说 - 灵珑赋在线阅读 - 第一百一十三章 碰面

第一百一十三章 碰面

    无论刘堰说什么,梦樱都会理所当然地去执行。趁着一日天气好,她领着向阳出门透气。

    为避府内人杂,梦樱专拣僻静的地方走。可偏偏还有一人,也喜欢挑僻静的地方走。世间路窄,在一条直直的长廊上,胧兮与梦樱迎面相向。

    虽未正面打过交道,但二人仍是凭着最初的记忆确认了对方的身份。而在看清胧兮容貌的瞬间,梦樱惊呆了。

    只记那日远观,不辨其容便已断定是绝色美人。而今日迫视,才知其雪魄冰姿,清灵脱俗。

    梦樱愣愣地望着胧兮,她是落凡仙女吗?

    胧兮也是一眼将梦樱看尽,只见她身段娇小,面容姣好。白里透红的鹅蛋脸上,眉若远山,一双水目楚楚含怜,秀鼻小巧端正,两片花瓣般的嘴唇含着腼腆。花容月貌,虽称不上绝色,却足以令男人动心。

    二人心中各有所思,又只能不知进退地立于原地。面对胧兮,梦樱不禁自行惭愧,依照以往的习惯,她向胧兮行礼:“奴婢参见夫人!”

    “梦樱姑娘是客,不必如此。”胧兮淡淡地说着,可这样的平然,更似一种无措。

    视线转移在一脸懵懂的向阳身上,停留片刻后又回到梦樱那儿,她回想起刘堰给她所述的有关梦樱的一切。对受害者的怜悯,对命运的无奈,而强调更多的,是他自己与过去的界限。不知为何,胧兮总是有种困惑,逃避似的---

    “梦樱姑娘且慢行。她侧身而过,未再回首。

    秋风习习,三分落寞,七分萧瑟。梦樱牵着向阳一路信步,不免思绪万千。

    心,在过去与今夕回荡。为了他,自己可以放弃一切,也可以接受一切,只不过,而今的顺从是否多少还携着些非分之想呢?

    庭里,栽满了向阳花树,一天一地正值凋零。可,来年仍会花开叶长,不息的生机正如这藤纠蔓葛的缘分,柳暗花明的重逢……

    走着走着,想着想着,内心已五味不辨,但听向阳脱口喊了一声:“娘,爹在那!”

    此处本僻静,向阳的声音落得十分清晰。本没留意他们母子的刘堰循声望来。

    双方走进,刘堰对梦樱说:“带向阳出去散散步也好。”

    梦樱淡笑道:“是啊,就怕他闷坏,奴婢才带他出来走走的。”

    刘堰微俯身,一手搭在向阳左肩:“向阳,喜欢这里么?”

    向阳盯着刘堰看了一会,咧开小嘴:“喜欢。”又道:“爹,我想出去玩。”他对刘堰似乎丝毫不生分,那一声声爹更是叫得刘堰一阵激动,一阵感慨。如果,胧兮没有打掉孩子,那么过不了多久,刘堰也可以做父亲了。

    梦樱低声道:“王爷,向阳看到别的孩子有父亲总是很羡慕。但为避免其他人误会,以后还是不要……”

    她话还没说完,刘堰便打断:“别伤了孩子的心,就让他叫吧。”

    他一把抱起向阳。

    “走,爹带你出去玩。”

    刘堰抱着向阳和梦樱走在大街上,市集热闹非凡,看得向阳兴奋不已。梦樱在边侧行走一直默不作声,唇角却挂着欣慰的浅笑。这个场景曾在她的憧憬中出现过无数次,此刻,他们多像一家人!如果向阳真的是刘堰的儿子,那么自己对眼前的一切会心安理得很多。

    可这只是假设,只是假设。

    梦樱眼中泛起失落,刘堰发现梦樱一直在看他,侧过头去,柔声道:“怎么了?”

    “没,没什么。”梦樱垂下头,泪光隐现。

    “爹,娘,我饿了。”向阳忽然说。

    刘堰笑道:“饿了呀。来,爹带你去曲梁最有名的酒楼吃饭好不好?”

    向阳却摇头:“不,我想去吃那里的羊rou面。”

    刘堰和梦樱一齐看去,梦樱见之,不禁笑道:“以前偶尔会带他来这边吃面,向阳很喜欢的。”

    刘堰宠溺地摸摸向阳:“好,就去那里吃。”

    三个人,只点了一碗面。刘堰不饿,梦樱即使是饿,也吃不下。

    羊rou香喷喷,面条热腾腾。向阳吃得很欢,但刘堰发现,向阳只吃面条,碰到羊rou时,都会把它拨到一边去。

    刘堰有些疑惑:“向阳,为何不吃rou?”

    向阳只抬头回了一句:“好吃的要留到最后吃。”

    梦樱不经意地笑着:“他就是这样,先苦后甜吧。”

    刘堰诧异地看了她一眼,眼里忽地多了份怜惜。

    “向阳,吃饱了没有?”刘堰抱着向阳问。

    “吃饱啦。”向阳一脸满足。

    “爹,娘,你们为什么都不吃?”

    梦樱的笑容相比方才灿烂了许多:“你吃饱了就好,爹娘都不饿。”她一说完,就意识到言辞的不当,笑颜多了份尴尬。

    刘堰本要开口说话,却不想抬眸间,胧兮出现在了视线里。她与他们隔着距离站着,面容上的失望不同于之前,有所觉悟的眼神更是多了份自嘲,显然已将适才其乐融融的一切看尽眼底。

    身侧行人来往,胧兮觉得自己的身份正在被他们同化。也许这一刻,在他和她面前,或者在他人眼中,自己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陌路人。

    人潮可将自己淹没,人心亦可将自己抛却。刚才梦樱说什么来着,向阳叫刘堰什么来着?为何自己现在看到和他之前的表态如此不一致?

    刘堰却极度恐慌起来,他似乎可以透视到她的内心已千疮百孔,他害怕她再也不会相信自己!突然闪过一阵觉悟,看到的,听到的,未必真实,以前的事,难道是自己错怪她了?

    刘堰将向阳交给梦樱,忙乱无措的动作看在胧兮眼里是心虚。

    “胧兮,你听我说……”他站在她面前,焦急地想握住她的手。

    胧兮轻轻闪过,淡淡言道:“有何好掩饰的?”她翩然而去,强饰的洒脱,负重无比。

    碍于人杂,刘堰不好表现什么,只能先尾随在她身后,一径沉默。

    待人少去,偏僻处---

    “胧兮,你听我解释……”刘堰试图握住她的手。

    胧兮狠狠地抽开,她从未如此愤怒。

    “向阳叫你爹,那梦樱是什么?”

    “胧兮,我与你说过那是当时刘淖紧紧相逼,我为护他们母子名声,迫不得已才……”

    “我不介意你与梦樱过去的关系,也不会介意这个你在应急时的决定,只是今日所见,与你之前的转述完全不同!你说你对他们只有内疚和怜悯,可我看在眼里却是你们三人一家的其乐融融!”

    刘堰一时接不上话。

    “够了,有些话越说越多有些事就越抹越黑!我想静静,你不要跟来。”胧兮一步步,渐行渐远,只摔下一句决然,将刘堰拒之原地。

    万事仿佛皆是错,自己不该遇上无隐,不该遇上刘堰,不该遇上梦樱,错错错。

    既是错,必成空。

    胧兮迷茫地前行,却在不知不觉中转回了王府。

    一棵棵向阳花树错落有致地栽在庭院中,面对着它们,胧兮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恰好有一仆从从旁经过,她截问:“告诉我,这些树在春天,开的是什么花?”

    仆从望她所指,又见她态度认真,便答:“回夫人,是向阳花!”

    向阳花,呵,向阳花,向阳花,向阳……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曾经自己也问过萧儿同样的问题,萧儿的回答是“向阳花树,王爷最喜欢向阳花了”。思绪骤转,胧兮一阵清醒又一阵茫然,忽地跑开,消失在了另一个方向。

    依园碎叶满地,枯井如守。沧桑无言的两间小屋被岁月封印,静默中,隐藏着千万不忍诉说的回忆。

    胧兮有预感,预感这里藏着更多他与她之间不为自己所知的往事。也许,尘封是注定,揭穿亦是注定。

    她不顾一切地施法劈开门锁,夺门而入。

    屋内陈味很重,和着难言的沧桑和不堪回顾的凄凉。光线直通桌案上侧的画像,画像虽已泛旧,但胧兮仍能一眼认出画中之人是梦樱!

    桌案上摆着一些旧物,用白绢掩着,上面没有多少灰尘,显然都经过侍从的定时打扫。

    揭开白绢,里面放着女子的衣物,妆奁,放置在最顶上的,是一条折叠的绣花汗巾。胧兮激动地翻开汗巾,内头还包着一块质地上乘玉坠。

    玉坠上边,镌着刘堰二字,刀工深刻宛若情之坚贞。

    胧兮十指颤抖,玉坠跌落,然后一碎为二!她是他曾经默认的妻,在自己出现之前。他可以为了自己尘封过去,但当她又出现了呢?梦樱在刘堰心中有多重要,那些耳鬓厮磨,山盟海誓并非过去与现在之间的抉择。有些人,有些事,有些感情,任凭如何,就是无可替代。

    胧兮黯然恍惚地走出小屋,看见刘堰已随自己赶到。

    “胧兮。”

    胧兮拖着步伐,哀然地走到他跟前。

    “曾经在你心中,梦樱很重要是不是?”

    话在刘堰喉中哽滞半晌,最终却不想瞒她:“是,但是现在……”

    “有何不同!”胧兮截断他的话,她点点头:“我都明白了。”

    刘堰望着胧兮哀伤的样子,无比难受。

    “向阳叫你爹,那梦樱是什么?就算向阳不是你的孩子,但此时因你而起,并且你也已经承认他了。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维护他们的名声,难道就打算就这样下去而不给梦樱名分么?”

    说到名分,刘堰当即一怔。

    “刚才你们在一起的时候,真像一家人,真像。而我,却是多余的。”

    曾经,他与她刻骨铭心的爱,在胧兮眼中又重新了,如一对凤玉鸾佩尘封地下,出土之后,余灰散尽,依然剔透如新。

    “我是不可以走了,是不是该走了!”

    面对这字字绞心,刘堰却突然转过身去,眼里闪过坚定的光,淡漠又复杂地说:“你那里也不许去。“

    为何这般凄冷?为何这般落寞?为何这般冰凉?枯萎的瘦叶,一片一片从树梢凋零,凋尽了繁华,却凋不尽那份伤寂。

    胧兮脑中一片错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