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家宴
胧兮嫁入平干王府已有数日，向阳花树又新开了一批向阳花，花团锦簇，分外绚烂。 晌午之时，府内清闲无声。房门外在飘过一双蝴蝶之后，便彻底没有动静。胧兮一晌午觉醒来，着衣出门，于长廊中体味着花海的烂漫。 花，无形地开，有形地落。树叶轻轻跳动，悄悄生长。胧兮心生几分感慨，既眼前是一片春暖花开，那么而后的花零萧意也没必要过早的考虑，不是么？ 想着想着，身后突然想起一个放低的声音：“夫人，您怎么起来了？” 胧兮缓缓转身，见是心兰，笑着答道：“睡醒了。对了，王爷呢？他一中午都没歇息吗？” 心兰回话道：“回禀夫人，王爷在书房呢。奴婢听人说长安那边有什么事让他及时处理。” 胧兮会意地点点头。 “夫人，您要去找王爷吗？奴婢带您去。”说着心兰就要侧身。 胧兮摆摆首，手扶着廊柱，轻侧脸，道：“不了，他有正事，便不要打搅他了。心兰，你随我去街上走走可好？看看有什么需要买的。” 心兰也是许久未出府上街了，开心地应道：“是，夫人。” 平干王府门前，胧兮着一身浅蓝的衣裙，发间簪着一支碧玉簪子，她与福伯吩咐几句，携着心兰欲踏阶离去。 “心兰，走吧。” “等等，你要去哪里？”却有一人突然站在自己身后。 胧兮携讶然转身，唇角一方不由掀起弧度，轻抬莲步，迎上。 “王爷，闲来无事，我想和心兰去街上看看，既你有事，便没有叫你。” 清风拂来，她浅蓝的裙角优雅扬动，肩上的青丝袅袅浮起。刘堰上前，捉了她的手，温柔地笑了。 “走，我陪你去。” 胧兮说：“我们成亲也快一个月了，再说长安那边的事情要紧。由心兰陪我去便好。” 刘堰紧紧她的手，语气里满携爱意：“还有什么事，能比你更重要。” 看着他们携手离去，边侧之人皆羡慕不已。 两人拐过两条长巷，步入大街。 曲梁城西-----街景繁荣，人群熙攘，各类店铺摊贩，商品琳琅满目。刘堰发现胧兮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一家首饰铺上，便拉了胧兮道：“你想买首饰吗？我们过去看看。” 胧兮站定脚跟，拖住刘堰，摇头：“不用了，家里首饰够多了，今天六嫂还送来了呢。方才，我只是在想，那个首饰铺，你是第一次送我东西的地方。” 刘堰恍然忆起那日的情景，那支银杏叶簪，在胧兮看上的情况下，他毫不犹豫地买下了。 “对了，现在这支簪子在何处啊？”刘堰问道。 胧兮遗憾地感慨：“那支簪子在我离府出走的那段时间久已经遗失了。哎，现下也是找不回来。” 刘堰故作责备之态：“看你，就是因为一时使性子离家出走就把那么重要的东西弄丢了。所以今天你出门，我也必须出门，我必须要看着你，以免什么时候你又偷偷离开我。”话说到后面，越像是叹息。 “王爷……” 这时，有几个嬉笑打闹的孩童在他们身边擦过，咯咯地笑着，交错着脚步朝前方跑去，偶尔投来天真俏皮的回眸。 刘堰与胧兮对视一眼，笑了，一切尽在不言中。 路过伞摊，听见老板热情的招呼，胧兮便停住了脚步，她随手执起一把伞，微微撑开，只见伞面纹着燕子衔泥，落红离萼的图饰。她嫣然一笑，买下了。 “你买伞做什么？”刘堰跟着她问，而胧兮只笑不语。 走出城西，街景开始慢慢朴实，人群开始稀疏，不见了茶馆酒肆，取而代之的，是零星散布的蔬果小摊。 相比方才的熙攘繁华，这里的安宁清平反倒更显怡人。 泥土里混杂着青草味儿，不知不觉，两人已到了城西尽头，再过几步，便是外郊了。 刘堰望望郊外，似想到什么的有些懊悔：“早知道把赤绒也牵来了，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可眼下-----。” 胧兮说：“没事的，如果今日去不了，改日便可。” 正说着，二人只觉有雨丝湿面，而胧兮淡定地打开手中之伞，头顶的天空倏然跃开一幅落花离萼，燕子衔泥的画面。 刘堰接过胧兮手中的伞，让她依偎在自己身侧。 “你如何知道会下雨？” 胧兮的清眉秀目宛若烟雨中的山水，干净得令人不忍亵渎。她眼角稍弯：“因为我想与你打着伞，听着雨。” …… 两人任雨打在伞面，于原地久久伫立。谁，都不愿提离开。 不知从哪跑来一个四五岁的男童，绕到胧兮与刘堰跟前，仰头盯着他们的伞，似有请求避雨之意。 两人目露讶异，仔细朝那孩子看去，只见那孩子虽衣简朴等却生得十分端正俊美，待长成之后，定会出落得翩翩人如玉。胧兮唇角起笑，要过刘堰手中的伞，俯下身，将伞偏向那孩子：“小弟弟，你怎么一个人呢？你爹娘呢？” 刘堰也是饶有兴趣地看着那孩子，这孩子怎么看怎么感觉…… 而那孩子只是摇头不语，唇齿间隐隐露着笑，像是不好意思。这孩子，真是可爱。 “向阳，你这孩子原来在这里！”正在这时，一个老婆婆打远处跑来，抱起那孩子，如释重负。随即她又向刘堰与胧兮赔笑道：“公子姑娘，不好意思，这孩子打搅到你们了。” “怎么会呢，没事的。”胧兮回答。 “大娘，这是您的孙子吗？”刘堰无意地问了一句。 那婆婆笑呵呵地说：“是就好咯，这孩子不光长得好，又懂事，等他长大，他娘就能跟着他享福咯！”她一边说着，一边抱着向阳缓缓远去。 “这孩子真可爱。”胧兮眼中含着几分向往。 “是啊，不过我们今后的孩子定能比他更可爱，你说呢？” 忽然间，周围的景致变得温馨，因为渗入了对未来的期许。 看看天色，胧兮抬手将伞扶向刘堰，目光柔情似水：“夫君，天色已入暮，我们回家。” 刘堰一怔，俊颜却不禁浮起笑意，这个称呼，很好。 “你唤我什么？” “夫君。”胧兮正了伞，坦然地重复。 烟雨远远地延伸到山径，雨中亦清晰可见蜻蜓直直前行，似有烟雾漫来，封锁了二人渐行渐远的背影。 赵王刘昌生辰即至，三日后，平干王府来了邯郸的信使，特邀平干王夫妇前往赴宴。 马车上了官道，入了城门，步进了邯郸城街。胧兮掀帘，邯郸的繁荣真是更是胜过曲梁几分。过了邯郸最繁华的地段，马车行至赵王宫门口，车夫勒马停车。 刘堰与胧兮先后下车，随行的还有心兰和萧儿以及几名得力的侍从。在宫侍的相引之下，刘堰与胧兮来到一间华丽的别苑。 苑内，其它宫侍齐齐开门相迎。入屋后，胧兮感叹宫里的别苑无论外厅内室皆是这般豪华奢侈。但相比之下她仍是喜欢平干王府相对家常的布置，因为那存在着一种归属感。 “王爷，夫人，有事请再吩咐奴婢，奴婢们告退了。”打点好一切，那些宫侍屈身告退。 她们走后，胧兮就塌边而坐，展开手指抚着褥子，“王爷，是今晚赴宴吗？”她翘首盼顾着帐顶。 本背手凭窗凝望的刘堰，回过身，径直坐到胧兮身旁，勾唇：“是啊，趁现在还早，就先睡一会吧。今晚我二哥那边估计是要折腾到半夜了。还有，这次家宴一来是为二哥生辰而设，二来大家都想见见你，所以晚上，你要好好准备准备。” “嗯，我知道了。”胧兮点点头，之后二人便宽衣歇息。 夜晚将至，赵王宫里却灯火如昼。酒香和着灯光阑珊布遍了每个角落。银月衔桂，低挂于檐勾，远远的，洁白的封面飘过几片花瓣的影。 胧兮精心梳妆了一番，她一身鹅黄色的曲裾绣裙，发间戴着别致的金饰，起手间，尽显美丽高贵。 二人步行赴宴，打远处便听闻殿内丝竹管弦之声与欢笑声交杂，再行几步，殿内歌伎舞动彩衣的袅娜身影便跃然入目。 “何时你再给我跳次彩衣舞。”刘堰紧紧胧兮的手，在她耳畔悄悄说。他看得出来她的不适应。 步入殿内，胧兮诧异于宫室的奢华，四方皆装饰着流光溢彩的珍宝。王室奢侈，他们挥霍着财富。 宾客们差不多已到齐，右侧边留着一席二人的空位置，明显是留给他们的。 当他们夫妇进来的刹那，本是谈笑风生的宾客们视线倏然转移，齐刷刷地投向了他们。他们大多是刘堰的兄弟姐妹，刘堰他们认识，但跟在他身边的夫人胧兮却令他们吃惊不小，随即眼中饱含起赞羡之意。 这女人，太美了！眉目如画，气若山水之清灵；酥腰比柳，态似莲花之频生。她美得纤尘不染，美得令人不忍亵渎。 赵王刘昌更是看得两眼发直，心里发痒羡慕嫉妒。他无意间移了搁在膝上的手，笑道：“啧啧，七弟好福气，竟能娶到七弟妹这样的大美人！” 刘堰拱手一笑：“二哥过奖了！” “好了好了，七弟七弟妹快入座吧，就要开宴了。”刘昌说着目光依旧离不开胧兮，但殿中更是有人十指紧攥，目凝冰火。 刘堰与胧兮入座，刘昌身旁的大监朗唤：“开宴-----。” 一批宫侍齐齐而上，井然有序地呈上各类美食珍羞。宴中，刘堰不断给胧兮布菜，在场不少刘堰的兄弟也携了女眷来，皆羡慕不已地看着他们。 “来，七弟，弟妹，本王敬你们一杯。祝你们白头偕老。”刘昌托起酒樽，音落之时爽朗地一饮而尽。 刘堰与胧兮也执起酒樽回敬。 “七弟还有我们。”刘御夫妇与其他人亦是频频敬酒。 刘昌放下酒樽，清清嗓子：“七弟，弟妹，既然你们夫妻二人新婚燕尔，又赶上本王生辰，别的贺礼，本王再送也没什么意思，不如就再送你们-----来人呐！” 门外进来一名侍女，手中拿着一枚造型玲珑的酒壶，毕恭毕敬地放于他们跟前。忽然，一股欲仙欲醉的酒香缭绕而来，令人欲罢不能。 “二哥，这是何酒？”刘堰讶然。 “软玉温香。”刘昌向他们投去暧昧的一眼，软玉温香，望文生义的话…… “这酒只有你与弟妹同饮才能品出其中的门道啊，所以嘛，为兄……” 其他人也跟着借题发挥，对着刘堰夫妇起哄调侃。 “二哥，臣弟身体不适，先行告退。”此时，席下冷不丁传来一番局促的冷言，震惊全场。 所有人都循声望去，只见刘淖阴着脸，不等刘昌批准便起身速离。他大步流星地跨过殿槛，沙沙摆动的袍服诉说着他的不满。 座下的刘丹心下一紧。 众人莫名其妙，被他扫了大半的兴，便不屑地低声议论起来。 若颜忙起身致歉，随后携裙追随而去。 胧兮惊愕地看着这一切，“王爷，他是？” “他是我六哥。”刘堰的话里毫无情绪。 世上竟会有如此巧合之事？！胧兮颜上的惊愕更添几分。 “六弟身体不适，就随他去罢，莫扫了大家的兴。”刘昌急忙圆场。 邯郸赵王宫，歌舞升平，直至夜深，方曲终人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