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梦里不知身是客
曲梁南郊,石铺小径,有马蹄涉着浅草,踏着落英悠然前行。远处两侧,青黛色的山峦浅浅起伏;近处两侧,有花枝偶尔零星探出,马儿过时,马上之人惹得一身芳香。 刘堰环过胧兮的纤腰勒着缰绳,眼前之景,宛若一梦。 “胧兮,回去之后我们就成亲吧。其实出府之前我便已打点好一切,只要能接你回来,我们就成亲,反正下个月的几个日子已经挑好,你回去,挑个你方便的日子便是。” “成亲,这……”胧兮红了脸,目光直视前方。 “你挑一个你方便的日子便是。”刘堰的话中,满满的尽是迫切的要求。 自己既承诺他与子偕老的誓言,那么成亲不也是自己要给他的么?胧兮缄言,算是默认。 打远处飞来一双蝴蝶,绕着马蹄翩跹打转几下飞去。 突然间,刘堰松了一口气般地轻拥住胧兮,下颔抵着她的肩头,像是要将自己瘫靠在她身上,他阖眸,如同一个累了的孩子。 胧兮动动他扣在自己腰间的手:“王爷……” 刘堰反倒抓住她的手,语气似请求:“胧兮,我不能再让你离开我……” 胧兮愣愣,随即掩嘴而笑。 “胧兮,我终还是自私了一次。” “为何这么讲?” 刘堰不语。 …… 阳光斜射在最后一道巷尾,有马蹄声入巷,地上拉开两道相偎的身影。 “到了。”刘堰扶胧兮下马。 胧兮正欲迈步进府,熟料刘堰一把将她抱起。 胧兮一怔,忙问:“你这是做什么?”耳畔却传来刘堰温柔深情的细语:“你头一次来时,我就是这样抱着你。” 这个门槛,一迈就是…… 银月高挂在柳梢头,长街巷闾,隐着细腻的花香。 这是平干王府最热闹的一个晚上,门庭若市,喜气洋洋。然而,所有的宾客都清楚这对平干王而言,是多么重要的日子。 王府里欢笑声,酒盏碰击声到处起起落落。刘堰身着华贵的婚服,满面春风地应酬着宾客。 夜深,花香与酒香互相渗透,馥郁而甜美。微醺的气息氤氲袭来。终于,吵嚷声渐渐疏寥,曲终人散。 新房门前,喝得半醉不醒的刘朔拉着刘堰,跌跌撞撞地憨笑调侃,死活不让刘堰进洞房。 刘御笑着扳过刘朔,劝道:“好了好了,闹也闹够了,该让你七哥进去了,难道你还想留下看你七哥洞房不成?我看你七哥已经迫不及待了,哈哈!”说到这里他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九弟……”刘堰无奈地苦笑着。 刘朔抬眼对上刘堰,定定恍惚的眼神,突然间呵呵呵地傻笑出来,“七……七哥,我懂了,你……你快进去吧,七。。。。七嫂在里边等着你呢。我今天可真为你……你感……感到,高兴……” 他还想喋喋不休地说下去,刘御一把强挟过刘朔,半搀半拽,哄道:“该回去了,该回去了,你想你七嫂往后怪你么?春宵一刻值千金呐!” 刘堰看着他俩消失在长廊转角处,方一笑入门。 屋内,烛影摇红,一对龙凤烛泛着灼灼之华。红绣帐内,端坐着一身霞红嫁衣的胧兮,她端放在膝上的十指携几分不安紧扣。 胧兮听到开门关门的声音,相扣的十指忐忑地摆动了一下,又闻得屋内伺候的婢女向着刘堰与自己齐贺:“恭喜王爷,恭喜夫人。” 胧兮抿唇而笑,脸上走过一阵热浪。 刘堰行至帐前,深吸一口气,然后在胧兮身边缓缓坐下,抬手抓住喜帕一角,掀下。 喜帕掉落,刘堰被那一瞬间的美丽惊呆了,只见胧兮略施粉黛,清新之美多了一份妩媚,巧目倩兮,眉萃春山之清秀;美目盼兮,眸含桃花之妖娆。鼻如玉柱,红唇欲滴,真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啊! 刘堰的心撞得厉害,他循着榻沿,摸索着那双素手。这时,一个侍女呈上两个盛满美酒的小酒樽,笑道:“请王爷夫人饮合卺酒。” 刘堰与胧兮饮下酒,将酒樽放回托盘上。而其他多余的一干人都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门棱的扣合之声拉回了二人的思绪,刘堰注意到胧兮发间的胧纱碧,不由伸手去抚。胧兮抬眸,没有了方才的羞涩,笑着言道:“我曾说过这支簪子只戴给你一个人看,而今晚除了你也不会有第二个人看见。” 手滑到了她的额角,刘堰声色柔柔:“我知道你说过的话不会反悔。” 烛光微晃,墙上的人影叠合得更加暧昧。 房内,一双呼吸声渐渐局促,只听得胧兮努力地一屏呼吸,被刘堰戏谑地拥入帐里。 他翻身覆到她身上,凑在她耳后根处,贪婪地吸允着她的体香,鼻息时不时地吐在这个地带,使得胧兮开始情迷意乱。 耳畔传来的细语令人面红耳赤:“别怕。” 胧兮低垂着凤目,羞得小脸绯红,有那么一瞬间,她真想将刘堰从自己身上推开。 刘堰已是不能自已,吻似雨点侵袭着胧兮的唇畔,一手摸索在她的腰间,解开了她的腰带。 罗衫乍褪,亵衣从香肩滑落。肌肤寸寸相触,情丝缕缕而生,胧兮越过刘堰宽厚的肩膀,迷离地看着喜红的帐顶,渐渐淹没在那一阵阵销魂的暧昧之中。 梦里不知身是客,半晌贪欢。 胧兮,我刘堰指天发誓,契阔之约,死生成说,弱水三千,只取瓢饮矣! 窗外,借着月光,花影斑驳。 云雨后,刘堰揽着胧兮,见她眸色微顿,忙问:“怎么了,是不是方才弄疼你了?” 胧兮霎时红了脸,眸光移至别处,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刘堰扳过胧兮,想让她向着自己。 胧兮目光扫过他肩膀上的箭疤,忽然的心痛,素手不由抚上,从而联想到他身后也有一个伤疤,都是因为自己…… 刘堰握住了那只手,贴在胸口,又为她拢了拢被子,道:“早些睡吧,今天可把你累坏了。” 洞房之内,喜烛燃尽,却去不尽满屋的暧昧。 洺山山顶,一块磐石横斜,溪音独自对着泠月,身旁有花瓣不断擦过。 一阵笛音随山间轻雾漫漫传递,直抵万物内心最柔软的一隅。 翌日清晨,下过了一场雨,断虹架在天际,迎接着崭新的开始。
当新房中每个角落都亮彻之时,两人才从销魂的梦中醒来,一切似乎与昨天不同了。 胧兮穿上一套新制的鹅黄色的曲裾绣裙,于镜前梳妆。她微低着凤目,颊上的潮红还未完全褪去,如瀑的黑发垂至腰间,一把檀木香梳一遍一遍在秀发间抚穿而过。 偶尔有青丝扬起,轻沾着木梳,似留恋。 “看你好像从来不用这些东西。”刘堰步入帘内,看了看胧兮梳妆台上几乎没有用过的胭脂水粉,柔声言道。 胧兮唇角勾起,抬眸一笑道:“我不太喜欢。”说着将梳子放回镜旁。 刘堰俯下身,轻倚着胧兮,对着镜中的她,几乎陶醉:“没事,这样好看。眉目如画,清新自然。” 胧兮的身子微微一紧,此时她已是绾好发,起身。轻淌着笑问:“若是没有了这般容色,王爷是否就会嫌弃胧兮?” “傻瓜,怎么会呢?你是我的妻子,注定是我这一身最亲近的人。” 胧兮含羞低首:“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刘堰轻抬起她的下颔。 “这怎么够,最起码你还要给我生个孩子,男孩女孩都好,只要是你生的。”最后一句他说得尤其认真。 胧兮脸一红,却仍是点头默许:“嗯。” 她又顺势靠入刘堰怀中,陶醉的语气不含丝毫撒娇矫情:“你可知昨日我梦见什么了?” “什么?” “我梦见小桥流水,我梦见荷花蜻蜓,还有我们两人打着伞,听着雨,然后还有……” “还有什么?”刘堰问道。 “还有两个孩子在嬉笑打闹。”胧兮抬眸看着刘堰,“我深知梦中的一切并不一定会如愿,但这是美好的东西,我愿意为你留着。” 刘堰幸福地紧了紧胧兮,安慰道:“放心吧,我们会有的。” 有风卷入屋内,帘帐边角轻腾,上边的花绣似要随春风掉下芬香。 这时,屋外传来心兰的声音:“王爷,夫人,奴婢给你们送早膳来了。”接着便是推门而入的声音。 刘堰与胧兮走出内屋,心兰眼前一亮,只见胧兮优雅地绾着发髻,那一身鹅黄色的曲裾长裙绣着精致的蝶花,动容间,尽显美丽高贵。便不禁由衷感叹。 “恭喜王爷,恭喜夫人。”心兰躬身贺道,“奴婢已为王爷夫人备好了早膳,还请王爷夫人趁热用膳。” “嗯,知道了,你下去吧。”刘堰点点头,心兰退下。 刘堰与胧兮看了看早膳,只见除了平日里吃的东西之外。发人醒目的,是两碗色泽好看的红枣莲子汤。估计是寓意他们早生贵子吧。 刘堰乐了,忙拉着胧兮坐下,并端了其中一碗,舀了一勺喂至胧兮唇边:“来,胧兮。” 胧兮笑笑。道:“我自己来就好。” 刘堰蹙眉,假装不悦:“自己家吧,有什么不好意思。快,只要我喂你喝完这个,我们便能很快有孩子。”他的神情又变回暧昧。 胧兮又红了脸,无奈地笑着,只得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