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故人?
回城之后,刘堰哪里都没去,而是直奔牢房。 他召齐了牢中所有在场之人,一字一句告诫:“芸嫣与霞漪之死,皆因她二人畏罪自杀,都记清楚了么?!” “是!”在场之人齐声应着。 “若是有人对外说错一字,你们谁都别想活命,清楚了么?!”刘堰重申道。 “是!”关乎性命,这次应得更响了。 刘堰偏过头,吩咐中天:“中天去准备两份招供状,内容就写她们承认合谋害死玉笙并且栽赃胧兮,然后,补上她们的指印。” 见中天有些诧异,刘堰叹着气向他解释:“难道你还看不出来么?有人想借此陷害本王。芸嫣与霞漪无故死于非命,又曾有人在牢里来去自如,这一切定不是简单之人所为。况且若苏文得知苏芸嫣死于非命,只怕胧兮又会有麻烦。但如此一来,只要我们一口咬定,此事便会不了了之。” 中天会意,讶然于刘堰已明显不同于当年那个冲动气盛的七公子。 “可是胧兮究竟去了哪里?”刘堰满脸怔忡。 “王爷,您不要担心,属下马上派人去找胧兮姑娘。” “中天。”刘堰起身边踱边说:“本王要你秘密去一趟邯郸。你过来,本王还要交代你一些事……” 中天遵旨随后…… 没有生老病死,没有四季更替。天界,一派的云蒸霞蔚。 溪音于无隐所处的殿房门前落定。四周仙雾缭绕,若流风之回雪,衬托着殿房遥不可及的威势。 溪音正准备提步上阶,却不想身后无端冒出一番不咸不淡的话:“溪音神君,几百年都未见你光顾仙界一回,今天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溪音转过身,只见来者竟是一脸倨傲的约荻公主,心中泛起不悦。看着约荻向自己步步靠近,溪音刚要开口,而约荻却意犹未尽地打了岔:“怎么,今日到此是来看你的师兄呢?还是为了那个不仙不魔的胧兮?” 约荻讲到胧兮的时候,眼里,话里皆带着不屑。忆及那日约荻对胧兮的所作所为,溪音便觉得她与苏芸嫣一样可恶。 “约荻公主见笑,溪音并非拐弯抹角之人。今日到此,只求一问,胧兮是否在此?” 约荻掩嘴干笑两声,伸手拍拍鬓角的碎发,拉开腔嘲讽:“溪音啊,你可真能说笑,胧兮这会不知在人间的哪个角落里和哪个男人调情呢。呵呵呵。” “约荻你给我住口!快告诉我胧兮在哪里?!”溪音忍无可忍地怒视着她,似要在她身上盯出两个窟窿来。若不是因为她,胧兮也不会遭受那么多委屈。 “溪音,你好无礼。你怎么与本公主这般说话,信不信……” “说!胧兮在哪里?!”溪音低沉着声色打断她的话逼近一步。心里暗暗发誓,若她敢再次伤害胧兮,无论她是谁自己势必不轻饶。 “你不要以为你贵为公主就可以肆意欺辱他人,若有人再敢对胧兮不利,我誓不轻饶!” 约荻被他一慑,紧紧呼吸,沉了嘴角,半委屈半骄纵地说:“那个女人确实不在这嘛!” 溪音不愿与她废话,直接无视了她侧开身子就要绕过去。 “溪音,你给为师站住!”正在这时,长廊暗处倏然传出一声不满的训斥。 溪音讶然斜去眸光,只见得一抹熟悉的身影从廊柱后延伸开来。 “师父?” “溪音,你太不像话了。好歹这里是天界,你怎可如此胡闹!”松倾站了出来,背起手,鹤发银须透着一股子精锐。 为何师父总是如此?但凡关于胧兮的事,在他看来都是胡闹。溪音微皱眉头,心起不悦。但那毕竟是自己的师父,便妥协道:“师父,徒儿没有胡闹,只是来找无隐师兄确认一件事,待此事确认,徒儿立马离开。” “找你师兄?还不是为了那个胧兮。为师劝诫你多少次了,不要再和她走得那么近!”松倾边走边说,对于这个徒弟,他是满腔的恨铁不成钢。 溪音寻人心切,更何况他无法理解为何松倾总是那般排斥胧兮。于是耐心顿失,别过头微昂下巴,强硬的语气流露不悦:“师父,这是我与胧兮之间的事。”他不想再在自己这个不可理喻的师父身上浪费时间,说着便要离去。 “站住!胧兮确实没有再这里,几个月前你无隐师兄回天界之后就没有再离开过,你要去找她,就去别处找吧!”松倾心里不甚是滋味,但他深知自己拧不过他,倒不如眼不见为净。 溪音愣愣,难道胧兮真不在这里?再看看松倾,虽说他不怠见胧兮,但却不会骗自己。又细想一番,既然无隐没有做,那么按照约荻的性格还从未有过她做了不敢承认的事。看来胧兮的失踪,与他们并无关系。 “既如此,徒儿先告辞了。” “公主殿下,告辞。”溪音擦过约荻,冷冷丢下一句话。 严冬重拾凌厉,几卷雪花于地面低低回旋。整个世间似有无数老去的记忆,再次悲情地笑在风中。 不知梦里辗转过哪些人与事,徘徊在梦的边缘,泪顺眼角而滑落,使得绣枕微湿。猛然睁眼之时,徒剩一阵令人发慌的空虚。 这是哪里?胧兮直身坐起,渗满虚汗的手心紧掖着被角。眼梢负担着沉重的湿意,她沉重闭眼又睁眼,轻轻晃首清醒神志后,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只见周围布景奢华,从摆设来看应是一间卧室。再看看自己正置身于一张舒适华丽的大床之上。可虽如此,房里却弥漫着缕缕若有若无的青雾,这里的氛围充满阴郁无常。 而之前的事情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了,只记得自己在屋前等着刘堰,等着等着,就…… 胧兮正欲起身下榻,不料却有一陌生女子掀帘进来。那女子手挽着一食篮,径直走到桌前,熟练地摆好篮子里的菜,又向胧兮恭盈身:“奴婢请公主殿下用膳!”言毕不待任何答复,便已快步离去。 公主殿下?她喊自己公主殿下?胧兮大愣,满脑的雾水让她做不出任何反应。正当回过神来想询问处境,那女子早已不知去向。 胧兮起手抱了抱身子,微冷。低眸,拧眉,怀着满腔的疑惑走向桌边,又是一怔。 桌上都摆了些什么?!都是她平日里最爱吃的菜。尤其是那道山菌野蔬汤,就连味道闻去都是那般地道。 微转眸,瞥见帘旁的两盏大灯。灯腹内呵护着两抹柔驯的烛火,朦朦胧胧,淡淡点点。 胧兮离开餐桌,移步至帘边,掀帘,走出室内,外室是同样的奢华,该有的,应有尽有。转脚至案旁,见案上放置着一个精致的小匣子,不由伸手执起。打开一瞧,匣内装着几件女儿家喜爱的玲珑物件。这里究竟是哪呢?看样子将她带至此处的人不像是以伤害她为目的。 侧头望见紧闭的门窗,胧兮放下匣子,提步走去。抬手至门栓处,犹豫一下,还是拉开了门。可她刚伸出前脚,就被一阵强烈的劲风弹回了屋中。胧兮惊呼一声,重重摔倒在地。再抬头只见门口跃然浮动着一张暗红的幻网。 在胧兮瞠目片刻之后,幻网消失,一切趋于平静。 何人布下的结界?目的是将自己囚禁于此。胧兮想起方才那女子的妆容打扮,难道这里是…… “胧兮,你没事吧。” 胧兮刚要支手扶起身子,却听见有人隔着结界对她说话,那声音十分熟悉。 定眼望去,胧兮讶然一惊,门外立着一妖娆的红衣女子。 “红胭姑姑。” 红胭掐指念诀,幻网结界现形之后又立马消失,待她入屋之后,结界再次出现,再次消失。 “胧兮,你没摔疼吧。”红胭帮着扶起胧兮,关切地打量着她。胧兮摇摇首,眼神里半分欣喜半分迷惑。 “红胭姑姑,是你将我带到此处来的?” “不是。”红胭否认。她正要接着说下去,却又有一人打开结界入屋。
胧兮转移了视线,来着是名男子,一袭暗红色的王袍纹着胧兮看不懂的图腾。面容俊邪,雕刻般的轮廓散发着让人不容忽视的强势;神色冷峻,举手投足间弥散着一股令人敬而远之的危险。凤目邪美,瞳仁暗红,微转间,便足以令人怯下三分。 红胭侧身走到他身边,看了看胧兮,道:“魔皇,胧兮她……” “嗯。”那男子微抬手,此瞬间透出一阵慑人的冰冷,轻拂袍袖,缓缓向胧兮走去。 冷的,什么都是冷的。他的眼神,他的动作,甚至包括他的呼吸也是这样。而那纹着神秘图腾的王袍分明昭示着他的王者身份。那股冰冷的威怒之气让胧兮断定他在三界的地位绝不容人小觑。 胧兮本能地后退几步,可却并无丝毫心怯。相反,她总能感应到自己与他,有一处相通的心窍。 她一直盯着他,他的邪冷,他的默然,彷佛只要一个呼吸一个转眸,周围便会顷刻结冰。他的眸色,看什么都是冷的,唯独在他于自己跟前停步之时,才出现一丝不宜从他身上出现的温柔神态。 “吃过东西了没有?”良久之后,他才问自己,他方才的神态似乎在入神地思念一个早已不在的人。 胧兮的眸光扫过案上还未阖盖的匣子,抬头不置可否,语气不卑不亢:“是你把我带到这来的?你是谁?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一连串的问话使得那人莫名地怔忪,但他立即正了色,厉声命令道:“从今日起,你哪里都不许去!听清楚了没有?” 说完他转身疾步离去,行至门前却又停下。 “红胭,你替本皇好好照顾她。”声色又软化了几分。 “是。”红胭应道。 而胧兮完全不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红胭回到她身边拉拉她的手。 “红胭姑姑,他是?” 红胭笑着回答:“傻孩子,他是你爹呀。” “什么?!我爹!”胧兮愕然僵住,父亲二字的概念早已在千百年的岁月中淡出了脑海,她从未指望得到父亲的疼爱,也从未羡慕过别人有着父亲的疼爱。而今这个莫名出现的至亲依旧让她感觉淡漠。 可心中为何隐隐升起一股悲戚? “这里是,魔界?” 红胭点点头:“嗯,这里是魔界的宫殿,你爹是魔界之皇,幻痕。” 魔界之皇?!胧兮只知自己的父亲是魔界的人,可从不知道他竟是魔界之皇。 “那他为何将我关起来?” 红胭避开胧兮的目光,似乎不愿开口回答她这个问题,面部有那么一瞬间的细微抽动。 少顷,红胭离开胧兮的房间。她若有所思地一路走来,拐角处,却被一无意潜伏的黑影吓了一跳。 “魔皇……是你?”红胭舒了一口气,心忖着他怎么就无声无息地站在暗角里。 幻痕抱起手走近她,目光定格在几步开外的廊灯之上,像是自言自语,又似在对红胭说:“胧兮长得,真是和她一模一样。” 红胭笑得有些勉强,但好歹是真心的。 “可不是么!和碧洛仙子一样,都是这般清丽脱俗。” 幻痕唇角微扬弧度:“这些年辛苦你了,红胭。” “你还需要和我客气么?只是……你就打算这么关她一辈子?”红胭语气似酝酿许久。 幻痕沉色,道:“本皇自有打算,现下还有些事,先去了。” “魔皇……” 他果然还是同往昔一样,无时无刻不在思念某个人。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红胭已然有些失落。不过没关系,她已经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