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刘淖的奇遇
山间洞外,繁星如细砂,盈月洒下一地飘渺,带着星光在洞口浮动,但却未曾进来。 洞内,火堆吞噬着枯叶,噼啪作响。火光映在刘淖邪美的俊颜之上,充满诱惑又危险无比。 胧兮和七色鹿相互依偎在刘淖的另一边,锅里,正煮着热气腾腾野菜汤,菜香四溢。胧兮心里亦是七上八下,这样的好心会不会成为引狼入室。 胧兮见汤起沸,便执起汤勺止沸。就在此时,刘淖扑腾几下睫毛,睁开双眼,眼前是一片模糊,随后,便渐渐清晰。 眼前的一切让他诧异至极,自己是在哪里?他吃力地四顾,最后目光锁定在那个清新离尘的女子身上。他微怔,前所未有的感觉,脑子里温柔的细胞被逐个唤起,世间竟还有如此干净如水的女子,一种能使他释然骄躁的美。 他注视着她的侧影,就如同看见夜幕中的弯弯新月,清秀又皎洁。动了几下,试图起身,但他只要稍稍用力,就浑身剧痛。他警惕地问:“我是在哪里?”他看着胧兮,剑眉微敛,话中携些凌厉,因为自己不明不白的处境。 胧兮本正垂眸专心熬制菜汤,这突如其来的质问让她吓了一跳。微斜目,见到刘淖苍白的俊颜:“公子只需好好养伤,别的不需多问。”语气是那样淡漠。 刘淖听出胧兮语气里的不怠见,略感不悦。 胧兮见汤熬好了,舀了一碗,端给刘淖:“你中毒太深,今天只能喝点汤。”说完,不等他接过,便搁在他身边,自己走到另侧去,好像在他身边多呆一刻,就多一份危险。 刘淖惊讶地看了看七色鹿,又看见自己的爱驹墨星被拴在一根石柱上。一切都是那样不可思议。只是现在他太虚弱了,便没有多问,小口小口地喝着汤,从小养尊处优的他还真不知道原来这不起眼的野菜也能这般可口。 夜未央,天未亮,世间万物都在梦境中安然避过令人心悸的黑暗。高升的银月,是深夜的一面醒目旗帜。 胧兮迟迟无法入睡,偷偷地盯着刘淖,直到听见这压抑的黑暗中传来一阵阵均匀的呼吸声 才敢阖眸。 平干王府乱成一团,自从刘丹和刘淖来了之后。刘堰就没睡过几天好觉。刘堰也觉得奇怪,胧兮失踪倒也情有可原,或许她是故意不让自己找到的。但是刘淖怎么也无缘无故失踪了?若不是看在刘昌的面子上,自己也便随他自生自灭了。 然而,太医令们,对解药的研制,依旧毫无进展。 刘堰折腾了一天,回到房间,轻推窗页,望见银月月华如练。双目半阖,只听秋风轻拨门扉,略显诡异。一颗忐忑的心,一处莫名的惆怅。 “胧兮姑娘,都是我的失误。你千万平安才好。” 山的那一头,出现了一抹鱼肚白,破晓了,黎明的白,风卷残云,迫不及待地拨开了那块墨色的帷幄。胧兮早早醒了,开始熬药,她要尽早送走这个不速之客。 刘淖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经过一夜的休息,精神恢复了许多。 “喝药吧。”胧兮对他很冷淡。 刘堰接过药,竟不觉苦口,一饮而尽。他时不时地看着胧兮,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让他产生过现在这样的感觉。 他喝完药,双目扫描过山洞里的每一个角落,七色鹿正在舔舐着伤口,目光在它身上停留少顷。最后,目光还是落在胧兮身上。 “告诉我,我到底在哪里?”强硬的语气表明着他要知道的决心。 “无可奉告。”胧兮淡然一挑秀眉。 刘淖仔细地打量起胧兮,她浑身上下纤尘不染,惊人的美貌如同天人。 他下意识摸到腰间,一愣,跟了自己多年的佩剑居然不见了。同时又想到自己的弓箭,统统不见了。一阵怒火烧起:“我的佩剑和弓箭呢?!”他斥问。 “扔了!”胧兮虽被吓了一跳,却很快收起惊恐的神色,语气多了一份愠怒。 “什么?!连我的佩剑你也敢扔?你活腻了么?!”刘淖不由激动,想站起来,但由于急火攻心,浑身抽痛,跌倒在地。 胧兮不满地言道:“你把我的鹿儿都射伤了,我不扔你的佩剑和弓箭能放心么?” “它不过是个畜生!”刘淖一贯不屑的语气,好比全天下最尊贵的只有他自己。 “那也比有些人强!”胧兮不依不挠。 “你……” “奉劝公子,不要乱动,否则我不能保你性命无忧,万一急火攻心,半身不遂也不好说。”说完,便不再搭理他。 从来没有一个女人敢对他这样。至少不会用这种语气对他说话。但见她不再搭理自己,便觉得无趣,侧身睡下了。 身受重伤寄人篱下,再不满也得作罢。 夜晚,一如既往地降临了,亘古不变的月,泻着清光。 刘淖睡了一天,晚上反而睡不着了,在火堆旁坐着,看着胧兮忙里忙外。 刘淖看着她,不由感叹,心里泛起异样。 胧兮见他目光不离自己,下意识地侧目看他,经过长时间的调养,刘淖的脸色好看了很多,火光映在他邪美的脸上,胧兮好奇,稍稍对他一打量。 男子中少有的俊俏,只可惜…… 思量间,一声轻叹。 “你叹什么气?”刘淖发现胧兮脸上的微小变化,饶有兴趣地问她。 “没什么。”胧兮显然不愿意与他多话。 “说。”命令的口吻,反倒是刘淖非常想知道。 他的骄纵霸道令胧兮排斥。便以沉默回应他的质问。 不知不觉,刘淖已拖着身子朝她挪近。忽然,他的嘴角掀起一丝邪魅的笑。趁胧兮不留神,一个翻身,将她摁在了身下。 胧兮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这个人竟这般无耻。 “跟本侯爷回去,服侍本侯爷怎么样?”刘淖轻佻地抬起胧兮的下颔,语气中尽是轻薄之意。 这样的姿势,胧兮有些慌张,但更多的是对这种卑劣行为的忍无可忍。胧兮狠狠地推了他一把。 脚踝处传来一阵刺痛,刘淖被胧兮推开,跌倒在地。胧兮又羞又气,拼命向后退了几步,那双清碧的凤目带着嗔怒:“无耻!你是想死嘛?!”好在刘淖身上有伤,否则,自己非被他吃干抹净不可。 “公子若是想早日康复,还是少动这些心思吧!”胧兮走到七色鹿身边,抚摸着它,不再看刘淖一眼。 此时刘淖对胧兮的兴趣只增不减,自己何时吃过女人亏?但此时鉴于身上有伤,也只好作罢。 深夜,不知何处的厚云被夜风拉来,捂住那轮银白之月,夜幕瞬间变得窒息。 七色鹿睡下了,胧兮却一直在假寐,她觉得,这个人必须早些送走。 刘淖亦是没有睡,他回想着白天的一切,还有眼前这个让他兴味盎然的女子。黑夜中的无趣,他的手在干草堆里摸索。突然碰到了一支冰凉凉的东西。拿出来一看,却是一支银杏叶状的金簪子。这是胧兮前段时间怕揣在衣袋里弄丢了,塞在那下面的,他抬头看了看胧兮,唇角一方掀起一抹邪美的弧度,他将金簪揣在了衣袋里。 第二天,刘淖睁开眼睛,看见胧兮在喂墨星吃东西。顿时诧异,墨星的性子烈,从不让陌生人轻易接近,怎么今日…… “你居然可以接近墨星。” 胧兮只是“嗯”了一声,也没有回头看他。 刘淖拿她没办法,只能说:“你这个女人真是与众不同。” 胧兮侧眸看了他一眼。可就在那一瞬间,那个眼神,那个神情,那个影像。让她心头一颤,好熟悉的感觉,自己在他身上看见了谁的影子? 接下来的两日,胧兮没有再和他说一句话,他们之间唯一的交流就是,胧兮给他药,他服下。胧兮给他食物,他吃下。说也奇怪,这两日,刘淖一服下药就昏昏欲睡。其实是胧兮在里边加了少量令人昏睡的草药。 终于,在一日午后,胧兮让刘淖服下一碗药,他便沉睡了。解开墨星的缰绳,和七色鹿一起,送走了这个不速之客。 一群侍卫在曲梁里寻找着刘淖。突然,其中一人兴奋地叫起来:“你们看!” 众人纷纷看去,见是墨星和刘淖:“是易安侯和墨星!” 他们跑上去。 平干王府的客房里,刘淖躺在床上,太医令开了一剂药,将药方交给太医丞便出去了。得知刘淖无碍后。刘堰走出房门,刘朔随后。 刘丹坐在一旁喝着茶,半个时辰之后,刘淖睁开眼睛,抬眸是浅蓝色的帐顶,低眸又见自己身下是一袭软软的褥子而并非干草。讶然之余,目光侧移,不见了那个白衣翩跹,清新脱俗的女子,而是看到了刘丹。 “那个女人呢!”刘淖竟有几分懊恼,猛的一个起身。 刘丹一怔,什么?女人?他没听错吧? 随即,刘丹又似想起了什么,哈哈大笑:“六弟啊六弟,你这几日不会是在哪个教坊喝多了,醉在温柔乡里舍不得出来,怎么现在开口闭口都是女人。你可别告诉我,你脚踝上的两个牙印是那个女人咬的,哈哈哈……”
刘淖甚是疑惑,但又不屑与刘丹多说,便道自己要休息让他先出去。 心里有阵莫名的失落,那个女人究竟是什么人? 刘堰无奈地站在庭院里,看着远处几片随秋风在原地打转的树叶,双眸拌合,看似担忧,看似烦躁。 “王爷!”中天站到刘堰身边。 “胧兮姑娘有消息了么?”刘堰问。 “还没有,属下一定派人尽快将胧兮姑娘找回来。” “哎。”刘堰叹了口气,侧身:“中天,你这几天要再曲梁内外加紧防范,千万别再出事了。” “是。” 过了两日,刘淖的伤虽未痊愈,但却可以下床走路了。午后,他信步走出房门,来到这庭院之中。 阳光洒满大地,几只鸟雀在枝头嬉戏,受惊而去时,徒留枝头几下震颤,几叶衰残委泥土。刘淖抬眸,看着天空瓦蓝的底色,几片浮云随风掠过,一只落伍的大雁携着哀鸣随后。 一丝温柔吹入刘淖心底,浑浊不堪的心被抹出一块澄明,启唇念出心声。 “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兰有秀兮菊有芳,怀佳人兮不能忘……” “怀佳人兮不能忘……怀佳人兮不能忘……”重复着这一句,眼神变得迷离,心里泛起异样。 “哈哈哈,六弟想不到你也会念这样的赋啊!”不料一个声音打破了他的畅想世界,真是心烦。 “怀,佳人兮不能忘?哈哈,莫非六弟怀的是哪个在你脚踝上留下俩牙印的女人?”刘丹打趣说。 “大哥说笑了。”刘淖不愿与他废话。 刘丹收起打趣的神色:“解药的事没什么进展,刘堰的意思是让我们将药带回邯郸,或许邯郸的太医令会有办法,眼下,刘昌也是这个意思。” “那意思是,我们先回去?” “嗯。” “那就回去吧。”刘淖本就不愿待在平干王府。 刘丹和刘淖走后,刘堰得以心宽。 街上声如浪潮,卖货的小贩,买货的行人交织成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王爷,要不您先回去休息,属下替您找胧兮姑娘。”中天看着刘堰略疲惫的面容,有些担心地说。 “没事,真不知道胧兮姑娘怎么样了。” “王爷,我们去那边看看吧。”中天对此事也很是无奈,自己在曲梁寻找了那么多天,亦是一点结果都没有,难道是胧兮还会上天入地不成。 胧兮朝城门口走来,提着满满一篮子的草药,打算和城门口贩货的小哥换点吃的。 来到城门口,看着进出的行人,等了半天,却没看见那人的影子,心里不禁一阵失落,轻叹后,刚要转身离去,不想却有一个声音叫住了她。 “姑娘!”来者是一位花白鹤发的老者,透亮的眼睛带着微笑,看上去很是慈祥,背上背着药筐。他笑道:“姑娘,这可都是些好草药,只换点吃的,不是太亏了么?” 胧兮淡然一笑:“我不介意的。” 那老者又说:“今天老夫出门忘记带钱了,还请麻烦姑娘跟我走一趟,老夫的医馆就在曲梁内,不会很远的,到了那,老夫定如价给你钱。” 胧兮迟疑了下,便答应下来。 跟着那位老者去医馆换了钱,又去集市买了些食物,打算离开。熙攘的人群中,来往的繁华太多太多。胧兮没理由地感到惆怅,殊不知一双清冽的眸子已经在一瞬间锁定了自己。 缘起缘落,冥冥之中自有注定。两个被缘分牵扯在一起的人,即使在茫茫人海中,一袭侧影,一弯弧痕,无需太多暗示,便能在那一瞬间锁定。 刘堰浑身一颤,兴奋和激动涌上眼帘:“胧兮姑娘!”他试图拨开人群向她跑去。 可是,隔岸忙似火的红尘没有让他如愿。有辆马车驶过,浮起尘埃,如同一道屏障,隔绝了她的消息。当视线重新被打开,再度众里寻她,却杳无音讯。 “王爷,你找到胧兮姑娘了么?”中天跑上来问刘堰。 “是啊,刚才本王确实看见她了,这一下又不知道去哪了,都是那辆马车!” “那会不会是您看错了呢?” “不会的,本王绝对没有看错!不行,本王一定要将她找回来!”刘堰的表情是兴奋且焦急的,他凭着直觉,迫不及待向某个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