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4章番外【难】
柳莺莺心原本也是意魏源的,颔首道:“那就此人吧,若皇上没有意见,便……” 这边话还没说完就见一袭宝蓝色长袍的轩辕晔走了进来,起身见礼,又惊又喜地道:“皇上怎么突然就过来了,也不事先说一声,倒教妾身一些准备也没有。·” 轩辕晔扶了她起来,沉吟道:“我有几句话要先单独与你说。”此事非同小可,莲意是皇后娘娘,该当第一个知道。 柳莺莺见他神色凝重,晓得必有什么要紧事,忙随了轩辕晔转去内堂,留下一干人等在那里暗自猜测,其最忧心如焚的莫过于安云桥,蜷在袖的双手早已握紧,会否……会否是在说自己的事? 宋氏兴灾乐祸地看着安云桥,至于云妃则借着举茶的机会悄声问旁边的芮盈,“你说皇上真下定决心要彻查此事了吗?” “皇上从不是一个拖泥带水的人,事关皇宫与自己名声,断然不会再拖下去。”芮盈低头拨弄着指上的金银双色戒轻声回答。 “希望这一次皇上不会再姑息。”云妃轻叹一声,上一次她们皆以为安云桥在劫难逃,哪知竟被她轻易逃过,是以此次虽同样做到万全,依然不免有些忧心。 “好运可一不可再,安云桥的好运该是时候终结了。”芮盈默然一笑,并非因云妃那般担心。因为她很清楚,那张脸固然可以令轩辕晔容忍安云桥许多,但也并非全无底限,天底下没有一个男人愿意带绿帽子,何况还是轩辕晔那么强势的人。 又等了一会儿,轩辕晔与柳莺莺并肩自内堂出来,随着他们的出现,屋一静,再没有任何声音,均巴巴地看着他们。 柳莺莺随轩辕晔一道坐下,神色凝重无比,沉静幽暗的目光一一扫过诸人,最终停在强作镇定的安云桥身上,启声道:“最近宫闹得极凶的流言,想必各位meimei都有所耳闻。” 不怎么说话的戴佳氏犹豫了一下小声道:“皇后娘娘可是说昀皇子并非皇上亲生一事?” 轩辕晔眼皮子因这句话而勐地跳了一下,神色亦越发冷暗,柳莺莺瞥了他一眼,见他不言,只得叹了口气道:“正是,不过有一件事诸位meimei尚不知道,此事不止皇宫在传,外头也在传!原本皇上和我都认为这件事是子虚乌有,所以没放在心上,但如今越传越不成样,再放任下去,只怕会出什么幺蛾子。” 此言一出,众人齐惊,慕妃更是皱了细致的双眉道:“难道连宫外也有?”若真是这样便麻烦了,不论是与不是,闹出这么一个事来,对后宫声誉都会有所损害。 柳莺莺睨了轩辕晔一眼,见他朝自己点头,便叹然道:“咱们深居简出,不晓外头的光景,此次还是皇上身边的小厮得暇去茶坊听说书的时候,才知道民间早已在传言此事,而且还绘声绘影,连名带姓分毫不差,甚至连昀皇子身上的胎记都一清二楚。皇上与我说过后,都觉得此事甚为蹊跷,所以想与几位meimei共同商议商议。·” “无风不起浪,空xue亦难来风。”慕妃转着指间的玛瑙戒指道:“咱们之前都将此事当成笑话来听,未曾当真,如今看来却不尽然。” 她话音刚落,安云桥已经“扑通”一声跪下去,含悲带泪地望着轩辕晔,摇头道:“妾身没有,妾身绝对没有做任何对不起皇上的事,求皇上明鉴!” 轩辕晔静静看着她,始终未曾说话,倒是云妃扬了扬眉淡然道:“既不曾做过,又何必急着求皇上,岂不闻清者自清这四个字吗?” 她这话分明是在暗指自己心有鬼,安云桥怨恨地瞥了她一眼,复又哀哀垂泪委屈地道:“jiejie只知清者自清,却不知流言勐于虎,当初岳飞那样精忠报国,皇帝还不是听信流言以莫须有的罪名杀了他。纵是身后流芳百世又有什么用,死的人终究是活不过来了。前例在前,meimei焉有不怕之理。” 慕妃嗤笑一声,冷声道:“拿自己与岳飞比,也不怕贻笑大方。” 安云桥被她毫不留情的话语说得尴尬不已,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却没有反驳一字;自己此刻已经落了下风,再与她针锋相对逞一时痛快,只会害了自己。 “罢了,你先起来。”轩辕晔说了他进来后与安云桥的第一句话。 “瞧皇上这样子,对安云桥借种生子的事似乎还不尽信。”云妃小声与一旁的芮盈说着。 芮盈笑而不语,只做了一个继续看下去的眼神。越不尽信,结果出来时效果才会越好。 慕妃展一展妃红刺金的袖子漫然道:“其实想知道昀皇子究竟是不是皇上的亲生骨rou,很简单,滴血验亲就成!” 这句话与许多人的想法不谋而合,柳莺莺更是缓缓点头,“不错,这是眼下唯一的办法。” 不能验!绝对不能验! 安云桥脸上血色尽失,唇间的银牙因为颤抖而咯咯轻响,心是难以言喻的恐惧,几乎要她整个人淹没,没人比她更清楚滴血验亲会是什么结果,轩辕昀的血与轩辕晔是绝对不会相融的。 “这……好吗?”戴佳氏有些犹豫地说着,若验下来轩辕昀确是皇上的亲骨rou,那此事于轩辕昀而言无疑是一个污点,万一将来他长大了从旁处得知此事,心里免不了也会有疙瘩。 “那总好过眼下这样不明不白。”慕妃冷笑,“皇上是龙子凤孙,血统高贵,这皇上的子嗣自然也要清清白白,容不得一点污瑕。” “皇上认为呢?”柳莺莺举目相问。 不待轩辕晔说话,安云桥已经跪下垂泪道:“妾身原本是一介卑微之身,蒙皇上不弃收在身边恩宠有加,妾身如今拥有的一切均是皇上所赐,皇上若是开口要收回,妾身绝不会有一句怨言。可是轩辕昀不同,他与弘时、福宜一样都是皇上骨血的延续,然现在皇上却要疑心于他,你让轩辕昀长大后如何做人?” “轩辕昀不会知道这件事。”轩辕晔沉沉地看了她一眼,别过脸去对周庸道:“准备清水!另派人去将轩辕昀抱来。” 见他下定了决心要滴血验亲,安云桥心浮起绝望之感,难道一切真要到头了?不!还没到最后一刻,她不能放弃!一定,一定会有办法! 这样想着,她艰难地爬起身道:“轩辕昀不喜欢别人抱,还是妾身去吧。” 在轩辕晔默许之后,安云桥扶了李卫的手回到兰馨馆,彼时轩辕昀已经醒了,被奶娘抱在怀里喂奶,因为哮喘的缘故,使得他比一般四五个月的孩子身量要小,瘦瘦弱弱的,养了这么久,头发还是跟刚出生时差不多。 奶娘一出去,画眉就慌张不已地问道:“主子,咱们现在该怎么办,真要将昀皇子抱去吗?” “不抱去还能跑不成?”安云桥紧紧皱着双眉,怀的轩辕昀此刻就是一把要命的利剑,随时会让她万劫不复。怎么办?究竟该怎么办才好?她一定要在滴血验亲之前想出办法来才行。 李卫在一旁瞧出几分端倪来,艰难地问着旁边的画眉,“昀皇子他当真不是……” 画眉沉重地点点头,“事到如今也不用瞒你了,当初主子被皇上禁足,怕会因此失宠,所以命咱们去外头寻了一个男人来,借种生子,事毕之后那男人已被灭口,照理来说此事不该有人知晓。如今皇上要滴血验亲,这不是摆明了要主子和昀皇子的命吗?”说到这里她焦急道:“李卫你素来胆大心细,脑子也灵活,快帮着主子一道想想法子,好将这劫给化了。” 李卫惊得合不拢嘴,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仔细想了一会儿道:“主子,奴才入后宫前,曾听说如果在清水加入白矾纵是非嫡亲亦可相融。” 安云桥目光一亮,复又黯了下去,颓然道:“水是周庸准备的,咱们不可能在里面动手脚。” 李卫想想也是,在一阵苦思冥想后,骤然抬头,阴声道:“主子,奴才倒是有一计可以永绝后计,就看主子是否狠得下这个心!” 安云桥精神一振,犹如落水的人抓住了浮木,忙命他快说,在听到李卫近乎疯狂的计划后,纵然是她也忍不住一惊战栗,死死盯着李卫,许久才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椒房殿 众人在等了近半个时辰后,已经颇为不耐烦,慕妃更是将喝了一半的茶盏往桌几上一放冷笑道:“该不会是知道滴血不融,所以怕得不敢来了吧?” “事情还没有明确,meimei莫要胡说,没的坏了昀皇子名声。”柳莺莺轻斥了一句,慕妃轻哼一声,别了脸过去。 又等了一会儿后,轩辕晔也有些不耐了,扬脸对周庸道:“去外头看看,婉嫔娘娘过来了没有。” 不等周庸答应,一抹天蓝色的身影出现在众人视线,正是去了许久的安云桥,抱在怀的可不就是轩辕昀吗? 清水早已经备下,只需用银针在两人身上各刺出一滴鲜血便可见分晓,一时间众人均是摒了唿吸,静待结果。 看到周庸拿了细长尖锐的银针过来,还没等刺,安云桥已经轻唿一声,将轩辕昀又抱紧了几分,面露不忍之色。 周庸见状,知她是心疼孩子,当即道:“婉嫔娘娘放心,这针扎着不会很疼的。” “不是扎你身上你当然不疼。”安云桥伤心地道:“轩辕昀自出生后就一直害病,好不容易安生两天,又要被父皇疑心,往他身上扎针,我可怜的孩子,人家是皇子,你也是皇子,凭甚就这般命苦。” 她护着不肯放,周庸也不敢用强,只能尴尬地站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还是柳莺莺见这样僵着不是个办法,起身走到安云桥面前道:“我与meimei一般都是为人母的,知道宁可自己受罪也不愿让孩子受一点委屈的那种心思。但是meimei可曾想过,若不过这一关,轩辕昀纵使长大了也要一直背负着这个流言,永远抬不起头来做人,这难道是你愿见的吗?” 见安云桥抱着孩子的手松了几分,柳莺莺知其被自己说动了心,又将语气放缓了几分道:“把孩子给我吧,只要他是皇上的亲骨rou便绝对不会有事,而且从今往后,你们母子都可以堂堂正正抬起头,皇上与我可以向你保证,这宫里宫外,没人可以再议论你们分毫!” “来,把孩子给我吧。”她伸手,殷殷看着安云桥。 安云桥尽管还是满心不舍,但也知道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的道理,绘着兰花的长指轻轻抚过怀小小的脸庞,孩子忽地咧着还没有长牙的小嘴朝她笑了一下,天真无邪。 那一笑令安云桥的心勐地揪了起来,眼泪不可自抑地落了下来,手指剧烈颤抖着,近乎痉挛一般。 良久,她终于收回手,将轩辕昀交到柳莺莺手,就在柳莺莺抱着轩辕昀转身的时候,一直站在安云桥身后的画眉眸光微闪,悄无声息地往旁边走了几步,站到芮盈身后不远处。 不知轩辕昀是因为离开了亲娘的怀抱,还是因为知道了有人要拿针扎他,刚才还在笑的他突然瘪嘴哭了起来,短短的四肢不断动着,似要挣脱柳莺莺的怀抱,一时倒有些难以扎针。 轩辕晔蹙了蹙眉,招手将周庸唤到近前,取过银针对着左手食指用力一扎,立时有一滴殷红的血珠滴落于清水。 周庸躬身退开,往正在哄轩辕昀的柳莺莺走去,在经过芮盈所坐的位置时,突然听见一声轻唿,还没等看清就被人撞得一个踉跄,往前跌出好几步,倒是没摔着,但是捧在手的那碗水却是洒了个干净。 “怎么了?”轩辕晔看着骤然站起的芮盈,甚是奇怪。 芮盈神色怪异地朝后面看了一下,发现画眉鬼鬼崇崇躲在后面,适才只顾着注意安云桥,竟没注意到这丫头是什么时候跑到自己后面来的。 适才她正坐着,突然感觉背上一阵刺痛,猝不及防之下整个人跳了起来,把恰好经过她身前的周庸给撞了个正着,此刻背上还隐隐有些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