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9章番外【心凉】
日子就在这样无声无息逝去,八月秋意渐盛,早晚带了一丝凉意,而芮盈的腹部亦随着胎儿的长大逐渐隆起,仿佛每一日都有新的变化,令芮盈的心情总是欢喜而期待,盼着明年柳枝摇曳百花吐蕊时,能亲手抱着她的孩子。· 芮盈有孕在身,不便侍寝,是以这月余时间,除去轩辕晔独自歇息的日子,侍寝册子上有一大半都是春贵人的名字,其次便是云妃与红才人,各有三四日,除春贵人之外属她们承宠最多,余下人的便只有零星一两日。 相对于红才人绽放在外的新鲜娇艳,云妃的美则要内敛许多,但却可以在不知不觉让人的目光停留驻足。 宫中人有人在猜测,轩辕晔会否会在二人之中再进行一次晋封。 徐太医依旧日日入宫为芮盈请脉,至于云妃体内的毒,徐太医翻遍医书,终于让他找到一个可行之法:以毒攻毒。 每日让云妃服用少量毒物,在她服用时徐太医以针灸之法护住她心脉,并引导服食进体内的毒物与噬心毒相抗,借此压制乃至消磨毒性。只是到底能有多大效果,又或者解不解得了噬心之毒,徐太医没有把握。 不论底下是否暗潮汹涌,至少表面的后宫宁静平和,直到安云桥的忽然出现,将这宁静打破。 当芮盈听闻轩辕晔钦点了一名女子在身边侍候的时候,并不在意,直至一次元福来看阿意时说,轩辕晔许那名女子入尚书房侍候方才留上了心。 书房是宫重地,宫诸多女眷,唯自己可以自由出入书房,即便是年氏也只是出入了那么几回后,轩辕晔便不再允许。那官女子是何许人,竟得轩辕晔如此眷顾? 一日,趁轩辕晔来看她时,装作无意问起,轩辕晔笑容一敛,抚着她披散在身后的头发长久未语。 安静,有时亦是一种煎熬,许久,终是听到了轩辕晔的声音,“什么时候,芮儿对我身边的女子这么关心了?” 芮盈心头一沉,脸上却是若无其事地笑着,“妾身对皇上何曾不关心过,若是皇上觉得妾身问多了,那妾身往后都不问就是了。” “那只是一名贵人罢了,没什么。芮儿有孕在身,该好好静养才是,莫要多费心。”他这样说着,对之前的问题避而不答,芮盈虽心有如猫爪在挠也只得做罢。 这样的疑虑直至芮盈在书房外远远看到安云桥时方才解开,原来如此…… 望着那张与乔雨儿酷似的脸,芮盈终于知道轩辕晔对她异乎寻常的优待,真相就是这么简单而残酷,因为那张脸,所以安云桥可以轻而易举得到自己珍惜的东西。出入御书房的权利以及……轩辕晔的喜爱…… 她凄然一笑,转身离去…… 那是他的心魔,她的梦魇。 那只是一名官女子罢了,没什么。 轩辕晔素来是说一不二的,连德妃亦不敢出声,柳莺莺更是不言语,唯有一个嫔位不开眼,说了几句,被轩辕晔罚了半年月例。 人人都直到轩辕晔是喜爱这个女子的,却是没有想到轩辕晔既然能够这般的喜欢这个女人,果然一直压抑着的东西,一旦爆发则是无法控制了 安云桥对这突如其来的恩宠似乎很不习惯,不论在面对何人时都是胆小怯怯的模样,哪怕被人故意针对她,亦从不敢反抗;然瞧在有些人眼却成了装模作样的狐媚子,对她的恨意愈发深重,对芮盈的关注倒是少了许多。· 翻开册子,上面几乎密密麻麻都是安云桥的名字,她的风光掩盖了后宫里的所有人,一枝独秀,无人可及。 这日,秋阳明澈似金,芮盈抚着将近五个月的肚子坐在樱花树间的秋千上,李卫和小路子一边一个紧张地注视着她,唯恐从那摇晃的秋千上摔落下来。 轩辕晔依旧有来雨墨殿,但次数却少了许多,很多时候都是坐一阵子便走了,她这里都如此,更不需说旁人,一个安云桥不知要让多少人坐立难安了,正自入神之际,一个声音忽地在耳边响起,“想得这样入神,怕是连有人在后面推你都不知道。“ 抬头,在满目浮光芮盈看到了云妃,淡淡道:“那么第一个想推我的是否就是jiejie?“ 云妃蓦然一笑,抚着颊边的青色流苏在石凳坐下道:“我与meimei情如姐妹,怎会做此残忍之事,何况我还等着meimei的孩子出来叫我一声母妃呢。“目光在扫过芮盈的腹部时有片刻的失神。 听着犹如凉风一般拂过耳边的言语,芮盈低头一笑并未说什么,然彼此却是清楚的,有些话说过便罢,当不得真。 “jiejie今日来得早了呢,徐太医并未到。“ “我来找你。“她瞧着清冽似碧的茶水一字一句道:“柳莺莺……只怕已经对我起疑了。“细问之下方知,原来柳莺莺之前每隔数日就会遣翡翠来问其进展如何,而今却有十数日不见,是以云妃推断柳莺莺必是对她起了疑心,可是说来奇怪,柳莺莺竟是对她不闻不问,好似已经忘了她这个人。 “她既不再信任我,那么必会寻其他法子来对付你,你自己小心些。不过眼下安云桥盛宠,倒是能替你分散一些她的精力。“云妃取出帕子拭一拭沾在唇边的水迹又道:“话说回来,皇上于女色并不太过热衷,我尚是头一回见皇上如此宠信一个人,安云桥到底是何方神圣?“ 芮盈睨了她一眼冷冷道:“jiejie有疑问应该自己去问皇上才是。“ 见心思被她道破,云妃也不在意,抚了袖口的滚边待要说话,墨玉走了进来,一脸古怪地行了个礼道:“主子,安贵人来了。“ 真是说曹cao曹cao就到,只是……她来做什么? 在这样的疑问,芮盈见到了安云桥,她穿了一身湖绿云雁挑丝宫装,盘起的发髻上除了垂却的流苏与几枝银蓝点翠的珠花外再无其他,这样的装扮于她庶福晋的身份来说,未免素了些。 见到两人安云桥似乎很是紧张,不断绞着帕子,屈膝行礼道:“云桥见过二位jiejie,jiejie万福。“ “,meimei无需多礼。“芮盈抬手虚扶,“不知meimei来有何事?“ 安云桥深吸一口气,让自已瞧起来没那么紧张,“没什么事,是我自己知道jiejie怀孕了,所以特意来看看jiejie。“说到这里她指了侍女捧在手里的锦段道:“头一次来瞧jiejie不知该带什么好,想来想去只有这几匹缎子尚拿的出手,可以给孩子做几身衣裳,希望jiejie不要嫌弃。“ 芮盈还没说话,云妃已经走了过去,带着素银镶蓝宝石戒指的手指在那缎子上轻轻抚过,惊叹道:“这几匹浣花蜀锦何止是拿得出手,简直是珍贵无比。“ 听得“浣花蜀锦“四个字,芮盈眼皮子微微一跳,目光不自觉转向侍女手在秋阳下精美华彩的锦缎上。蜀锦出自四川一带,因织法繁复所以一年才得十数匹,比其他锦缎乃至素锦都要珍贵几分,素有寸锦寸金之说,寻遍整座后宫亦找不出几匹来,寻常女子连见一见也不易,而浣花蜀锦更是当的珍品,有落花流水锦之称。眼下安云桥一下子捧了数匹来,这说明什么?说明库房的蜀锦尽赏了她。 轩辕晔……他真是将安云桥当成了乔雨儿的替身,所以对她的恩宠凌驾于任何人之上,这让其他女子情何以堪? 这还只是一个替身而已,若是真正乔雨儿,只怕宫里早已没了自己等人的立足之地。 这样想着,胸口一阵阵烦闷,直欲呕吐,强忍了翻涌上来的难受道:“蜀锦这般珍贵,一个小孩子如何受用的起,meimei还是拿留着自己用吧,至于meimei的心意,我已经知道了。“ “jiejie不喜欢吗?“安云桥手足无措地问。 “不是。“枯叶随风,飘零直下,落在掌指间是挥之不去的落寞,她闭目道:“我累了,meimei回去吧。“ 听得她这么说,安云桥越发不知该怎么好,急得直掉泪,那些蜀锦说什么也不肯拿回去,见她这样,芮盈不由得心头一软,点头道:“罢了,你既这么坚决,那就先留下吧。“ “谢谢jiejie。“安云桥这才破涕而笑,怯怯道:“云桥入宫时间不长,有很多事都不懂,往后若有不是之处还要请二位jiejie教诲。“
云妃微微一笑,自那些光滑如壁的蜀锦上移开了手道:“都是自家姐妹,哪里用得上教诲二字,meimei实在太见外了。“ 安云桥拘谨得笑着,又站了一会儿方才离去,在她走后,云妃揭了茶盖轻轻拨弄着浮在茶汤上的嫩叶,声音从氤氲的水气传来,“你猜她是真心来看你还是存心示威?“ “jiejie有时间关心这些,倒不如想想自己身上的毒该怎么解更好。“扔下这句话后芮盈径直起身回屋,就在房门关上的一瞬间,弯腰剧烈地呕吐起来,在刚吃下去的东西悉数吐出来同时,泪亦徐徐自眼滴落。 心,始终是会疼…… 不知是否因为心郁结难解的原因,芮盈的脉像出现不稳之像,徐太医一再叮咛她要放宽心态,否则只会害了自己与孩子。 五个月孩子,已经能感觉到他在肚子里动了,东顶一下西踢一下,调皮可爱,芮盈是万万舍不得他出事的,是以强迫自己哪怕心里再不舒服,为了这个孩子也要咬牙撑下去。 尽管如此,情况依然不容乐观,每每把脉,依然是虚浮不稳,徐太医曾怀疑有人暗动手脚,可是将所用所食之物皆检查了个遍亦无所获,这令他百思不得其解,德妃亦曾怀疑过云妃,但仔细想过后又觉得不太可能,毕竟她还要靠着徐太医解毒,现在对付芮盈并不是个好选择。 这日,芮盈迷迷煳煳从午睡醒来,隐约听得外面有人说话,不过紧接着又没有了,不晓得是否自己听错了,逐唤水秀进来问话。 “适才皇上来过了,问主子醒了没有,得知主子尚在午睡后,皇上说他晚些过来。”水秀一边回话一边蹲下身替她将绣花软鞋穿上,见芮盈不说话她又小声道:“依奴婢看,皇上心里其实还是很在意主子的,您就莫生皇上的气了。” “生气?”芮盈失笑地摇摇头,她如何敢生轩辕晔的气,只是恨自己如此在意他罢了。 夜间,德妃来看她,带了厚厚一沓衣裳过来,皆是小衣小裤,从里到外一应俱全,还有一块绣有如意长寿纹的襁褓与一双虎头小鞋,全是她亲手所做,针脚细密,所用的料子虽不及素锦那般名贵但也是上等绸缎,柔软如丝。 芮盈抚着那些小衣裳叹道:“jiejie的手艺比那些绣娘还要好。” “你喜欢就好,还有一些衣裳正做着,待好了我再拿过来。”德妃握住芮盈冰凉的手心疼地道:“你啊,听jiejie一句话,心一定要放宽,好好将孩子生下来。唯有如此,你才有与安云桥去争的资格;只要你不输给自己,jiejie相信,没人能赢你,在宫里起起落落是常有的事,笑到最后的那一个才是真正的赢家,现在一切尚为时过早。” “我知道。”芮盈笑笑,示意她放心。 正说着话,却见轩辕晔走进来,德妃连忙起身见礼,而芮盈刚要起身便被轩辕晔按住了肩膀,语气温和地道:“你有孕在身,坐着就是了。” 德妃在一旁执帕笑道:“还是皇上最关心meimei。”话音刚落她忽地咦了一声道:“皇上身上是什么香气,甚是好闻。”从轩辕晔一进来,她便闻一阵清雅甘馥的香气。 “香气?”轩辕晔一怔,他素来没有薰香的习惯怎会有香气,旋即回过神来,指了腰间的四角垂香囊道:“想是从这里传出来的,梨落前些日子做的,在里面放了香料,说是有助于提神醒脑,我瞧着不错便带在身上了,皇后见了也说甚好。” 那香囊芮盈原是见过的,轩辕晔来看她是总带在身上,原来竟是安云桥所做。 “云桥meimei的东西自是极好了。”德妃面色微微一黯,她原也做过一些东西,只是并不见轩辕晔用,即使是一样的东西,送的人不同,东西自然也就不同了,复笑道,“原是怕meimei烦闷所以来与她聊聊天,顺道带几件做给孩子的衣裳来,既是皇上来了,那妾身就先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