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8章番外【心里的想法】
徐太医告诉她,这种毒源自苗疆一地,外人很少知道,连他也只是在一本医书手札上见过,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替她驱逐蛊虫,万一失败,那么必然会引得毒性提前发作。· “徐太医尽力就是。”云妃这样回答,她很清楚,如今只有徐太医是唯一能救她命的人,不论机会多么渺茫都得试上一试。她不想死!绝对不想! 自此之后,云妃每日都会来雨墨殿,以看望芮盈为借口,让徐太医设法替她除去体内的噬心毒。徐太医试过许多法子,甚至此毒攻毒,但都不见效,这毒远比他想的更难对付,所幸还有数月时间让他慢慢想法子。 带了麝香的莲花依旧日日送到雨墨殿,但再不曾再放入过花瓶,都是直接埋到后院。一切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至于掩谁的耳目,芮盈不知,云妃亦不肯说。 在一个闷热的午后,芮盈曾问过云妃,对她下毒的人是否就是主使她的人,云妃笑而不语,直至临走前方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我若说当日主使我害你的人是柳莺莺,你信吗?” “不可能!”芮盈断然否认,柳莺莺虽然对她充满了敌意,但是也应该是直接冲着她来才是,为什么会牵扯到云妃呢。 “既不相信我的话,又何必问。”扔下这句话,云妃飘然而去,留芮盈一人在原地若有所思。 雨在入夜时分落了下来,哗哗如注,雨水顺着重重飞檐不断落下,打在地上噼啪作响,令人睡不安稳。彻夜未停,而芮盈躺在床上整整听了一夜的雨声…… 翌日,云妃再来的时候,芮盈望着她一字一句道:“jiejie,我再与你做一笔交易如何?” “什么交易?”云妃挑了斜长入鬓的娥眉问。 芮盈走到她面前,牵起她的手轻轻放在腹部,“这个孩子出生后,我会让他认jiejie为干娘,从此与jiejie同进共退,以前的事一笔勾销,绝不再提;而做为交换,jiejie告诉我,到底是何人在这宫兴风作浪,慕容仙亦或是柳莺莺?” 干娘?云妃愕然,她几时说过要做这孩子的干娘,何况能否生出来都是未知之数,还说什么同进共退,前事不咎,可笑至极;真当自己想与她同坐一条般吗?不过是迫于无奈的计策罢了,等这笔交易过后,她们究竟能不能回到当初那般的姐妹情深,都是个问题呢。 孩子,她也曾渴盼过,那几年疯一样的求医问药,朝神拜佛,却始终都没有动静,只能羡慕地看着别人一个个生下自己的孩子,日子久了,连她自己也死心了…… 她不甘心这辈子止步于一个小小的云妃,既然子息上无指望,那么便只有另想他法,所以当初柳莺莺对她暗拉拢的时候,她欣然相允,替她做事,替她手染血腥,只求能换来与芮盈并列的荣耀。 结果是什么?是身蛊毒!从始至终,柳莺莺只将她当做一枚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任意玩弄于股掌之上。 她恨柳莺莺;同样,也惧怕柳莺莺;那个女人太可怕! 母妃……想到这两个字,目光不自觉变得柔和起来,她真的很盼有人可以叫自己一声母妃,哪怕不是亲生的也好。· “柳莺莺。”当云妃从那张饱满的红唇里轻轻吐出这四个字时,芮盈只觉浑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间被抽干,身子摇摇欲坠,脑袋一阵阵发疼,似有无数尖锐的长针刺入脑,竟然……竟然真的是她! 原来……原来……她是这样恨自己,可笑自己还以为柳莺莺虽然恨她,却也不至于下手如此歹毒。 拢在袖的指尖在不住颤抖,怎么也停不下来,若非徐太医看出云妃身噬心,从而逼得她不得不与自己合作,只怕到死都不知道,一心一意要置自己于死地的就是那位看似温和无害的柳莺莺。 好可怕!这后宫,虽然不见硝烟,但争斗却比战场更残酷百倍,每一步落下都伴随着重重杀机,一步走错,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这样的争斗太过残忍血腥,可是……她,已经无路可退了…… “被柳莺莺除掉,或者除掉柳莺莺,你只有这两条路可走。”这是云妃离开前的所说话,不断在芮盈耳边回想,提醒着她,这是一个人吃人的世界,存不得慈悲心。 是夜,轩辕晔来看芮盈,带来了杏仁酥,他捏了一块递给芮盈嘴边,前几日听你念及在额娘宫里吃的杏仁酥,所以特意让御膳房照着做了一份带回来,来,趁着新鲜赶紧吃一点 望着他殷切的目光,忍了一日的泪毫无症兆地落了下来,如断了线的珍珠,滴落尘埃。 轩辕晔一惊,忙放下手里的杏仁酥道:“好端端地怎么哭起来了?可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不是。”摇头,笑意在泪光浮现,她握住轩辕晔宽厚的手放在颊边,“妾身是太高兴了,皇上有那么多事要忙,却能将妾身随口所说的话记在心里,妾身心里欢喜的不得了,所以才忍不住掉下泪来。” “傻丫头。”轩辕晔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你怀着孩子,我多关心你一些也是应该的。倒是你这快要做额娘人了,还动不动就掉眼泪,小心将来孩子生出来也与你一般,是个爱哭鬼。” 感受着颊边真切的温暖,彷徨许久的心,在这一刻无比安定。为了轩辕晔待自己的那份情谊,为了腹的孩子,她纵然再不愿也必须得争下去,抛却无谓的慈悲,为了生存而挣扎,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 当芮盈再一次站在云妃面前时,不需要问,云妃就知道,这个女子已经与昨日不同,她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不屈服于命运,而是努力去掌握自己的命运。 在示意李卫等人退下后,芮盈亲自为云妃斟上一碗茶,曼声道:“这是用夏枯草、菊花、鸡骨草、金钱草再加上蜂蜜一道熬者而成的凉茶,可消暑化痰止咳,最适合夏日饮用,jiejie尝尝。” “meimei有话要说?”她接过茶却没有喝,目光落在芮盈精致无瑕的脸上,似要看穿其心所想。 “昨日多谢jiejie指点迷津,让我知道究竟是谁在暗加害于我,实在令meimei感激不尽。这茶,是我谢jiejie的。”她言,绯色璎珞在乌黑如云的发丝间若隐若现。 听得她这么说,云妃目光微微一松,轻笑道:“既然答应了你的交易,我自然会遵守诺言,meimei该不会到现在还怀疑我说的话吧?” “自然不是。”芮盈低头一笑,机锋在这笑意一点点显露,“不过即使没有我提出的交易,jiejie迟早也会将此事告诉我。”她抚着袖间的海棠花起身道:“柳莺莺下毒害你,你恨她入骨,但是又惧她,即使解了身上的噬心,以你一已之力也根本无法对付她。所以,从你踏足雨墨殿的那一刻,便已经打好了算盘,要将我绑在你对付柳莺莺的船上。之所以一开始不肯供出柳莺莺,不过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罢了,而我所提出的交易正你下怀,既达成了目的,又不会惹我疑心。jiejie这个算盘打得可真是响。” “我不知道meimei在说什么,若要与meimei共进退,只需直接告诉你真相即可,何需弄得如此麻烦。”云妃抬头牢牢攫住芮盈瘦弱但坚韧的身影。 “一点都不麻烦。因为……”双眼微眯,长长的睫毛似如蝴蝶垂落的翅膀,“jiejie要的不是共进退的盟友,而是棋子。唯有让我相信你是迫于无奈才与我结盟,才会对你掉以轻心,被你利用而不知。” 随着这句话的出口,云妃终于变了颜色,不过也只是一瞬间罢了,很快她便若无其事地起身拍手道:“meimei可真是长了一副玲珑剔透的心肝,什么事都瞒不过你,让我这个做jiejie的好生汗颜。”见芮盈不说话,她又道:“罢了,此事确实是我有错在先,我在这里向meimei认个错,希望meimei大人有大量,原谅jiejie这一回,不管怎样,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敌人要对付。我答应你,从今往后,咱们姐妹二人共同进退,无分彼此,可好?” 芮盈沉吟不语,依着她的想法,云妃为人攻于心计,绝不是一个可以信任之人,但是眼下这种境地,想要对付柳莺莺,她无疑是最好的盟友,想来她心也是存着同样的心思,否则不会如此摆低姿态。
“希望jiejie这一次说的是真话。”思量许久,终是点下了头。 “自然。”云妃含笑道,虽然没能算计到芮盈有些可惜,但这一切与对付柳莺莺比起来算得了什么。 噬心!柳莺莺,我一定不会放过你,即便要死,我也要拉你陪葬! 夏日随着蒹葭池的莲花一道逝去,徐太医始终没有找到克制噬心毒的办法,与之相对的是云妃流鼻血的次数正在不断增多,从七八日一次到四五日一次,情况越来越不容乐观。 其柳莺莺暗派玉树来问过云妃,为何熹妃的胎儿迟迟不见出问题,每一次云妃都推说是徐太医看得太紧寻不得机会下手,至于莲花的麝香她为免被发现不敢下得太多。 夜色沉沉,瞧不见一丝星月之光,柳莺莺站在窗前静静地听完玉树转述与前几次一般无二的回话,头也不回地道:“你相信吗?” 玉树明白她问的是什么,想一想道:“奴婢觉得云福晋有事隐瞒。” 柳莺莺幽幽地吐了口气,转过身来道:“云妃当初能够想到在莲花之上动手脚,足见其心思之缜密,若当真要下手,一个徐太医未必拦得住。” “可是要说她背叛柳娘娘似乎又不太可能,主子可是在她身上下了噬心之毒,她不可能不顾及性命,除非……” “除非她知道这毒三日过后便无药可解,所以存了背叛之心!”柳莺莺冷冷吐出这句话,与此同时,一道闪电照亮天际,紧跟着轰隆隆的雷声滚过,大有风雨欲来之势。 玉树神色一凛,小声道:“那要不要提早除了她,以绝后患?” 风,平地而起,吹得檐头铁马“叮叮”作响,柳莺莺抬一抬手道:“不急,我留着她还有用,暂时死不得。” “主子,您为何不直接在熹妃饮食下药,如此不是更直接吗?”对于此事,玉树一直心怀疑虑。 恨意在柳莺莺眼浮现,然未及盛时便被她强行压了下去,冷言道:“你以为我不想吗?只是皇上现在心思全在她身上,又有孕在身,噬心一毒虽然隐秘,但并非只有我知,一旦被人查出她了毒,皇上必会一怒之下彻查整宫,难保不会查到我身上来;但是云妃不同,莫说皇上的对她的恩宠素来寡淡,又无子嗣可倚,就凭她之前害熹妃一事,便足令她即便知道自己身剧毒也不敢讲出去。”正因有这十足的把握,所以才容她再多活几日。 “再说……”她笑,眸光一片冰冷,“她尚未尝过失子之痛,我怎容她就这样死去!” 玉树心一凛,忙恭声道:“主子深谋远虑,倒是奴婢过于心急了。” 风渐大,乱了她素来整齐的鬓发,柳莺莺恍若未觉,只是一昧望着深重黑暗的天际,不断有惊雷滚过,轰轰作响,震得耳际一阵阵发麻,连近在咫尺的话都听不清,直至玉树上前将窗门关起,“看来这夜间又会是一场大雨,主子身子不好,虽然现在天热,但也要少吹风才是。” 她话音刚落,便听得外面传来雨打树叶的声音,初时还只是悉悉索索,片刻后,天地间只剩下一片滂沱的雨声,犹如倾盆倒落。 “不碍事。”柳莺莺走至铺有织金团花桌布的紫檀桌前,随着小指上的嵌金珠玳瑁护甲轻轻划过,一道细若发丝的金线应手而起,在暗红烛光下闪耀着幽冷的光芒,“让你办的事办妥了吗?” 玉树忙恭身道:“已经办妥,只待主子吩咐便可。” “很好。”柳莺莺启唇一笑,手指微一用力,看金线在指尖崩断成两截的样子,漠不在意地拍一拍手道:“让人明儿个把这张桌布换掉。” 留下喜欢的,抛去不喜欢的,一切就这么简单,只是以前的她太过愚蠢,连这么简单的事都想不明白,所以才失去许多,不过不要紧,现在她要将曾经失去的一样样夺回来! 皇后之位,太子之位,谁都不允许染指,只属她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