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章 没有任务的战争
经了漫长的时间，一直躺在地上的容凌感觉自己的身体都快僵硬了。· 小鬼子们并没有仔细的搜寻南京江边幸存的人……因为在陆海空全方位打击之下，再加上天寒地冻，能活下来的华族军人，少之又少。 这才给了容凌跟戴立两人活命的机会。 又一轮打击过后，戴立的脸微微发红，望向被自己压在身下的容凌。 散乱着的长发，还有露在外面的手……无一不在提醒着他，聂容凌是一个女人，虽然他在战斗时，从来意识不到她是个女人。 他翻身而起，“现在我们怎么办？” “回南京。”容凌道。 “回南京？我们不要命了吗？”戴立大惊。 “难道你有办法过江？”容凌苦笑道。 “我草他唐生智祖宗！”戴立忍不住骂。 “好了，省些力气吧。难道你还不饿？”容凌道：“江边有不少的平民死了，留下不少的包袱，里面应该有衣服，我们换上再回南京。” 望着千疮百孔的南京，戴立的牙齿咬得咯咯响。 现在，他们两人知道了，他们并没有改变南京的命运！唯一的区别是：无论是史，还是聂容凌的记忆，南京很多人是跪着死的！而现在，更多的人是站着死的！同时，也给小鬼子造成了巨大的伤亡。 由于小鬼子的伤亡，他们在南京城里更为疯狂，整个南京城变得非常的安静。满目的凋零破败，放眼四望到处可见尸体，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死亡的气息。 有木着一张脸还幸存着的平民匆匆跑过。 容凌心里泛着酸，她想起话：金兵有金兀术，我们有岳元帅；金兵有狼牙棒，我们有天灵盖！ 面对鬼子的海陆空三军，华人只剩下血rou了！ “现在怎么办？”戴立低声问道。 容凌也发现自己与戴立两人非常的惹眼……尽管穿着老百姓的衣服，但是只要碰上小鬼子，一定会让他们发现破绽。 容凌的心思微转：“去支院。”聂容凌的记忆里，有一个细节，第72军军长兼88师师长孙元良，就是靠着躲在支院里，最后平安的离开了南京。 如果孙元良能躲过，那么，他们也可以去支院去碰碰运气。 支院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当容凌与戴立两人摸到了支院的后院，就发现里面非常的热闹……与现在的南京格格不入。 容凌与戴立两人悄悄的藏匿了起来…… 不时有“八格”的声音传来，也有女子的惊唿声传来…… 直至深夜，一个低低的声音传来：“老总……” 容凌喜出望外，忙借着昏暗的灯光看过去，一张惶恐甚至绝望的脸上木木的，仿佛像是鬼一样！ 面对这样的一张脸，容凌一下子愣住了。 老鸨轻声道：“还不快出来？要不是你们守不住南京，何至于死那么多的人？” 容凌站起身，扯了一声不吭的戴立一把，跟在小心翼翼的走着的老鸨身后。· 待进入到了一间小小的地下室，那个女人才带着轻蔑甚至仇视的眼神，道：“怎么死的不是你们？一个两个倒是都会找，都找到老娘这里来了，老娘也没别的地方让你们呆，你们就呆在这个专门关不听话的支女的地下室吧。” 咣当一声响，老鸨关上地下室的门。 昏黄的灯光中，一双双眼睛看着容凌与戴立走进。 七八个人，每一个人都像是丢掉的魂的行尸走rou。这是容凌的第一印象。 “你们怎么也摸来了？这老鸨嘴是挺毒的，但人还不错。”良久，其中一人丢过来一个馍馍，道：“先压压肚子。” “是。”戴立怕人听出容凌的女声，抢先开口道。 “莫怪她嘴毒！都是咱们没用，没有守住南京，男女老少那么多的人只能等死……”他自嘲的一笑，道：“她好歹没将我们交给前面寻欢作乐的小鬼子，算是有良心的了。” “委屈啊！……我们又不是没有血战过？那一个身上不是伤痕累累？”他又喃喃的道：“一场场血战下来却被人指着鼻子骂作战不力，救下那么多的百姓还要给人说是活土匪……我所在的团，人都打光子……” “我们明白他们的恨，他们的怨……可我们……”他竟然开始哽咽了起来：“难道他们看不到我们这一身伤吗……” 戴立紧紧的将容凌护在角落里，一声不吭的啃着分成两半的馍馍。 而那人还在喃喃自语，仿佛这样，就能减轻他的罪恶感一般：“仔细想想，又没什么好怨的！这里的老百姓，也许就有人曾经在南京城没破之前给前线的军人送过饭，也许就有人往江边运过伤员；还是我们无能啊，没办法让他们好好的活着！昨天老鸨来时还恶声恶气的说，就昨天一天，支院的姑娘……就被折磨死了好几个，那些小鬼子不是人，是魔鬼！” 昏暗的地下室里，就只听一个人在喃喃自语，其余人还是失了魂一般。 容凌心里一酸……国弱啊。每一个人都有怨，却又不知道该怨谁！ 第二天…… 第三天…… 天天呆在地下室里，以容凌的性子，都快要发疯。 每天晚上，老鸨都会找时间送来一些吃食及水，话却说的越来越毒辣：“死的怎么不是你们？你们除了消耗老娘的粮食之外，还能干什么？可怜的春花，才十五岁……今天又死了五个。呵，老娘还得感谢你们，要不是你们守不住南京城，老娘又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姑娘源源不断的补充！” “你们就知道躲，就知道藏！你们怎么就不能像海军一样，用绳索绑着水雷去炸小鬼子的军舰……” “什么？炸小鬼子的军舰？海军？快，老鸨，快详细说说。”戴立在老鸨带来这个消息之后，终于忍不住了，问道。 “老娘怎么详细给你们这些怕死鬼说？”老鸨鄙视的道：“只听说是一群学生军，见江面前全是小鬼子的军舰，就一人绑了一个水雷，然后潜到江底……一个都没回来。天杀的怕死鬼，怎么死的不是你们？！” 不知怎么的，容凌竟从这老鸨鄙视的话语中，听出了隐隐的兴奋来。 “五艘，小鬼子的五艘大船都被炸毁了。”老鸨终于说到了正题，沉默了一下，然后道：“你们准备一下，后天，后天会有人来带你们走。” “谁？”戴立机警的站起，问道。 同时，那些个死气沉沉的人，也唿啦一下子站了起来，围住了老鸨。 “反正不是小鬼子。”老鸨丢下这句话，然后又抱怨道：“再不将你们送走，难道吃光我的粮食？” 戴立沉默了一下，才道：“谢谢你。如果……如果有那么一天，我还能回到南京，而你还在的话，我一定好好的谢你……” “呸呸呸！你想死，老娘还不想死呢。”老鸨一贯木着的脸，攸的变了一下颜色。 因为有了期盼，剩下的两天不再难熬。 那七八个人也渐渐有了生气，不时的低声讨论着，出了南京后怎么走。 …… 深夜。 老鸨悄无声息的打开了地下室的门，又嫌弃的抽了抽鼻子，才道：“快跟我来。” 支院后门静静的开着，两辆汽车停在后门口，车上悬挂着德国国旗。 “是我的德国客人。”老鸨低声解释了一句，然后难得的露出了好脸色：“你们……尽量的活着吧。” 然后看着十来个人层层叠叠的全堆进两辆车里，边挥着手绢，边高声道：“安德鲁，卡尔，老娘这里的姑娘不错吧？记得再来啊。哈哈哈……” 曾经血战过的华族军人，在自己国家的首都里，唯一的安全依凭竟是车上挂着的两面德国人的国旗！ 感叹与悲凉充斥着容凌的心里，我们的国家和民族竟曾弱势可怜至此！ 德国人不是与小鬼子结盟吗？ 容凌心里闪过疑问，却压了下去。她看得明白，那个老鸨虽然嘴恶毒，却是真心的在帮助自己族里的军人！如果她没有十足的把握的话，也不会让他们上德国人的车。 两个开车的德国人一路无话。 而行程亦是有惊无险。 不时有小鬼子的队伍列队而过，却没有一支队伍让这两辆车停下来检查。 容凌松了口气…… 这才感觉到自己被戴立用两支胳膊紧紧的护在车内的角落里。 …… 当两辆汽车停在南京城外的江边后，安德鲁看向眼前的几个人： “我曾经和别人打过赌，说你们三个月内投降…结果你们害我输了二百马克……我打算赢回来，这次赌你们会最终赢得战争；这次我赌两千马克，就冲着华人竟还有这样的老鸨……她抢了我腰上的枪，然后顶上我的脑袋，说如果不将你们送走，就一枪崩了我。不分男女，不分老幼，不分身份！小鬼子肯定干不过你们。” 然后他摇摇头：“我不怕她会开枪，但是我还是决定同意她的请求……我想你们应该明白，你们身后是什么样的老百姓！” “你会赢的，我用生命担保；如果是我赌，我会押上所有的财产！”戴立勐的道。 其余几人也灼灼的望向安德鲁，连连点头：“我们一定会回来的。” 安德鲁一笑：“其实救你们，也与我自己的喜恶有关。我讨厌小鬼子那种国家。我们德意志和这种国家结盟简直是耻辱，他们只会在海边打鱼！而你们，则聪明，隐忍……总有一天，你们会强大起来的。” “谢谢。我们一定会的。” 上了安德鲁的商船，然后一路向北，很快，便在江北一处近岸停了下来。 “华族军人们，祝你们好运。”安德鲁挥手道别。 十来个连连对安德鲁道谢，然后跳进冰冷的江水里，向着岸边游去…… 终于到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后，戴立才告诉容凌，其实那个老鸨，是军统特务。 容凌吓了一跳！ 经过戴立解释，容凌才知道，原来老鸨是那种被认为以后可能会有用，但没经过任何训练，在大撤退之前临时发展的特务！ 作为一个间谍，老鸨找德国人帮他们的事，明显很冒险。容凌内心感到难受，她很难相信像老鸨这样的间谍能够生存很长时间。 “其实，她算不上特务，只能算是蒙召者！这些蒙召者，平时并不联系，如果有需要，就会有人去唤醒他们。”戴立解释道。 容凌默然……整个战争之中，不知道有多少这样的“蒙召者”，就这样凭着一股爱国热情，完全没有经过相关间谍专业训练临危受命。 没有经过训练，甚至根本不知道间谍工作该怎样做就成为了间谍，生存的几率有多少？正是这样无数拥有爱国热情的志愿者成为了“间谍”，他们从看坟的老人到能够出入日军司令部的高级“汉jian”。 在华族的每一个角落都有冷冷的眼睛在盯着小鬼子的一举一动，才让落后了整整一个时代的华族能够在世界第四经济强国，亚洲第一军事强国的飞机大炮下撑了下去！ “如果你们不唤醒呢？”容凌沉默了良久，才道：“比如有的汉jian！以后他们是不是会连子孙后代，都要顶着一顶汉jian的帽子？” 戴立苦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容凌却明白了，这样的人一定不在少数。 很有可能，一个臭名昭着的汉jian，根本就不是外界所想的那样，而是为整个华人的延续，作出了他特殊的贡献。 一股寒意从心底冒起来，胸口一阵虚无的难受，容凌浑身打了个冷战。 戴立却盯着她问：“我们能怎么办？……再说，他们都是自愿的……”他虚弱的加上了一句。 容凌感到越来越难受的虚脱，“我没事……” “你受凉了。必须要找到一个地方，换下你的湿衣服……” 容凌慢慢的倒下去…… 当容凌再醒来时，已到了一个农户家里，她正躺在一张温暖的床上。 见容凌醒来，一直守在她旁边的戴立，却避开了容凌的目光，道：“你醒了……我去给你端点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