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无家少女
白野双手撑着下巴坐在椅子里，眼里满是血丝，天已经蒙蒙亮了，他一夜未睡。 床单上沾满了血污，女孩裹在血迹斑驳被子里，看上去像是什么凶杀案现场，着实有些让人触目惊心。 白野凝视着女孩的脸，那张脸熟悉又陌生，路过的黑衣男人曾向他们询问过此人，照片上的脸与眼前的重合。 好像被卷入了什么奇怪的事件里。 白野心中略感不妙。 他们是什么关系？这个人又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家里？是巧合还是预谋？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几个小时前女孩的腹部还有一条几厘米长的伤口，正汩汩地往外渗血，如今再看却只剩下一道浅浅的疤痕，相信再过不久便这条疤痕都会消失，此番景象让白野一度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难以置信的自愈能力，绝非寻常人类，她究竟是什么人？ 缩在被子里的女孩均匀吐息着，嘴唇少了些血色显得有些苍白，头发乱糟糟的。 白野看到她小刷子般浓密的睫毛在晨光中微颤，也许在做噩梦，也许是睡熟了，让人很难想象不久前她曾受了致命伤。 白野趁着夜色清理干净了屋外的血迹，拉上窗帘，把门窗都关紧了，但他并不确定是否有别人窥见。 在窗户外面找到了女孩的一只鞋子，而另一只已不知丢在了哪里。 白野看着她那只黢黑的脚蹬在自己的床被上，不禁再次陷入沉思，心里说不出的别扭。 白野感觉脑袋有些发懵，肚子咕咕作响。 转身走到灶台，白野下了一碗清水面，他整夜未睡，又困又饿，狼吞虎咽，够一家人吃三顿的面条被他扒拉了个干净。 放下碗筷，他长吁了一口气。 不管是巧合还是另有内幕，经过一夜的思考，如今他已经做好了打算。 首先，不能让旁人发现这里的异常，要尽量掩盖她存在在这里的痕迹，以免节外生枝。 其次，以最快速度把女孩弄走。 不多管闲事才能活得更久。 对此他并没有任何心理上的负担。 假如换做是这贫民窟里的其他人，女孩会经历什么不言自明，其中的污秽恐怕难以用语言描述，白野自认为已经仁至义尽。 他把最后剩的一点面条煮好后放在床边，在出门前狠狠地洗了把脸。 他照常去上班。 清晨的太阳泛着冷光，白野沿着大道一路向前，只见贫民窟风格的破烂建筑在减少，渐渐的可以看到许多砖头木板盖成的屋子，他已经进入治安相当不错的居民区。 一路上他在不断回忆过去一天发生的事情，无论是在餐馆还是在医院，他都不记得有什么异常，而那个黑衣男子甚至都没有看过他一眼。 至于让女孩独自在家，因为他家中除了些碗筷桌椅瓢盆以外几乎没有其他的东西，他并不担心有什么财产损失。 他必须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像往常一样按部就班生活，这是最好的掩饰方式。 又走了一会，白野扭头钻进路边的巷子里，沿着逼仄昏暗的小巷走了许久，终于看到远处尽头的灿烂阳光，盛大的光幕在眼前展开，一切都清晰了。 高大的城市建筑群像森林般耸立着。 远处的高楼反射着橙红的晨曦，无数车辆在高架路上奔腾，工厂烟囱的蒸汽升至城市上空，整个城市都笼罩在清晨的薄雾之中。 一辆跑车在白野眼前呼啸而过，鸣笛声远去，西装革履的男人从白野面前走过，同时伴随着浓烈的男士香水味儿。 整座堡垒城市从白野的视角只能窥见一隅，更远处是环绕城市的巨型城墙，其上安装着不计其数的轻重武器，城市军队昼夜不间断地监控城墙外的情况。 迎面走来的巡逻士兵拦住白野，白野熟练地从怀里掏出一本证件。 印有他名字照片的证件外面包裹着铁皮，铁皮上嵌着一颗暗淡的星星，那颗星星代表着他的身份，那是最低等的贫民。在此之上还有好几个等级，白野依稀记得最高等级是五颗金星。 士兵皱着眉头接过白野的证件，看到上面用红章印着的工作证明才撇了撇嘴把证件本丢了回来。随后便晃荡着离开，胯边的手枪在牛皮枪套里窸窣作响。 这一切白野都习以为常。 不过白野不清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最近这段时间在大街上见到的巡逻士兵似乎变多了，盘查也更严格了些。 莫不是哪里起了动乱？白野暗自猜测，但并没有什么头绪。 沿着老路走到小露大排档，一路上白野又遇到好几个检查证件的关口，他都顺利通过了，不过心中的疑惑也在渐渐增加。 又是熟悉的烟火升腾的街道，老板娘赵露正躺在晨光中的摇椅上，注意到白野的到来只轻轻地点头示意，随后便听见椅子吱呀的晃荡声。 照旧是烟熏火燎的一天，期间可以看见形形色色的人路过。头戴高帽手持浮尘的所谓算命先生，神志不清念叨着佛祖上帝安拉的老乞丐，甚至还有来店里化缘的和尚。 混乱的时代，人们为了生存都殚精竭虑，在一些治安力量渺渺的街区，别说开店，招摇撞骗凶杀抢劫简直随处可见。 蚂蚱街的治安水平不算低，巡警们办事都相当卖力负责，当然这也得归功于街道居民每月上交给街区警署的一笔不菲的款子。 而相比较之下，白野所在的贫民窟就是一滩稀泥，里面的人泥沙俱下鱼龙混杂，所谓的治安完全形同虚设。 尽管如此，天原町在一众堡垒城市中已经算是和平有序的典型了，大多数人都各就其位，只要肯劳动怎么都不至于饿死。 白野听说一些边远城市里，经常有所谓暴徒发起暴动，一年之中战乱不断。所谓天高皇帝远，联邦总部也鞭长莫及。在那些城市中叛军当道，气焰枭戾跋扈，民不聊生，暴力事件接二连三。 记得一个相当有名的叛军首领，在联邦政府的通缉名单中高居其列，取其头颅者，五星公民身份的奖励只是基础，所得的酬金足够人一辈子富贵荣华。 当然这些距离他还很远。 一天的忙碌很快过去，眼见着圆月当空，那个黑衣男人今天始终未出现。 或许自己应该主动出击寻找此人？不，这样太招摇了。白野心中举棋不定。 赵露拉下店铺的卷帘门，一同工作的其他人都走远了，白野看着赵露的背影，本想凑上去问问是否有关于那个男人的消息。 但见着赵露叼着烟壶的老脸转过来，白野忍不住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人心隔肚皮，他人即地狱。 循着月光白野回到家，邻近家门时看见屋内亮着灯光。 打开门，不出所料，女孩已经醒了。 首先入眼的是女孩的背影，她穿着十分宽松的衬衣，略显单薄的身影蜷缩在椅子上，正聚精会神的盯着那台呲啦作响的老式电视机。 电视里播放着一部很老的片子，似乎是上世纪的，白野记不清了，只知道名叫《神雕侠侣》，好像是当时一个很有名的武侠小说的影视化作品。 听见门口传来响声，女孩略有些迟钝地回头，对着白野愣了愣，随即抬起一只手。 “你好。”女孩的声音听起来软软的，让人不自觉地想起觅乳的小猫。 白野搬了条凳子，在女孩旁边坐下，他看着电视，感觉到女孩的眼神始终注视着他。 “你叫什么名字？”白野直接问。 “江庭雨。”女孩很快回答，依旧是那种温软的嗓音。“你呢？” “白野。”想了想他回话。 “谢谢你。”她显然在为收留一事向白野道谢。 其实我很想尽快把你赶走，白野心想。 “我能在你家多待一段时间吗？”沉默了一会儿，江庭雨很直白问，眼中露出一丝讨好。 “我们并不熟，而且我得提醒你，我可能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好心。”闻言白野从凳子里站起来，望着她，目光冷冽。 “可是我现在无处可去。”江庭雨缩了缩脖子，蜷在椅子里的身体又紧了紧，似乎要团成一个小绒球，白野看见她的身体在微微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