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强袭

    佃城，高强度的攻城持续了将近两个时辰，攻守双方都显出疲态来。作为攻城方的黄巾军更为难堪一些，已经很难登上城墙对守军造成威胁了。鸣金之声响起，攻城部如潮水般褪去，城上城下都不由松了口气。

    退回营寨安歇后，王七带着满身的疲惫开始巡视自己的小队。战斗时无暇他顾，如今战斗结束初略统计了下，他便知道仅仅这一次攻城手下战损便达到了五十余人。虽说其中不少是因伤行动不便的减员，待伤势好转便可归队，但依旧让王七十分难受。有些人即使伤愈也将留下不可磨灭的疤痕，而那些战死的人更是再也见不到了。这些可都是自己的老乡啊，他们前几天还和自己一起打闹欢笑来着！

    王七的心情有些沉重，他们加入黄巾是为了求活，如今却为了求活赴死！都是这个世道的错！假若那些世族权贵知道节制，假若我们有能与世族抗衡的权力，那是不是就不用如现在这般死人了？‘是法平等，无有高下’没有错！百姓就应该有一条活路！‘吏不必可畏，小民从来不可轻’若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老爷不给我们活路，那我们就自己去取！

    感受着营寨内压抑的气氛，郭小帅不由摇了摇头。本来他还打算在黎明时分再发动一次攻城，而他自己也会带着本部精锐趁势强袭的。可如今营寨内士气怕是没有两日时间难以恢复了，这两日看来只能用投石机吓吓对面用佯攻消耗对方精力了。

    “兄弟们！抬起头来！想想我们是因为什么起事的。”王七对着自己的小队吼道。“因为活不下去！为什么活不下去？因为那些高高在上的老爷们把我们的田地、粮食都抢走了！没有田地没、有粮食我们如何活？不让我们活，能不起事吗？”

    侯珅、黄兴、马宁、赵五都站了起来，接着老李头、队伍里能站起来的人都站了起来。伤员被袍泽搀扶着，实在站不起来的，上身都无法立起的也都目光灼灼的盯着王七，等着他说下去。

    “想想之前坞堡内的老爷们，当我们攻破他们的坞堡时他们可还有平日的高高在上？‘是法平等，无有高下’是真的！我们有活着的权利！我们跟着太平道起事就是为了夺回活着的权利！”不止是王七的队伍，附近的队伍也纷纷站了起来，王七的话语也在营地内流传。

    “我们要活！如果谁不允许，那就让他们尝尝我们的怒火！感受我们的力量！剥下装腔作势的体面，失去耀武扬威的爪牙，那些高高在上的老爷与我们有什么区别吗？当我们将他们从坞堡中拖出来时，他们和我们一样会恐惧、求饶，央求着我们给予他们一条生路。他们和我们有什么不一样吗？他们和我们是一样的！”

    “既是一样的，那他们凭什么能不让我们活？当我们汇聚在一起追求活的权利时，世族老爷们便害怕了！他们躲进了堡垒里，期冀这些堡垒能挡住我们。而我们就是要把他们拉出来，当面告诉他们，我们要活着！”

    “我们本就是活不下去了的，戴上黄巾的那一刻心中就该有所觉悟！为了活着我们去赴死，要让他们感受到我们的怒火！我们的力量！我们的意志！我们打破了一座又一座坞堡，如今面前的坞堡只是更大一些罢了。见着牺牲同伴的身影我们害怕了，我们在害怕什么？”

    “本就一无所有的我们究竟在害怕什么？死亡？若不反抗，死亡本就是我们的结局。若我们不站起来反抗，我们总的大多数早已化作路边白骨了！既如此我们还有什么好怕的？我们要战斗！为了活着而战斗！在拿到活着的权利前要一直去战斗！倘若我们死了，自有后面的人为我们报仇！倘若我们逃了，那前面袍泽的牺牲就白费了，我们也将回到等死的日子里！为了活着我们只能战斗！为了人人皆有衣食我们只能战斗！为了子孙后辈能好好活着我们只能战斗！”

    “战斗！战斗！战斗！”营寨中响起滔天的怒吼。这怒吼惊动了郭小帅，更惊得佃城一片恐慌。城内的田氏不理解，明明之前已经因为士气低迷而撤退，为何如今士气比初来时还要爆棚。郭小帅理解，‘为了活着而战斗’这是底层百姓的悲歌。

    “黎明时分全力攻城，自我而下谁人不奋力死战犹如此案！”郭小帅在召集众下属后下达了如此指令，说完便回到劈断面前的桌案，然后挥手示意下属回去整备军队，为两个时辰后的总攻做准备。

    城墙上，田氏族长不停的来回踱步，他心中始终难以安宁。按理说气衰而退本该有所缓冲的，但今夜黄巾营寨传来的怒吼让他心惊胆战、辗转难眠。他心绪难宁，便索性来城头巡视城了。如今巡视完毕，无事可做又心绪难宁的他也只好在城楼处来回踱步了。他有种预感，黄巾今夜还会来袭。

    ‘咚、咚、咚、咚’谁着鼓声响起，黄巾营寨中一条火炬长龙向着佃城而来。熄灭的篝火重新被点燃，这次黄巾军直接对着北面发起了猛烈攻势，随后蔓延至东西两面，没有任何的花招。

    城内本就因为之前黄巾军营寨异动而惊颤的士卒迅速的于城头发动守势，他们惊讶发现这些黄巾贼们与之前相比如同变了个人一般，人人悍不畏死。攀城的黄巾贼对箭雨、滚木、礌石熟视无睹，只想着尽快爬上城墙。面对数人的攒刺也毫不畏惧硬抱着矛杆不撒手。他们为黄巾军的这股气势所震撼，动作显得愈发僵硬、不自然起来。

    很快，城头便有多处地方陷入危机。城下的郭小帅见此时机不再犹豫，大喊一声“随我冲！”便头也不回的向城墙上爬去。城上的田氏族长见势不妙，知道如果不能顶住的话，田氏怕是会有灭顶之灾，强忍下心中的畏惧，带着手下向着那几处冲去。当然，田氏也没有忘记通知自己的族人做好随时撤退的准备。

    郭小帅爬上城头，带着部下东劈西砍不断地扩大着城头的据点，觑隙瞟向其余几处也都如自己这边一般，东西两侧城头喊杀声也愈发响亮，他知道这佃城要被拿下了。心中一片舒畅，郭小帅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田氏看着城头越来越多的黄巾，他知道佃城守不住了。那么至少要让族人能够尽量逃脱吧！如此想着，他一边吩咐一名亲信通知族人速速撤离一边向着最大的战圈冲去。听着前方一员黄巾将领哈哈大笑，田氏心中怨怒，都是你们，是你们毁了我田氏的安康生活！田氏不发一言，带着手下直直朝着那员黄巾将领冲去，待到身前一刀狠狠劈去“死吧！”田氏大吼。那黄巾将领猝不及防竟真被他劈中，周遭黄巾皆是一愣，然后纷纷红眼杀向田氏，并将那将领拉走。

    很快佃城便被攻陷了，田氏族人也死伤大半，只余少数人从南门逃走。王七等人还没来得及庆祝便收到郭小帅身受重伤，生命垂危的消息。众人不由得面面相觑，而王七只得匆匆向郭小帅处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