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尝辄止的炮袭
所谓靖者，在于安抚，所谓武者，在于止戈。靖武皇帝玄起炎其实并不喜欢打仗，他知晓，发动战争会给人们带来痛苦与死亡。 他也想过与神圣殿堂讲和。 在位期间，玄起炎也曾放下身段，派人跟神郁清他爹接触过。不料对方提出的谈判条件过于苛刻，于是此事便不了了之…… 战争机器一旦运行起来就难以骤停，如果不死上成千上万条人命，它就会一直运作下去。一场胜仗或许可以换来十年和平，但是不可能一劳永逸。 所以，“戍边者，任何时候都要常备警惕，不得起侥幸之心。”——白凤麟 近年来，论艰苦程度，天水远不及北固。天水关承平日久，将帅也久不经战阵，故而他们不可避免的懈怠了，遇到突发事件也很容易犯错误。 天水大营，几名少将官忐忑不安，敛声屏气地听裴骜给他们吩咐命令。他们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生怕一个不注意，再惹到老将军不高兴。 龙喉谷失守，举国震惊，玄殿还没从此前一役的胜利之中回过神来，面子里子就输了个干净。裴骜怒极，连夜从燕京赶回了天水发了一通脾气，而后又上书玄煜，申请给彰卫的全体将领各降一级。 “下去吧，都走点心，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面上无光不说，还影响诸位的履历。” 裴骜安排好了部署，又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 军官们自知不占理，只得道一句晦气，他们暗地里骂裴骜，明面上骂克莱因。 军官们骂着骂着，远处忽然传来了隆隆的巨响，打断了他们的思绪。那声音似雷霆，似地动，又似大队的战马过境——震得裴骜手边的茶杯里，泛起了层层涟漪。 敌袭！ 裴骜的脸色微变，像是想到了什么。 他起身厉喝：“所有人，立刻！回到你们的位置上待命！” “诺！”军官们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草草地行了礼，争先恐后地跑了出去。 天水城外，一门火炮被架了起来，先前的隆隆声就是由它所发出来的。之前的龙喉谷失守，还有骁武卫溃败，都是有原因的，血rou之躯怎么能与火炮相抗衡？ 火炮前，排了三排平端着重火绳枪的高大铳兵，再往前，围了大量的，披坚执盾的铁甲军士—— 将这三千多斤铁东西拆卸，分解，再从神圣殿堂运到千里之外的玄殿，花费的人力物力不知凡几，花费的时间更是好几个月。倘使有了什么闪失，出了什么差错，负责人克莱因公爵是要上军事法庭的——所以防卫不可谓不严。 一批又一批的火药和实心炮弹被送上了前线，一个面容有些刻薄的中年男人铁青着脸，似有些许不悦。克莱因公爵见自家炮兵一共开了三炮，结果一炮也没有打到他要求打的地方上： 第一炮的距离没有计算好，炮弹连天水城墙都没有蹭到； 第二炮较之前有了进步，炮弹飞得更高更远了，最后晃晃悠悠地落进了天水城前干涸的护城河中； 第三炮射中了城墙，打出了不小的凹陷。炮手们很是欣喜，殷切地看着克莱因，希望他能嘉勉几句。 可谁料，克莱因骂道： “没用的饭桶，一群废物，你们这样糟糕的炮术简直令荣誉军团蒙羞。我强调过很多次，打城门打城门，你们的眼睛是呼吸用的吗？这么大的城门看不见？” “将军阁下。”一名军官打扮的炮手上前答话，“我们已经尽力了，炮击目标太小，炮击距离又远，炮弹在飞行途中难免会出现偏差。倘若一定要做到精准打击，除非将炮兵阵地再向前推进二百码。” “什么？不行！”克莱因公爵不同意。 那样近的距离，堕天使必然会开城门鱼死网破，袭击炮兵阵地。到那时，他很难做到万无一失的保护，保护火炮，以及那些cao作火炮的炮兵。 这样子的火炮神圣殿堂拢共只有三门，其中有一门还是坏的。故而克莱因要是在这里把手里的火炮给折损了，那么他的仕途也就宣布到头了。 “你们想想办法，打不中城门的话就击穿城墙。” “抱歉，我们做不到。”炮兵军官很不客气地说道，“这么远的距离，炮弹打光了都不一定能打到同一个点上，将军还是另请高明吧。” “你这是什么态度！”克莱因公爵震怒。 天水城头，玄殿的一众军官屹立于城墙之上。看着远处巨炮的火舌吞吐，裴骜震怒：“城防炮谁会用？来个人，给我把对面的炮兵阵地打掉！” 话音刚落，耳旁就传来了一阵呼啸，副官眼尖，赶忙上前将裴骜扑倒，众人也跟着卧倒。 一发炮弹越过了城头，落在了城中，击毁了一排民房。裴骜起身，又问：“有没有人会使炮？”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摇头。 裴骜神色凝重：“这该如何是好……” “将军，选锋吧。”手下有人提议，“末将愿亲领一队选锋营。” “下令吧将军，城中还有百姓没有撤离，不能让他们继续炸下去了。”越来越多的人附议。 从士卒中抽调出精锐之众，使其自成一军，谓之选锋。选锋军常用于斩将搴旗，陷阵先登，故而总是九死一生。 “再等等。”裴骜犹豫了一下，最后点了点头。他想了想，而后安排手下人一边去找炮手，一边去准备选锋。 说出来讽刺，神圣殿堂仿制玄殿的火炮，玄殿仿制出了比神圣殿堂更好的火铳。然而玄殿的武器虽然更为先进，却没有在天水城安排相应的技术兵种。 利炮在手，结果没人会用，裴骜很是头疼。这时候一名传令的尉官上了城，恭恭敬敬地向裴骜禀告：“将军，莫辞洛琰两位将军的增援到了。” 裴骜眼前一亮：“援军到了？铁骑兵派来了多少？” 选锋者，当选靖卫铁骑作锋为最佳。因为靖卫铁骑全身贯甲，行动迅捷，在神殿铳兵的攒射中能多挨几枪不死。倘使选彰武卫的轻骑兵为锋，那就真的是九死一生，或者十死无生了。 “铁骑兵没来，尚在燕京集结，鹰爵派来的是一万骁武弓骑，三万震卫步兵，以及两千教导营。” 裴骜闻言，神色黯淡，而后仿佛是想起了什么来，瞳子又忽然焕发光彩： “快，快去请教导营的负责人上城来，就说我有要事相商。” 尉官欠身道是，连忙找人去了，不一会儿他就领了三个军官重新上了城来。 他们三个的面貌虽轻，但是军衔甚高，其中一个是上将，另外两个也是上校： 将官居左，他的眉眼如星，相貌英挺；年纪较大的那位校官居右，他看上去沉稳又干练；走在他们中间的那位校官身着一袭缇衣，气质清冷，面容秀气。他的眼神清澈如水，眉宇间却隐隐地透露着贵气，难掩棣棣威仪。 “将军！” “裴叔！” 玄灵和洛琰一先一后，分别向裴骜问好，上官洵自知身份不及他们二人，很识趣的没有过去凑热闹。可谁曾想，裴骜无视了玄灵二人的示好，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只见他主动的拉起了上官洵的手，很是亲切地询问：“老弟你可是教导营的负责人？” “我不是，营队的负责人由洛琰将军兼任。” 裴骜皱眉，转头又问洛琰：“仲琪我问你，你们队伍里可有懂炮之人？” 洛琰摇了摇头，想说我不知道，可看裴骜的表情十有八九是误会了。他连忙点头，可又觉得不妥，于是一番点头摇头给裴骜整懵了。 幸好有上官洵在一旁救场：“没有，炮兵属于技术兵种，教导营中多为战斗人员。” “将军这是要找炮手吗？”玄灵问。 裴骜烦躁地“嗯”了一声，心想是又如何，你又不会。 他什么都好，就是爱倚老卖老看不起小辈，所以说玄灵也好，洛琰也好，没有一个能入裴骜的眼，哪怕他们两个一个贵为亲王，一个身位将军。 “让本王试试如何？” 原本裴骜心灰意冷，已经打算去选锋了，这时忽然又听到玄灵说：“五年前，本王曾在中央军塾的炮兵科旁听过，将军可信得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