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高临下的炮击
“将军可信得过我？” “自然是信不过的。” 裴骜拒绝的干脆利落，毫不委婉纡徐。玄灵也不恼，语气淡淡地同他讲： “既然如此，那便只能选锋了。” 裴骜叹了口气，妥协了：“那你就试试吧。” 他先前听说教导营中的精兵悍将们武艺高超，弓马娴熟，能弓擅铳，将来不论是下放到哪支部队里都能有好的前程——就认为他们各项全能。可谁曾想，这些军中精英们竟然也有不擅长的地方，比如说不会术法，也不会使炮。 裴骜自以为然地想：炮术不似法术，不用看天赋，努努力就能学会的东西，哪里是什么技术兵种，说白了都是借口。教导营的不孚众望，令他很是失望，他心想平日里传得神乎其神的教导营现在看来也就那样，心中便生出了一丝不忿了。 “靡费那么多的资源，怎么还培养不出来几个炮手？”裴骜半似埋怨半似不悦地嘟囔，末了，毫不客气地同玄灵道：“你且随我来。” 玄灵面色如常，不见半点羞恼，他的脸上始终保持着一抹淡淡的笑，用以遮掩内心的惊涛骇浪。 其实玄灵快忍不住了，只是不好意思发作罢了，他在袖子底下攥着拳，忍得很辛苦。小魔女莉莉丝见状很是不解：“你怼他啊，这老东西这么狂，当他是你爹吗？” “裴骜劳苦功高，狂妄一点正常，我还年轻嘛，不跟老家伙一般见识，忍忍就过去了。”玄灵用心灵感应同她道。 “随便你吧，反正我是忍不了。” 小魔女边说，边化作了灵体，从玄灵的身体里面钻了出去：“我出去走走，再听下去话，我怕我会忍不住拧下来他的头。” 玄灵笑，朝她无声地做口型：“你别胡闹。” 天水城上的城防炮属于第一代霹雳火炮，前膛。从燕京运到天水的时候，雷鸣还给附赠了充足的炮弹，和十多箱火药。天水城高一百四十二尺——不到十五丈，火炮蒙着块防雨布，呈半角地被固定在了城墙上。 “怎么样？有把握吗？”裴骜将城外的火炮阵地指给玄灵看：一百多丈的距离，炮击目标又小，也不知道玄灵能不能打的到。 “有纸笔吗？我想列个式子算一算炮击角。”玄灵依稀记得第一代霹雳火炮在平地上，半角状态下的有效炮击能打满一百丈整。而在十五丈高的城墙之上，想要打中一百丈外的目标，就必须将火炮的刻度角往下调。 “没笔，老夫给你找片石头在地上凑合凑合行么？”裴骜说，他隐隐觉得这次玄灵好像有点靠谱，于是态度便和善了不少：“这一回王爷若是能将神圣殿堂的火炮阵地打掉，老夫就让鹤楼给你记功。” “记功！真的？” “真的。” “将军可别骗我！” “老夫骗你干嘛？” 于是玄灵就把裴骜开的空头支票给当真了： “设炮弹的初速度为v1，目标水平距离为x，炮弹水平分速度飞行时间为t1，炮弹达到最高点的用时为t2，当竖直分速度为零时，t2等于巴拉巴拉……” 他的心情甚好，唇角微微上扬，脑子也比平常转的灵光：“炮口下调三刻度，先试射一炮——师兄，仲琪，你二人帮我个忙。” 洛琰问：“怎么帮？” “王爷还是不要叫我师兄了……”上官洵无奈地说道。 二人在玄灵的带领下，开始洗刷炮膛，装填弹药。洛琰搬来了一箱火药，上官洵将箱子打开，想往药池里面填装，这时玄灵忽然发现了不对劲，连忙阻止上官洵： “上大人等等！” 洛琰：“怎么了？” 上官洵：“……” 老子不姓上！ “这些火药没有储存好，都受潮了，用不了。”强行使用的话可能会使火炮炸膛。 裴骜蹙眉：“为何用不了？” “……” 能用的话就有鬼了……十多箱火药不好好存放，搁在城墙上日晒雨淋的，受潮事小，没晒炸那都是运气好。 “那怎么办？” 玄灵摇头：“我也没办法……” 裴骜沉吟了片刻，吩咐道：“来人，给我把这些箱子都打开——让王爷看看，最里面的火药可还有没坏能用的。” 结果还真让玄灵给找到了—— 最底下有一箱火药，表面一部分虽然已经受潮坏掉，可里面的却还保存完好。玄灵给它拾掇了拾掇，堪堪地凑出来了半箱。 裴骜有点不抱希望了：“这点火药能开几炮？” “满打满算的话……四炮。” 四炮…… 那么远的距离，那么小的目标，别说四炮了，四十炮都不一定能打的到。裴骜是不相信奇迹的，就跟自己的副官说道：“按原计划选锋，骁武卫掩护，让彰卫上去冲一冲。” “将军先等等，待本王射完了，你再让人冲。”玄灵一边说，一边将火炮的引线点着。裴骜嗤笑，现在他对玄灵的态度很不好，然而他却没有意识到，局面之所以成了现在这样是因为他没有做好弹药的储藏…… 城防炮的炮口高仰，发出了“砰”地一声巨响，炮弹打出了一道漂亮的抛物线，悠悠地飞向了战场上的神圣殿堂一方。实心的铁球犹如陨落的流星一样，防无可防。 “堕天使……堕天使为什么也有火炮！！！”克莱因公爵震惊地说道。 先前的几次进攻，神殿军队都没有遇到过一次炮火抵抗，于是克莱因就错误地认为天水无炮，于是他就把自家的火炮给拉到了天水城下轰墙…… 然而就在刚刚，一发实心炮弹从城上射入了他们一方的阵地上，落地后复又弹跳，撕开了他们的防线，造成了几十人的杀伤。 “炮口右调三刻度，下调两刻度，继续放！”天水城上，玄灵有条不紊地指挥道。 天水城下，神圣殿堂的阵地被恐惧所笼罩，遍地都是残肢断体，受伤未死的士兵发出了阵阵哀嚎。 “祭司团撤退，天骑兵顶上，伤兵要是救不回来的话就放弃了——其他人保护大炮，不能让它出现半点损伤。”克莱因焦头烂额，试图将损失降到最小。然而他麾下的士兵素质良莠不齐，步兵方阵里面吵吵嚷嚷，故而行动效率不高。克莱因公爵气急败坏，拔剑斩杀了一名张皇失措的炮手，然后愤怒地说道：“你们这些没用的家伙，要是再自乱阵脚，就把你们全都杀掉！” 话音未了，他的头顶上便又传来了一声巨响。克莱因抬头，看见天水城上的火炮再次迸发出了硝烟和火光——紧接着又是一颗实心炮弹落到了神殿军队的阵地上。 阵地上的克莱因怒极：“没完了是吗！” 而裴骜的情绪激昂，在城上兴奋地击掌：“打得漂亮！” 这一次的炮击虽然没有造成杀伤，但是炮弹的落点又距离神殿的火炮近了不少，余威的波及，令附近的士兵站立不稳，造成了不小的恐慌。 “王爷大才，老夫服了！”裴骜虽然心气高，但也是个明眼人，他现在看出玄灵有真本事了，这一炮都是他的功劳，于是就心悦诚服地说道。 玄灵谦虚地摆了摆手，淡淡地说：“奇技yin巧罢了，不足挂齿，将军言重了。” “这怎么能是奇技yin巧呢，倘若没有王爷，彰卫还不知要白死多少儿郎！”裴骜由衷地说道，语毕，朝着玄灵拜了一拜，很是坦荡地说：“鄙贱之人，先前的言语之中多有不当，冒犯了吾王。不料王爷竟宽之至此，不计前嫌——裴骜给王上赔罪了！” “这可使不得，将军折煞我了。”玄灵连忙扶住裴骜，哪能让他真拜下去：“您是长辈，又是上官，本王倘使受了您这一拜，岂不是要折寿？” “既如此，那老夫就不跟王爷整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了。”裴骜畅然地大笑，笑完，他言之凿凿地承诺道：“回头我就让鹤楼给王爷记功，记一大功！” 玄殿军制，一“功”可以升一级衔，一“大功”可以升三级衔，而斩杀一名同级别的敌人可以记一分，十分可以换一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