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独舞（中）
红拂一直认为她跟苏黎的相遇是命中注定，一如当时从未来过青楼妓馆的苏黎见她要跌倒，就飞身出来缆住她一样。 那日登台本不该是她，可若非是那日，也许两个人便是永不相识。 “苏黎是庆皇城中最有名的世家苏家的嫡子。苏家一门到苏黎这一代，已经出了两代皇后，三代名将，说是权倾朝野也不为过。而这样的世家，在那一代人才辈出的子弟中，苏黎却仍是其中最耀眼的一个。” 红拂当时对苏黎的了解并不多，毕竟作为一个从小在青楼中长大的女娃，让她明白这些政治格局中的各种故事，实在困难。而且，当时青楼的mama也并没有想过红拂能以一曲动京城，对她的思想灌输自然并不多。 她只知道自己跌倒的一瞬间，也许，是把自己的心，也弄丢了。 十八岁的少年，身上浅浅淡淡的竹墨香，剑眉星目的俊颜，开口时温柔的嗓音，都像是一个魔咒般，瞬间俘虏了红拂年少的心。那一刻，感受着自己心跳的频率，红拂知道，她应该是爱上他了。 “苏黎是庆皇城中出了名的高冷才子，他不逛烟酒茶肆，不爱青楼妓馆，但那一身的才气却是出了名的。”夜色中红拂的嘴角挂着笑，显得格外温柔，“可自打我那次登台之后，苏黎便常常来我们楼里听曲看舞。” “他并不点姑娘陪同，也很少点酒，偶尔吃些饭菜，但大多数时候，总是一个人从包间的窗户静静的朝下看，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我偶尔在台下抬头看，就正好对上他的眼神，他会怔一怔，对我露出一个笑。然后那整整的一天，我都会一个人傻笑个不停，像是吃了蜜糖一样甜。” 红拂的笑很甜，如此的小女儿姿态显得尤其可爱。 “可这种快乐却并没有持续多久。”红拂的笑意变得有些苦，她看着落倾城的眼神都带着抹说不清意味的涩，“许是世家公子同风尘女子天生的差距，不容人接受。mama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我对苏黎的喜欢，竟派人来安排说月中会拍卖掉我的初夜。那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像是要崩溃。” “后来的一周，我便再也没机会登台。苏黎还是每日都来，可我却再也没见过他。直到有一天，我听说，他点了一名女子作陪。那女子，就是我的jiejie，雪凝。” “其实当时我也明白，风尘女子本就不该有爱，尤其是…我还爱上了那般一个出色的男人……” 苏黎点了雪凝过夜，那一日红拂心灰欲死。纵然他所点的，是护佑她长大，如同亲姐一般的女子，她还是忍不住生出一阵锥心刺骨的痛。甚至还有，对于雪凝的怨恨。 没有人知道那一晚发生了些什么，只是雪凝的身价陡然提升。苏黎对老鸨吩咐，以后雪凝再不接客，就也几乎在瞬间打定了雪凝一夜之间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传言。 红拂那日看着苏黎离去时的背影，和同他温言软语的雪凝，眼底的光芒一点点熄灭下去，哀莫大于心死。 往后的日子里，红拂变得极是乖巧。每日除却练舞，便是唱曲，偶尔弹弹琵琶，饮些小酒。日子说是悠闲，倒不如说是寂寞。 雪凝很久没有来见她，出了自家的水月阁，听来的全部都是苏黎公子又如何如何的对雪姑娘好，如何如何的英伟温柔。红拂觉得与其听这些传言来堵自个儿的心，倒不如一个人在阁里醉生梦死。起码，阁里的生活，还算是安宁。 “我的生活过得很没趣，mama几次派人来通传，说是快要到了拍卖的日子，可我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在意。毕竟没了他，我突然觉得其实什么都无所谓了。” 红拂哑笑了声，“许是mama觉得我死了心，禁足了我九天之后，就放松了管制。我又开始登台，继续唱不同的歌，跳不同的舞，只是不再关注二楼窗口的那个位置。” “当时我觉得既然他的目光不属于我，身体也不属于，那颗心，更是全然吊在了雪凝jiejie身上，那么我也实在没有必要自作自受太折磨。” 红拂的笑说不出是不是苦，也或许是对自己当时情绪的一种无可奈何。毕竟处在暗恋中的女人，心绪总是格外敏感，一点点小事都可以伤到惨绝人寰。 苏黎当时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那个第一次登台就被他救下场的小姑娘，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不但不再总是关注他，就连他送去的请柬都被人原封不动的送了回来。 雪凝看着拿着请柬、眉头紧蹙的少年，一张温婉的脸上露出一个忍俊不禁的笑，第一次觉得名满天下的苏家大公子也有这么蠢萌的一面。 “雪凝姐在我退了苏黎请柬的当天下午，就来了我阁里。”红拂一双玉手轻轻捂住脸，显得有些尴尬，“我本以为她是来兴师问罪，她却只是拉着我的手，笑了很久。” “然后跟我说了一句，我自己都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的话。” “她说，傻丫头，他是喜欢你啊。” 雪凝来找红拂的那个下午，也带来了苏黎的表白。那是一首简短的情诗，却让红拂笑了很久很久。能被自己喜欢的人所喜欢，那一瞬的惊喜，显然能让任何人都欣喜若狂，更何况是那一年才年满十五的红拂。 “我们在一起的很快，我拍卖的初夜被苏黎花重金包下。可那天晚上他看了我很久，却没有动我。我以为他是嫌弃，他却只是笑了笑，温柔的拂去我散乱的鬓发，说他想有一日，给我一个圆满的婚礼。” “他说，我的拂儿是天下最无价的宝贝。” 红拂娇美的小脸上满是幸福，看的落倾城都忍不住露出一个笑。这是一个很有感染力的女子，并不只是美貌而已。 “他包下了我，每日支付着足够别人一辈子都难挣到的金钱。”红拂声音浅浅的，“我们的事并不被苏家认同，可苏黎还是坚持着在他二十五岁那年，将我娶回了家，纵然只是偏房。” “那一年，我刚好二十二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