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岭南太子
皇城内,池泉宫。 赤羽卫是禁卫中最神秘的一批人,除了皇帝、统领和作为军师的指挥使,其他人并不知道他们的身份。苏哲还有一层身份就是赤羽卫指挥使。 “指挥使,请出示令牌。” 刚进宫门一右脸上纹着赤色火焰的人朝着苏哲行礼。 苏哲从怀里取出一枚镶着红色宝石的白玉扳指。 “统领正在赤羽殿等您。”此人是池泉宫守门人赤面,腰间挂着两把圆月刀。 从宫门出来是一处长着火红色草丛的池塘,踩着水里的梅花桩方可抵达赤羽殿。在外作为文官的苏哲,此时却轻松跳起,身法极为轻盈的抵达了水池对面,铜门缓缓打开。 “恭迎指挥使。”二十个赤羽卫带着相似的赤色面具站成两排,而站在大殿正中的女子就是赤羽卫统领尉迟白。 苏哲走上前到了尉迟白身侧,望着殿内的二十赤羽卫,想起二十年前初任指挥使的时候,也不知道面具下的那些人是否还是老友。 “指挥使一走就是十数年,赤羽卫已数年未曾纳新,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尉迟白在赤羽卫离开后与苏哲去了议事厅,此时只有他们二人。 “赤羽卫所涉及之事皆为皇室朝廷秘辛,选拔向来都是子承父业,也怪我当年指挥失当,十三个赤羽卫满门被屠,这仇也是时候找应义清报了。”苏哲取出一份名单,“我已经拟好部分名单。” “这些人都是忠良之后。”尉迟白注意到一个名字,“叶言之。” 苏哲所选的都是忠义臣子的后代,在武艺谋略上都是烨国佼佼者。 “此人十一岁后几年事迹不详,会不会有猫腻?”尉迟白早就打探过玄羽卫入选几人,若不是太子选了她,绝对进不了东宫。 “你可知道岭南花家。”苏哲走到一旁沙盘,随后用内力在上面写了一个“花”字。 “岭南花家曾经和叶家齐名,大约二十年前花家被抄家,此后江湖上再也没有他们的踪迹。”尉迟白回想起这段往事不禁有些惋惜,“若是花家还在,我们很难在岭南城内安插探子,怎么忽然提起这件事了?” “近来在洛阳活跃的那几个人,就没有让你联想到什么?”苏哲继续在沙盘里补了两个字。 “花固安!”尉迟白连着读这三个字。 “此人与花家关系匪浅,而隐楼前楼主花漫江便是最后一任花家家主长女。”苏哲抹去了花固安的名字随后写了一个“叶”字,“叶言之不在洛阳的六年便是在隐楼,这些都是叶维授意的。” “怎么会,你与叶维不早就……”尉迟白对十几年前的事情,只知道是叶维暗中找人弹劾苏哲,这才导致他被贬去了江宁。 “当时年轻气盛,得罪了洛阳权贵,若是还待在这里,迟早会出事。”苏哲无奈地摇了摇头,“江宁乃是人杰地灵之处,若是真要贬我,不如选个气候恶劣之处。” “看来十几年前你离开后,叶将军当时忽然辞官,也是因为……”尉迟白明白了一切。 “眼下我们有共同的敌人,唯有联手方有力挽狂澜的可能。” 洛阳,苏府。 大婚之前,苏薇暂时住在府上,抵达洛阳时已经黄昏。 “多谢诸位。”苏薇朝着门外的玄羽卫鞠了一躬,余光却并没有看到叶言之。 “既然苏姑娘已经安全抵达,我等便会去复命了。”高剑骑马准备离开。 “阿箐玄卫,可否借一步说话?”融晴和苏薇耳语几句话走到台阶下。 高剑点了点头,随后先带着其他人回东宫。 “找我何事?”阿箐将马拴在柱子上走到府门内,融晴带着她去了一处亭子。 苏薇看附近已经没有其他人了便问:“从早晨到现在也没看到叶玄卫。” “她……”阿箐停顿了片刻。 “若是涉及隐秘,就当我没问过吧。”苏薇有些失落。 “也不是什么隐秘之事,她收到家书,似乎是叶家主又病重了。”阿箐提起昨天深夜叶言之忽然提前骑马回城。 叶府,前夜,家主院。 明晟守在院门外,近来洛阳城内外又有些不太平了,月色昏暗,远处庭灯走过来两人,正是小姐叶言之与她的侍卫林海。 “明先生。”叶言之朝着明晟行礼,手里握着青冥剑。 “小姐你直接进去吧。”明晟拿起一旁的灯笼递了过去,“林海你与我留在这里。” 进入里屋,叶言之掀开竹帘跪在榻前,此时躺在榻上的叶维听见动静,起身靠着枕头坐着。 “寿州之事明晟已经与我说了,那夜隐楼派了谁来?”叶维问。 “是上三层的无影,禹儿学艺不精,未能在她手下过十招。”叶言之从随身带着的木匣中取出半截残剑,“这是那日无影没能带走的半截无影剑。” “也只有你对隐楼的行事作风有所了解,及时向东宫传讯,否则寿州那夜必不会有活口。”叶维走过来拿起残剑,烛光下隐约看到血气,回头让明晟重新锻造成一柄匕首,必也是一把见血封喉的利刃,“夜里凉,你先去那边坐下,我还有事与你说。” “是。”叶言之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烨国北境有蛮族,南境有岭南国,边境数十年间战事不断。半年前蛮族与岭南同时发难,经过数月鏖战,先是南境,宁王方梧与宰相之子应呈将军击退数万蛮族士兵。后岭南内乱,边城将军秦奉轻松拿下十座城池,不出半年便可拿下岭南都城。岭南王柳承义为了保住王位,愿意送太子柳怀丰入洛阳为质。 “柳怀丰不日就要抵达洛阳,据说此人学富五车精通政务,刚做太子时不过十三岁,在岭南推行新田令,原本荒芜之地得到利用,这才有他们进攻我烨国的粮草。”叶维取出一画轴,继续说“边城将军秦奉也属于应义清一派,与岭南之战赢的太蹊跷了,你记住画像中此人小心探查,还不知道宫里到底有他们多少人。” “是。”叶言之接过画像摊开仔细看了看,画中青年目光如炬,穿着淡黄色长袍,但似乎有一些奇怪之处,只是当下还说不出,或许见到这岭南太子后方可知晓。 “你父亲已经替你请了三日假,这段时间明晟会再提点你些招式,切记不可使用在隐楼学习的招式。”叶维对叶言之的表现很满意,现在她的内功心法比七年前强了很多,只是撇去这几年学到的招式,面对强敌,确实有些招架不住,也是时候将叶氏剑诀完整教给她了。 三日后,夜,东宫左营。 叶言之拿着食盒去了阁楼四楼到了灵玉房门口,似乎听到里面有对话声。 “进来吧。”溪念听到敲门声后打开房门。 “正好给你和宫巳也带了一份。”叶言之掀开盖子,里面装着街市最近卖的最好的桃花酥,一时间清甜的香气四溢。 “也就你们会来看我。”灵玉有了些食欲,这次重伤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影响,也不知道恢复后能不能留在玄羽卫。 “人来的多了怕你不习惯。”溪念之前已经宽慰了几句,“太子派来御医为你治疗,你就放心养伤。”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一阵铜铃声,一共五声。 “快到换班时间了。”叶言之今日值夜,“先告辞了。” 玄羽卫每人值三个时辰,无论是何等级都一样,大约每十日就要值一次。叶言之换上玄羽服,从架子上拿起青冥剑,在铜铃声再次响起后,第六声时到了清宵殿外。 “言之,叶将军可还好?”前一班站岗的正好是林舒墨,两人虽然是师兄妹,但为了避嫌从未在东宫内称呼。 “这天气时冷时热,前阵子感染了风寒,现在已经无碍了。”叶言之向他行礼,“我带来些桃花酥送去了右营,林二哥仔细尝尝。” “知道了,昨日大婚,需小心火烛,你多留心。。”林舒墨交接完后离开了这。 清宵殿便是太子妃的住处,院子内外的红绸随风摆动,恍惚间叶言之似乎又回到了七年前的江南门,直到一个身影逐渐靠近。 “融姑娘。”叶言之看清了走过来的女子。 “果真是叶玄卫。”融晴往后看了一眼,顺着她的视线,此时清宵殿大门虚掩着,隐约可以看到门口站着一个人。 “现在已经是宵禁时间,融姑娘这是要去哪?”叶言之问。 “太子妃想要取一些笔墨,明日想为太子殿下画一幅江南风景。”融晴并不知道东宫还有宵禁的规矩,本以为还要在苏府住上几日,结果第二日便大婚入了东宫,尚未来得及熟悉宫内规矩。 “明日一早我替你去取。”叶言之将宫中的规矩说了两条,“一是,入夜后铜铃声五响后,内宫宫人不可出,第二日天明听到鼓声方可出门;二是,东宫东北角为禁区,无论何时不得接近,可记住了?”
“多谢叶玄卫。”融晴随即回了清宵殿,见苏薇正站在门口,“娘娘说的没错,刚刚巡逻到宫门前的正是叶玄卫,只是现在到了宵禁,明日一早便会送来。” “今夜太子不会来了。”苏薇转身看着贴在墙上的囍字,眼神中透着一丝落寞,“要是母亲还在就好了,今日就到这,该休息了。” 清晨。 鼓声刚歇,叶言之提着一个木盒到了清宵殿外,身上的黑色软甲沾了些许水珠,交班之后她便去司库房取了苏薇要的笔墨。 “娘娘,属下来送您要的笔墨。” “进来吧。”门内传来苏薇的声音,离门有些距离。 “是。”叶言之推开门,隔着淡粉色的屏风,她看到坐在窗边的苏薇,又继续往里走了几步,将木盒放在桌上,“东西已经送到,属下……” “叶家主身体可好些了?”苏薇不想让她这么快就离开。 “多谢娘娘关心,家主病情反复无常,此时只能看天命了。”叶言之回答。 “你也不必太忧心。”苏薇站起来走到叶言之面前,仔细看着她,“巡视一夜,你辛苦了,以后路过有空的时候再来陪我说说话。” “……” 叶言之沉默了片刻,想要拒绝但说不出口,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融晴出现后,叶言之才找的机会脱身,离开了清宵殿,现在可以回去休息两个时辰,午时后还需要去演武场练习。刚回到左营院内,却看到太子方辞正和尉迟白等人商议着什么,她行礼后准备回房间,却被尉迟白叫住。 “太子殿下不如让言之跟着去。”尉迟白将叶言之拉到自己身边。 “我记得你,选拔时表现不错,上次在寿州也出乎我的意料。”方辞的目光落在她手里的青冥剑上,以前他也只是听说叶维对其孙女叶言之十分重视,如今家传剑在手,选她进入玄羽卫果真是明智的选择,“先去换一套常服,这佩剑也换一下。” 叶言之回了房间,换了一套墨绿色长衫,将青冥放回剑匣后拿走挂在墙上的鸿骨,再次回到院中,此时太子的马车刚刚抵达,她骑上一匹枣红马紧随其后出了东宫。 西城门外。 数十个禁卫将一辆马车围在中间,年轻的马夫梳着岭南样式的发髻,眼神中透着紧张,隔着半透明的车帘隐约看到一个人影,微风拂过,只见一穿着青色长衫,柳叶眉丹凤眼的青年正端坐着。 “真是欺人太甚,明明可以从南门直入,非得让我们绕道西门。”马车边站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正牵着一匹黑马,“殿下,为何还没有人来。” “小八,咱们这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马夫何溯声音压的很低。 此时方辞的马车已经出了西门,禁卫让出一条路,马车停在十步以外的地方。叶言之下马取出脚凳。柳怀丰也适时的走下马车,年纪与方辞相仿,只是眉宇间多了一份凉薄。 “殿下此行一路辛苦了。”方辞说着便示意让叶言之与禁卫对其进行搜查,“为了确保安全,我们需要搜一下,你不介意吧。” “一切都听殿下安排。”柳怀丰往一旁挪了一步。 搜查完毕,叶言之在方辞耳边说了一句没问题。随后方辞将柳怀丰带去东宫,明日一早再入宫。 东宫。 叶言之骑马领着柳怀丰的马车从侧门进入,穿过几道院门后她勒住缰绳下马,此处是听风院,步行入门却是一处被枯黄残叶落满的庭院,那是一棵早就枯死的槐树。 “这……都多少年没住过人了。”小八瞪得眼珠都要掉了。 “殿下这边请。”叶言之并没有多少其他的,带着三人去了房间。 屋内收拾的很干净,何溯和小八去搬行李,此时柳怀丰却坐在门口的台阶闭上眼上晒起阳光。叶言之趁机想仔细观察一下。 “叶玄卫,已经盯着我看很久了。”柳怀丰忽然睁眼与她对视,“我们岭南人是有什么和你们不一样吗?” “是在下唐突了。”叶言之收回视线朝他行礼,“我只是想问殿下可还需要什么。” “没事了。”柳怀丰起身再次回过头看了太阳,沉默地走进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