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红衣公主
这神君,也就是心泽来到芷阳离宫后,沾床便昏昏睡去,这一觉睡了整整三天三夜,醒来后的第一件是就吃了一大碗面,简单的酱油加了些许葱花就着碱面煮了吃。吃完后,呆坐在桌前,眼里带着似有若无的失落。 风白玉见心泽不曾言语,也没有其他指示,便收拾了碗筷,正要退出房间时,只听身后传来一声低沉的男音。 “小公主……” 她心头一惊,带着些许惊喜转过身,见那神君正用手撑着下巴望着自己,她也是第一次鼓起勇气仔细打量着这个被称为神君的男人,他虽算不上惊世的美男子,但清秀的面容带着饱经沧桑才有的坚毅,略显消瘦的脸庞上一双带着疲惫的莲花眼透着比她所见过的所有人都要洁净的光彩。 “你们将我从黄泉深处唤出,所为何事?” 风白玉微微一笑:“回禀神君大人,您是无上的神君,我们微小的念想,您自然洞察。父王让我来照顾您,想来还是希望神君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来决定是否助我罗格族。” “我?”他的声音带着自嘲,“我能给你们什么帮助?我只是个废物,连自己是谁都还没弄明白。” 风白玉没有料到得来的是这么一句自嘲,想到自己乃至整个罗格族皇室对这个花大代价迎来的神君可以说是一无所知,但莫名抱有极大的幻想,一股悔意涌上心头。心泽略显轻蔑地笑道:“后悔了?”说罢拂袖起身,向房门走去。 “站住。”风白玉一手抱着碗筷,一手拦在他的面前,强压着内心的情绪说道,“谁说我们后悔了,无论你是神是魔,是痴是傻,你都暂归我罗格族所有,你要报答我们将你从黄泉海中救出的恩情。” 心泽双眉微蹙,嘴角挂着难以捉摸的神情,凑到风白玉的耳边,轻声低语道:“方才你说的可是随我心意,怎么瞬间就变得如此强势?” 听此一言,罗格族公主屏住呼吸,眼睛的余光死死盯着身旁这个男人,心泽在这目光的灼烧下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随即朗声大笑道:“可惜啊,可惜啊,你们想我让杀了冥府长老们,可我打不过他们,可惜啊。”他故作轻松地晃到床边翻身而上,又说道:“罢了,这有的吃,有的住,还有叽叽喳喳的小姑娘叨扰,也是好地方。我倦了,小公主一会出门的时候帮我把门关关好。” 见他如此,风白玉应了声“好”,便将门合上,她把碗筷递给迎上来的小鬟,快步行至满是日光的庭院中,日暮高原灼热的阳光照在她小麦色的皮肤上,汗水顺着额角流下,她的内心满是不解和愤慨,不解的是如此没用的神君救他何用,愤慨的事那一副不争气的样子像极了路边的盲流子。她站在庭院中一动不动,心里反复思量着方才神君的一言一行,吃面时狼吞虎咽的样子,阴阳怪气的自嘲,还有那双纯净透明的双眼。 小鬟小心翼翼地站在她身后,撑起一把遮阳伞:“公主,回屋去吧,今日的太阳过于灼热了。” 这番话语将风白玉拉了回来,她抹去额角的汗水,轻声道:“无妨。我们去宫门处,父王和大祭司估计快到了。” 卧房内的心泽将自己周身裹在被子里,只探出一个脑袋来,双眼睁得浑圆,警惕如受伤的野兽,虽在风白玉面前显得如此正定,但他到现在也不敢确信自己从黄泉深处出来了。只要闭上双眼,耳边就传来永不停歇的嚎哭,胸口传来阵阵疼痛,他的身体极度恐惧着被怨气侵蚀的感觉,双眼大睁,连眨眼都不敢,红血丝迅速布满了整个眼眸,直至这幅躯体能够承受的极限。当眼眸垂下,漆黑的深渊将他浸没,那是张巨大的口袋,带呼呼风声和刺耳的嚎哭。 心泽伫立在黑色口袋的深处,哭嚎声由远及近,由杂乱便具体,最终化为一簇,围绕着他不住旋转:“还我命来!还我命来!放我出去!”心泽并未理睬,只是一言不发地站在漆黑之中,任由冤魂在他身边萦绕哭嚎。 “无情!无情!还我命来!”那冤魂直冲着心泽而去,整个漆黑的空间内都因他的怨气发生着剧烈的震动,一副要将心泽生生撕碎的模样。可就在将要接触到他身体的瞬间,那股冤魂骤然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个同样看不清脸孔的人形。 此时心泽开口道:“是你?那日诱我入了皇城的冥府人。” 黑影笑得咯咯作响:“竟还记得我,算你记性好。”便饶有兴趣的绕着他转了几圈,“那日分别后,我们便一直未有机会相见,转眼都过了三年了,现我看你灵台清明,较之当时如同换了个人般,想来你的困惑解决了。” “我未能与沧梦皇帝对上话,就被他们囚了。不过倒是有些许朦胧的画面浮现在眼前,那应该就是你口中我真正的生前。”心泽的语气淡定而又坦诚,像是对着老友款款道来,但这平静的湖面下,暗藏着汹涌的波涛随时会冲破而出,带着三年来所承受的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巨大痛楚。 黑影是如此的善解人意,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心泽的脸颊,那手没有一丝热气带着彻骨的寒冷,缓慢划过他的脸颊:“你是不是很怨恨他们,遥远的过去将你杀死,三年前又将你沉入黄泉海底,可怜啊,受了这么多的折磨。”随之而来的又是阵渗人的咯咯笑声。 话语温柔却直击心泽的心灵,冰冷彻骨。 “你究竟想做什么?”心泽试探性地问道,哪怕他知道这人并不会给他答案。 “咯咯咯咯”漆黑的空间中只剩下阴森森的笑声,在心泽的耳边萦绕,他忽感到心口一痛,一股热气喷涌而出,他猛然惊醒,鲜血从口中喷在床铺上,他伸出手慌忙捂住嘴,可那鲜血还不住往外翻涌,他双眼睁得浑圆,飞溅的血溅在眼球上,将帘帐染得通红。 “神君,您怎么了!”一双温柔的手将他扶起,“快来人呐,叫医师。” “不,不用,寻常医师治不了……”心泽伸出满是血的手抓住来人的手腕,“我没事……别喊。”
“怎能说没事?你还在吐血。我喊城里最好的医师给你治。”风白玉关切地说道,此时已经日暮时分,这次心泽又昏睡了半日之久。 心泽一把推开她,翻身下床,跌跌撞撞地走了几步后,他的心口绞痛的厉害,就撑着桌子大口喘着气,感到喉头一甜,又一口血吐了出来,公主前日里给他新换的精秀衣服已被染红,他抡起袖口擦了擦嘴,又跌跌撞撞得向门口走去。 风白玉赶忙拦在门口:“你这副样子,还要去哪!” 心泽喘着粗气,手放在门把手上,他压低了嗓子说道:“我哪也不去。不过,我得请你出去。” “你!” “你什么你,堂堂罗格族大公主,就这样擅闯我的卧房?”心泽蹙着眉头,吃力地说道,“你还不走?不然我就开门说是你重伤我至此!” “你有一点点做神君的样子吗!”风白玉气不打一处来,扯着衣服就把他摔在床上,“我就不该在父君和大祭司面前说你好话,就该让他们进来看看你这烂样,然后把你扔到黄泉海里喂鬼。你既然不肯让医师医治,那就让我看看你到底是得了什么病!” 心泽被这大力女子摔得脑袋发懵,竟一时说不出话来,只任由风白玉扯开他胸口的衣服,耳边还回响着她骂骂咧咧的碎碎念。随后传来的就是一声惊呼,心泽用手肘撑着床面微微坐起身,他的眼睛瞥了一眼胸口,又望向面露惊恐的风白玉,见那女子伸出手轻轻拨开他左胸前的衣襟,那个触目惊心的伤口完全的展现在她的眼前,那是个拳头大的血窟窿,虽不再流血,但皮rou外翻可见筋骨,根根肋骨下一颗鲜红的心脏有规律的噗噗跳动着,她并不纤细的手轻柔抚摸着这个血窟窿的边缘,她的双眸如此专注,竟如同在观摩一件精美的艺术品,许久之后,风白玉轻启朱唇:“冥府竟将你伤得如此。” 此时心泽已经感到身体恢复了些许,胸腔内之前那股绞痛已经消散,吐血的冲动也退了,他将身子坐得更直些,说道:“没事,你看我这会也没吐血了。有东西吃吗,我感到有点饿了。”后半句其实是在转移话题,减轻些二人之前略显尴尬的氛围。 “啊?哦,哦,有的,有的。现在已到傍晚时分了,也到该用晚膳的时候了。”风白玉慌忙转过身,手不自觉地攥住衣角,尴尬的揉搓着,“我这就去后厨看看他们准备得如何了。”说罢快步推开房门跑了出去,留下看似病恹恹的心泽在床榻上暗自发笑。 他低头又检查了自己的伤口,自从三年前被桑灼等人暴揍了顿,其他大大小小的窟窿在哪深不见底的黄泉海中也慢慢愈合,除了胸口这处被追魂锁贯穿的地方,虽长出了骨头,但这血rou却始终无法愈合依旧保持着之前被贯穿的样子,他无奈地笑了笑合上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