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书生
“李立师兄，在下有事禀报。”一女子踏着浮云，缓缓升到南海上空，脸上却尽是不情愿，甚至带着几分惧意。 那声音，甚至连鼾声都盖不过去。 “李立师兄——李立师兄——”一声比一声小。 “李立师兄！”像是鼓足了勇气，终的爆发出来。 “嗯——”李立惊醒，挥舞着左边空荡的衣袖就要打去，最后却收了力道，轻轻打在屁股上。 “哈——原来是小师妹啊，什么事情啊。”李立右手捂着脑袋，浮夸地打着哈哈。 小师妹羞红了脸，却又着急禀报，并未发作，而是一本正经道：“有地道盟的线索。” 李立听闻也是正经起来，翻身坐起，双目凝重：“细讲。” “上次霜鲸靠岸之时，地道盟的那位曾经在南海崖买走过一位女童。”声音缓缓。 李立伸手示意停下，一手捏住鼻梁一副头疼苦恼模样：“是我曾经负责过的案子，那家的大哥吞下霜珠，却舍不得破腹取出，为保全尸，便将家中小女给卖了出去，偏偏又是地道盟的邪修买了去。” “说道着其实还与南海的仙府有些关系。” 小师妹轻轻点了点头，双手不自觉的捏住衣襟，轻声道：“是那一回。” “那究竟是怎的了？” “那家的小女回来了，还入了仙门，身上也未见得邪道气息。”小师妹继续道。 “只晓得这些？”李立瞪大眼便问道，不等小师妹回答，站立起来，摸着下巴自语道：“哪有这般巧合的事情，上次霜鲸靠岸时被买走，这次霜鲸靠岸便刚好回来了。” “怪，太怪了。” 小师妹看着在云床上来回踱步的师兄，不再言语，告退一声，便要离去。 “等等！”李立出声叫住：“那陈家是不是有一位在天书阁工作。” 小师妹一愣：“是有这事，那位似乎痴迷学术，官阶也不高。” “劳烦小师妹牵线搭桥，这里的事情，师兄不擅长。”将才还一副混混模样的李立此刻却身躯笔直，一手作揖。 小师妹也还礼，微笑道：“师兄客气了。” 如此，小师妹便踏着云朵行远了，想起将才被戏弄一事又是微微脸红，终地又自语道：“这一回便饶了你。” “只是从魔帝死后，也难得见到师兄认真的模样了......” “滴答，滴答。”雨滴穿过灵气，落在小师妹的面庞之上，刺骨的寒意透过鼻尖渗透进来。 “死鲸鱼。” 小师妹只是撅了撅嘴表示不满，云还在飘，也见得远方的远方，一只只庞然大物在冰面下缓慢的移动着。 那尾扬起如滔天巨浪，扑打在水里却没有一点波澜，带起的海水凝结在空，为大海立上一层层冰幕。 “呜——” 不时有霜鲸鸣叫，叫声在无边无际的海面上回荡，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霜鲸渐渐的近了，雨还在下，封朽也到了，到了他未曾来过的南海崖。 “小七，想家么？”望着身后躺在云朵上的陈涂，封朽呼唤道。 听见封朽的呼唤，陈涂眼皮眨动，点点金光从面庞上溢散出来。 “想。”陈涂含糊地答应着，微微睁开的双眼中尽是混沌。 “那便回家解了心结，再说修炼之事。”封朽驾驭着云马车，未曾回头。 混沌的双眼陡然瞪大，陈涂扒着那云做的窗户探出头去，愣神了好一会，失神喃喃道：“到了，真的到了。” 就这么扒着窗户，痴呆地凝望，久久不愿松手。 “此去便顺自己的心意，我不做干扰，既然顺了心意，也就不要多想。”封朽察觉到那偷瞄的怯弱目光，才开口说道。 “到了地方，便带我去吃些美食，那荒莽大山中可见不得海鲜。”封朽刻意地温柔起来，或者说，虚伪。 陈涂松了手，双手抱在胸前盘盘弄着手指，眼中仍然飘着零星金光，似乎那些美好的回忆全部都涌了上来。 封了神念，收好气息，封朽驾驭着马车缓缓朝下落去。 只要不动手，现在世上没人能认出或者找出他。 两人换一身不起眼的服饰，散了马车，往南海崖方向走去。 “南海崖。”一截断碑，上面字迹却整洁大气。 目光所及尽是茅草木屋，偶尔有几座石砌的房屋，屋外都摆放着大小不一的木船，木船上皆是绑着手臂粗的麻绳，或一根，或两根，麻绳那头都打上两个圆圈。 来往行人马车络绎不绝，都是一副匆忙模样，说到底也是能通往南海的地方，怎的会宁静的下来。 见封朽盯着木船，陈涂怯怯地插了话：“小时候嗲嗲便背着我，和哥哥们拉着船去往海边。” 封朽点头，这一路，陈涂停步，他便停步，听她讲些平淡回忆。 可这一路走来，周围景色渐渐荒凉，到了断山脚下，几乎再见不到人烟，只有断壁残垣，古藤荒木。 封朽封了神念，陈涂却没有，只是走着，心中愈发慌乱。 她又怎能探不出来，以前的那个家，已经消失了。 又走了一截，陈涂方才下了决心，回头对封朽道：“家中二哥聪慧，又得以在城中读书，想来如今必定考取功名，去南海城寻寻吧。” “只是，徒弟还想去那家看看。” 封朽却是思索起来，和地道盟和邪修沾上关系的，那群死脑筋的又怎会轻易放过？ 只是陈涂回来，发现与否也只是早晚问题，想到这里，封朽又松了口，只得点点头。 山崖之下，石屋靠墙坐落，和梦里见到的样子如出一辙，虽是荒废，任然保持着那副坚挺的古朴模样。 出奇一致的，两人的目光都投向石屋角落，似乎那里仍然应该摆着个小凳子，小七仍然应该坐在上面玩着拨浪鼓。 “来人了。”陈涂突的冒出一句，只手皱眉，瞬间祭出背后的风灵月影，月影冲天而去，风灵剑身微鸣，即刻环绕两人周身。 丫头总归是长了些记性，封朽想着，也开了口：“不必惊慌，是你二哥派人来接了。” 陈涂有些惊讶，却只是把那水灵灵的圆眼对着封朽，一副你怎么知道的模样。 天上来人也逐渐清晰，定睛看去，却是两人，甚是滑稽的两人。 前面的仙人踩着宝盘，一条金闪的长鞭远远扬在身后，捆着一朵白云，再近些，才看见那白云里还有个人。 “啊——啊！”听得惊呼一声，两人便一齐落了地。 云里那人来不及整理皱褶的长袍，只顾得扶正鼻梁上眼镜，便走到师徒两人身前来：“出行匆忙，让两人见笑了，在下是天书阁来人，与你二哥陈述是同事。” “二哥果真考取功名了。”陈涂脸上掩不住的喜色。 “是的，陈述大哥与我做些文书工作，记录海相之类。”那人说话也不急，悠缓的话语不像是刚刚从天上摔落的。 “虽然不是什么要紧工作。”那人接着说：“倒也清闲，陈述大哥平日里就好钻研。” 那仙人站在一旁，双手放在身后，闭目不动，如一尊石雕。 三言两语，你来我往，便卸下了大半戒备，多了许多亲和。 “师傅。”陈涂叫一声师傅，眼中的欢喜冲破眼眶，冲向封朽。 “那便去吧。”封朽也向那人拱手：“我是陈涂师傅，小门小派。” 那人拱手回敬，再转头对身边仙人说道：“麻烦再确认阵法完好，我们便回去罢。” 果然，这里设了阵法。 陈涂却像只警觉的兔子：“为何在我家门前设下阵法？” 那人依旧不慌不忙：“如今已是来不及解释，小人这般慌忙，也只是为得让你们兄妹相见，别无其他意思。” 说完，仙人微微颔首。 封朽听得这些话，只觉得不耐烦起来，话里话外无半点真情实意的东西，尽是些客套话。 既然是等不及了，那便要行动，封朽从陈涂背后抽出风灵剑，拿在手中便向那人道：“还请大人再前面领路。” 见师傅说话，陈涂自然是乖乖听话，不再言语。 那人也连连答应着，便又被仙人的鞭子缠上，果然是怎的过来，怎的回去。 至于封朽呢，自然是坐陈涂的剑了。 在封朽的示意在，陈涂踏着风灵剑，几乎是和圆盘同一时间升向天空，一手却环上陈涂腰肢，轻轻捏了一下。 陈涂羞红了脸，回头和封朽对上眼，却是会了意。 风灵剑微微偏转，卷起一阵风浪。 “啊——！”熟悉的惊叫再次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