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书生(2)
不时便见到了南海城,俯瞰过去,便是沿海连成一片,再近了了些,入了城去,只见得朵朵白云飘来,远远地将众人环绕住。 至此,剑上人瞧不见地上人,地上人望不到天上仙。 “小时时常望天,盼得望见仙人。”陈涂有意无意地冒出一句话——“真傻。” 风灵剑依旧平稳飞行,这白云只是遮挡视线,对灵力神念毫无阻拦,陈涂依然能清晰地感受到飞盘上仙人去向。 再近些,云便散了,映入眼帘的是天书阁三个黑字,苍劲有力。 一支墨笔,绘栋黑白高楼,不见亭台楼阁,只见木梁板正,层层累叠,构出规矩方圆。 每层楼的南方都向外延伸出一个方台,跟着在方台上落下,方才知晓了这方台的用处,只是这偌大的台子,不知道落多少仙人才落得满。 双脚落了地,跟着走着,踱过几条长廊,在一个不起眼的房间前停下。 “如此,我们便退下了。”那人干脆把眼镜收进了怀里,说完便走开了。 至于那仙人,到了方台时便离去了。 门关着的,但却不应该是关着的。 无论如何,那个叫陈述的人,陈涂的二哥,都应该提前知道,他的七妹,成了仙,领着一位不知来路的师傅,回到了南海崖。 陈涂却没有多想,也想不得,颤抖的手,推开了门。 一个台阶将房间分成两个部分,台阶上是书案书架,文书整齐摆放,明明只留的下一人在书案前办公,却不显得拥挤,案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台阶下只有一张毯,一张矮桌,矮桌盘旁坐着一人,青灰服束身,一手撑住头伏在案上,像是在打瞌睡。 “二哥?”陈涂轻轻叫了一声。 陈述缓缓抬头,一张白净的面庞显露出来,柔顺顺两片柳叶眉,暗闪闪两颗丹凤眼,却是一副阴柔女儿样。 并不急着回应,一手拂过身上衣裳,一边起身,轻呼一声:“七妹。”然后眼神投向封朽,行礼致意:“请坐。” 看着陈涂封朽盘腿坐下,陈述只是说着:“霜鲸又是靠岸,事宜众多,阁内忙的不可开交,我也不能幸免。” 苦笑着,眼神只是看封朽。 封朽不说话,也未曾有接话的想法。 “二哥。”陈涂又轻轻地唤了声,只拘束地坐着,犹豫着问道:“家中可还好?” 陈述这才把眼神投向陈涂:“自然好,七妹不用担心。” 陈述不看封朽了,封朽却还在盯着他看,望向陈涂的那一眼,不自觉地浮现些宠溺,又像是松了口气的欣慰。 怪人,封朽只是在心里叹着。 “能领我去看望家人么?”陈涂双手放在腿上,低头言语到,如此,便多了三分祈求的味道。 陈述呆住,眼神又回到封朽身上,好像是在使眼色。 封朽想着,总归是开了口:“见一眼家人又能如何,远远地看上一眼也罢。” 陈涂蒙的扭头望向封朽,那委屈的眼神能说出话来——为何这么说?我的家人,为何只能远远地看上一眼。 偌大的天地间,看上去只有陈涂不知道她被邪修带走过,不知道她沾染了多少麻烦事。 她只晓得那坎坷的命运背负了便背负了。 陈述苦笑着:“你既然已经成了仙,便该忘了那儿时的那些难堪,这世间天地广阔,修一条安闲的路,多好。” 眼泪已经是在眼眶里打转,陈涂颤抖的声音传来:“在二哥眼里,小七便是这样的人么?” 陈述捏着鼻梁,垂下头去,叹一口气,语言中多了一丝恶狠:“既是欢喜一瞬又能如何?搅入那混沌泥潭难道又是件好事?” “你可曾想过,如今仙人回了那家,又是怎样一副光景?” “是要帮嗲嗲打渔么?那你的飞剑去刺些大鱼上来么?” 声音不大,字字诛心。 打转的泪终于落下,滴答滴答又落到自己的衣裳上。 她不尽然听懂,憋了半天,也只是一句:“为何?” “为何?”陈涂轻声重复着。 陈述起身,将背影留给陈涂,踏上台阶,转眼间又坐在了书案前。 “咚咚。”门被敲响。 是一位官人领着位仙人,这官人,只有着半分书生相。 书案前的陈述起身行礼。 官人点头,只是说:“天道盟李立请得过去。” 李立,封朽听得这名字便警觉起来。 若是要给封朽觉得最难缠的人列一个榜单,这天剑门的李立绝对名列前茅。 不择手段,死缠烂打如同疯狗,正气风骨,从那人身上见不到分毫,李剑狗,封朽愿意这么称呼这位。 “原来是天道盟来人。”陈述对着小师妹又行了个礼:“原来是李立大仙人负责此次霜鲸靠岸。”脸上尽是敬重之色。
小师妹温柔的笑着:“只是管理群罪人罢了,也称不上什么厉害。” 封朽就冷眼看着这两客套,陈涂则痴呆着盯着矮桌,对外界的一切毫无感知似的,眼泪不知道流了几滴,又不知何时悄悄地止住了。 “既然是天道盟有请,你去便是。”封朽冲陈述说道,大大咧咧地站了出来,又一次充当起推动命运齿轮的人。 “您便是陈涂的师傅罢。”小师妹自是行礼,却觉得奇怪起来,这天下仙人,无论正邪,大都听说李立的名字,这人是怎的摆出如此大的谱。 封朽笨拙的回了个礼,歪歪扭扭的,随意便回了句:“是的,小人只是名不见经传的乡村野人,松松垮垮一个散修,藏在山里养伤多年,也算是上苍垂怜,好歹才收了陈涂这一个徒弟。” 封朽已经尽自己所能阴阳怪气了,在小师妹看来却是个傻子一般的人,晓不得李立也算正常,即使这般,也是轻声细语地解释道:“我这般来,是要请您的弟子陈涂去一趟。” “为何?”封朽就是问,自己不想说的话,就要让别人说出来。 “陈涂儿时被贩卖一事,其中有些蹊跷。”面对“愣头青”的质问,小师妹猝不及防,支吾起来。 “有蹊跷便去查,为何怀疑到我徒弟头上来。”封朽就是问,把愣头青这个角色扮演到底。 “只是想寻些线索,方便查案。”小师妹有些汗颜,不仅仅是小师妹,陈述和那官人都嘴角抽动,不知如何是好。 “那便去就是,身正不怕影子斜。”封朽大大咧咧的,又对身边的小七说道:“你便去就是,别怕,有师傅在。” 陈涂低低地垂着头,闷声答应一下:“听师傅的。” 再看一眼陈述,如此便去了。 等小师妹和官人离去,封朽又收了那模样,望着案前的陈述,沉声说道:“自是家中姊妹,一句话也不过问么?” 陈述只是看着案板:“既是能遇见你,既是能到了这南海城,想来身上也留不下任何线索。” 封朽却是不留情面:“搞得好似这天下的事情你都晓得,将才说话那般无情,便也是打着为了你好的旗号说的吧。” 陈述不答,沉下头的模样和陈涂方才如出一撤。 没有人再说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