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两道别离
我昨晚没睡好。 没睡好的原因，不是因为被那个噩梦吓得再也睡不着，而是当我重新躺下以后，又在床上翻来覆去想了好久，却始终想不明白，以前的我到底是哪根神经错乱掉了，居然会主动向一个活脱脱钟无盐再世的丑女求亲？虽然即使是现在的我也不很看重女孩子的外貌，但好歹也要能看得顺眼吧？ “这不是我的记忆这只是一个噩梦这不是我的记忆这只是一个噩梦这不是我的记忆这只是一个噩梦这不是我的记忆这只是一个噩梦……” “夫君，你真的没事么？”乔夕颜在一旁担忧看着碎碎念的我。“自从昨晚你被那个噩梦吓醒以后，你整个人就不太对劲了。” “我说了我没事，只是你不相信。”我低头看着矮了我整整一个头的乔夕颜，嘴角不怀好意斜向一旁。看来要抚平那个噩梦给我带来的创伤，我还需要很多正能量。“不然还是让你亲身体验一下，看看你家夫君我到底正不正常。” 说完我整个人立刻就扑上去，拥住了她。 “别……爹还在等我们呢。”乔夕颜在我怀里轻轻挣扎，我看见她的脸上浮起了两团红晕。“如果……如果夫君实在想要，等晚上回了家，夕颜……夕颜再由夫君索取便是。” 我轻声笑笑，伸手揉了揉头发。“还是算了吧，你刚刚才被破身，身子也不太方便，还是等你的身体好转些再说吧。我们先去见老丈人。” 其实我只是做做样子，就算夕颜不挣扎，我也没有把她就地正法的打算。除了我方才说的因素是一个顾虑以外，更重要的一点是，这里可是太守府后院的一个走廊上，走廊外阳光明媚，日正当空，可谓真真正正的大庭广众，随时都会有人从这里经过，我就算再怎么变态，也没有在众人表演活春宫的欲望。 至于见老丈人，则是成亲仪式完结后，接续的约定俗成的规矩。 其实这规矩，本来是要套在新娘身上的。也就是说，按照这个时代广泛流传的习俗来看，成亲的第二天，是女方拿枣做礼物，拜见老爷夫人的日子，即男方的父母，而两位老人也要在这一天馈食新娘以示祝福。 奈何我的情况特殊，就算结合两家的老人，也只有一个乔玄这么一个长者，于是只好山不转水转，这次就由我们夫妻俩一同向老丈人见礼。 这是早就定好的程序，所以昨晚乔玄也没有离开，而是直接在这座邸宅里住上了一晚，打算今天做完这项习俗后，才回归乔宅。 当我们带着枣，走进内堂大厅的时候，老丈人还没有来，倒是周瑜和大乔夫妻先我们一步起了床，此刻已经跪坐在下首，悠哉悠哉喝起了茶。 是了，这两家的长辈，也只有乔玄一个老人，看来我们四人还当真算是同病相怜。 “姐！”乔夕颜率先大喊，在得到我的点头允许后跑向乔朝容。紧接着她们姐妹俩手拉着手跑到一边用悄悄话拉起了家常，而我则坐到了周瑜旁边，坐在大乔刚才的位子上。“早，公瑾。” “早，觉明。”周瑜向我微微点头，继续低头喝着他的茶。 其实对比我们俩刚认识的的那会儿，他对我的戒备已经不再像当初那么深了，那时他对我的称呼可公式化多了，并不会直接叫我的字。只是周瑜为人严谨沉静，心情没有那么容易浮于表面，私底下更不是多话之人，所以他的反应看上去才会稍显冷淡。 我环视了周围一遍，发现眼下除去在堂下服侍的仆役外，这间偌大的厅堂里，也就只有我们四个人。 “伯符呢？怎么没有看见他？”我向仆从重新端上来的茶碗里倒满了一碗茶，问道。“总不会到现在都还没起床吧？” “伯符的情况跟我们可不一样，尽管我们的婚礼是同时同地举行的，但从名义上来划分，我们娶的是妻，他娶的是妾——抱歉，我也只是实话实说，所以实际上他是不用跟我们一起来拜见丈人的。”周瑜淡淡说。“况且吴老夫人仍然康健，而我们的丈人也只是伯符的世叔叔辈，所以有这个需要，伯符和貂蝉要拜见的，也不是我们的丈人。” 是这样吗？这一点我倒是忽略了。果然我还是想亲眼看看，貂蝉夫人她，到底会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我。 但我想，这是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 乔玄在我踏入厅堂后差不多半个时辰才施施然走进来，这时我已经和周瑜一起喝掉了整整一壶茶，而另外一边的乔氏姐妹直到老丈人进来后才终于停止了一直喋喋不休的悄悄话，明明才只是分开了一个晚上，真不知道有什么话题可以让她们窃窃私语这么久。 接下来的事情发展就没什么值得一提的了，毕竟类似的情形昨天黄昏时分就已经上演了一次，只是现在人没那么多，环境也没那么吵杂喧闹而已。而乔玄对于我们这两对夫妻的祝福也没什么新意，基本上就是将昨天说过的话又重新复述了一遍。 然而今天的重点，直到现在才开始。 “两位将军，”一个下仆向我们施礼道。“长公子有令，请两位将军去议政厅一趟，长公子有要事要和二位商议。” 目前在这座宅子里有资格被叫做长公子的，恐怕只有一个孙策；而会用这个称呼称呼孙策的人，应该是他从建业带过来的仆从。 “夕颜，恐怕还得麻烦你再在这里等一会了。”我向乔夕颜歉然一笑。“等我去见完孙策，我们再一起回家。” 议政厅我们俩都很熟，完全不用别人来引路，我们很快就来到了目的地。 议政厅的摆设跟印象中比起来一点都没变，只是透射进屋子里的阳光不如上次那般明亮，毕竟最近天气已经有点转凉，开始向深秋过渡。 当我们踏进这间屋子的时候，孙策正在端详挂在墙上的地图。当然这副地图仍然是上次我出征夏口前，所用的那副包含了部分江夏郡的地图，我看见标示在地图上的数值被直接做了一些修改。 “公瑾、觉明，你们来了，”孙策抬起头，看见是我和周瑜，咧开嘴笑道。“怎么样？成亲的感觉如何？” 说实话，现在我对孙策的感觉有点复杂。不管貂蝉夫人心底愿不愿意，她现在都已经嫁给了孙策做妾，这个事实让我很不爽，但我却无法对他提起一丝怨愤。因为他并没有违背对我的承诺，没有不顾我的意愿，用强权逼迫貂蝉夫人。而且如果我所料不错，貂蝉夫人嫁进孙家，是出于贾诩的教唆，怀抱着某种目的的。因此无论要不要迁怒于他，我都始终感觉很怪异。 但周瑜跟孙策的情同手足却是货真价实的，在非孙氏部将里，也只有他敢不回答孙策的话：“先说公事吧，这里可不是谈论私事的地方。你把我们两个都叫来了这里，应该是对我们的安排有确实的想法了吧？” “公瑾啊，有时候呢，做人做事，其实是可以不用那么公私分明的，两件事情混着来，偶尔效率会更高。”孙策在案几后坐下，微笑道。“不过算了，既然你想先谈公事，那我们就先说公事好了。” 孙策清了清嗓子，继续说：“虞翻从豫章给我带回来了一个好消息，华歆接受了我的劝降，并且将整个豫章郡双手奉上。” 啧啧，华歆果然投降了吗？看来这个鲁子敬在政治上倒也真是颇有眼光。 “现在那里已经算是我们的地盘了，只要牢牢掌控了它，我就能真正光复，爹遗留给我的基业了。所以公瑾，我打算派你去接收豫章。” “诺。” “先别急着答应，我的话还没说完。”孙策回过头，示意我们将目光注视到地图上。“豫章既然已经到手，那么五年前我分割豫章郡，置庐陵郡的规划就能实现了。所以虽然我属意让你带兵去接收豫章，但名义上，我的两位堂兄，孙贲和孙辅，才分别是豫章太守和庐陵太守。” “公瑾明白。”周瑜拱手称是，他的脸上一点不满之色都没有。 “等会我会赐你一块万人虎符，你点齐兵马以后就驻守到巴丘吧，那里是豫章郡和庐陵郡交交界的地方，离荆州贵阳郡也不算远，进可攻退可守。有了虎符，你也可以就地扩编军队了。” “是！”周瑜的声音依旧荣辱不惊，我在一旁却听得心脏狂跳。 虎符，顾名思义，就是用来调兵遣将的虎形兵符。一般来说会分作对称的两半，其中一半交给将帅，另一半由皇帝或主君保存，只有当两个虎符同时使用的时候，才可以真正调动军队。但孙策这一给就是一整块完整的万人兵符，这不是孙策一时的慷慨，而是他对于周瑜的，绝对信任。 “觉明。”这回轮到我了。 “末将在！” “收拾一下行装，三天后出发，跟我回吴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