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再见贾诩
说实话,我意外的并不是贾诩的出现,因为我早已猜到他就藏身在孙策的阵营里,我也知道他早晚会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吓我一跳,但……他娘的你选择的具体地点要不要这么微妙啊混蛋? “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有谁会想到我们会在这里,况且这里视野开阔一览无余,只要有人过来我们就可以远远看见,及时住口了。”像是知道我在想什么,贾诩的尾音同样上扬,脑海中清晰浮现除了他那戏谑的经典嘴脸。“再说了,我们筹谋的本来就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搭配着肮脏污秽兼恶臭无比的环境,正好。” “你要是喜欢这里,可以一辈子都留在这里不用出去的。” “哈哈,半年不见,公子倒是变幽默很多了呢。”“不过听公子的语气,似乎对文和身在孙营这种事,并不感到意外。” “怎么说我都整整输给六年,即使下棋还是下不过你,但对于你的行事风格,还有谁比深受其害的我更加清楚?”我笑笑,同时也在警戒着周围。“不过真正引起我怀疑的,是玲绮突然情绪失控的时机。” 是的,正是玲绮突然情绪失控的时机。 昨晚我就隐隐有感觉了,玲绮一直是对我有所不满的,这点我不是不知道,只是这半年来,她一直用自己本来就不多的耐性在强行压抑而已。我也清楚她早晚有耗尽耐性,然后情绪整个大爆发的一天,而这样的一天越晚到来,玲绮爆发出来的情绪就越强烈。 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为什么她偏偏会在孙策攻城的前一刻突然爆发,将我这个当时的守城主将拖在了家里,间接为孙策的攻城行动又增添了一层方便? 真的仅仅是巧合吗?而是事在人为?如果是人为,那又是谁有这样的本事,可以引爆吕玲绮本来就极度不稳的情绪? 其实这样的本事谁都有,反正那个时候的玲绮满脑子都是为父报仇的事,只要能利用好这一点,就能够轻易驱使玲绮。 道理是很简单,但要真正明白这个道理,只有半年前和我们一起从那九死一生的下邳城里逃出才能办到,换言之,可能的人选只有三个:貂蝉夫人、高顺或者贾诩。再加上玲绮的那一句先生,然后稍微联想到贾诩的行事风格,答案就已经昭然若揭了。 但我也不得不承认,贾诩的这一步棋下得很绝,因为无论攻打一座城池的哪个地方,都比不上直接从内部搞破坏最具有效率、 贾诩是个聪明人,我想这样的一句话就应该能让他猜出我的推理过程。 即使选在茅房这个地点谈论这样的事情有够让人意想不到,现在周围也没有第三个人在偷听我们说话,但这里毕竟是个容易人来人往的公共场所,我们的时间并不多。 该是谈正事的时候了。 “如你所愿,我现在投效到孙策手下了,”我压低了声音。“所以呢?下一步该怎么做?” “要获取兵权,途径无非是有两个,要么强夺,要么智取。”贾诩的声音终于正经了起来。“强夺公子你目前是没有这个能力了,所以只能用柔软的手段慢慢智取,即获取孙策的信任。因此,公子你下一步要做的,就是搞清楚孙策的下一步要干什么。” “这个问题不难猜,”我微微摇头。“既然都已经打下了皖县,破了刘勋的大本营,就完全没有不斩草除根的道理。听说刘勋跑到当初射杀了孙坚的黄祖那里去了,所以在安定了皖县,整顿完军队以后,孙策的下一步必定是要攻打黄祖,既是去解决新仇,同时也顺手了结旧怨。” “那么如果孙策让公子领兵去攻打刘勋,公子会照办么?” 这个问题说真的我有想过,也有点犹豫,虽然我从来就没有真正把刘勋当成主公看,他也没有对我特别好。但我好歹也叫过他半年大人,现在要宰了他,说我心里没有一点挣扎是假的,即使只有那么淡淡的一点点。 不过如果刘勋的存在会对我从孙策那里获取兵权造成妨碍的话,那我还是让他去死好了。 “我并不在意刘勋的生死,”我淡淡说。“当然了,我也不介意亲手宰了他。” “因此文和此来,便是来劝阻公子的。”贾诩的声音也很平静,好像我们讨论的是一只待宰的猪。“如果孙策让公子领兵去攻打刘勋,还望公子一定要找个借口推脱掉,即使最后仍然推脱不了,也千万不要让刘勋死在公子手上。” “为什么?”我不解。 “因为奉先将军。” “这跟我师父有什么关系?”贾诩的答案并没有解开我的不解,反而让我更加疑惑。 “因为奉先将军,是个亲手杀了自己的两个义父,才最终谋取到兵权的人。”贾诩的声音还是没有任何起伏。“我这样说,公子你应该能理解。” 我苦笑不已。这回我完全明白了。 这个世界上,谁都可以选择为了得到新主的信任而亲自手刃旧主,唯独我不可以,因为这种事师父已经做过两次了,结果他们的一世基业反而被师父继承,最终成就了师父。如果今天我再次为了讨好孙策而亲手弑杀了刘勋,有师父的前车之鉴,只会适得其反,徒惹孙策的猜忌。 只听贾诩继续道。“其实今天公子你回去以后,孙策就已经和周瑜讨论对你的安置了。孙策本来想直接就从这驻扎在皖县军队里直接拨出万人来供你调遣,只是周瑜执意反对。” “哦?孙策怎么说?”我的苦笑仍在继续。现在我总算知道周瑜对我的戒备,到底所为何来了。 皖县,太守府,上午。 “不同意就不同意,要不要给我用吼的?”孙策将堵在耳朵里的手指拿下。“行行行,不从你的军队里调,这一万人,全都从我的军队拨出来行了吧?” “这不是从谁的军队里调的问题!伯符,你怎么到现在都还不懂?”周瑜不顾来自通红手掌上传来的麻痹抗议,又一记大力神掌拍在案几上。“南宫亮的能力我也认可,但你现在就交给他那么大的权力,会不会太草率了?他可是那个以忘恩负义著称的吕布的徒弟啊!” “等等,”我打断贾诩。“怎么你的描述这么绘声绘色的?你不会一直在旁边看来着吧?” “我是没有一直在旁边看,不过孙权有啊,有什么问题吗?” “没……你继续吧。” 说是让贾诩继续,但接下来的对话我大概也可以想象到,周瑜和贾诩孰优孰劣我不知道,但从他的语气看来,他应该是也想到了贾诩刚才提到的忠诚度问题……说不定,还是他经过了周瑜的提醒才想到了这个问题,而如果我是孙策,我也被这个理由劝谏到,暂缓对南宫亮这个人的安置。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贾诩的声音持续传来。“但文和要奉劝公子一句,做人还是不要太自以为是比较好。” “咦?” 贾诩继续转述着相比是从孙权那里听来的对话,而我则发现,我终究还是太低估孙策的气魄,和眼光了。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都对这个人如此猜忌了,那还接纳下来做啥,直接杀了不是更好?多余的猜忌,只会让一支军队,一个王朝分崩离析。”孙策失笑站起,将满腔怒火的周瑜轻轻按回席上。“再说了,一个人当然有优点有缺点,忽略缺点只评价一个人的优点固然不妥,但是公瑾啊,你也不能反过来只因为他的缺点,就否定他的所有优点。况且这吕布和南宫亮,本来就是两个不同的人啊。” “好,就算吕布是吕布,南宫亮是南宫亮,就算我这个顾虑是多余的好了,但是南宫亮毕竟是新降之人,声名不著且寸功未立,你马上就赋予他那么大的权力,你让下面的人如何服气?”周瑜皱眉。“就是当年的太史慈,也没有这么特殊的待遇。” “呵呵,没错,南宫亮和子义一样,都是能和我打得不分上下的男人,而且子义还帮我招揽了很多刘繇的旧部,”孙策呵呵笑道。“但子义能带给我的只是现在,南宫亮,却能帮我构筑未来。” “未来?”周瑜一开始将眉头皱得紧紧的,片刻之后却双眼瞪大。“你的意思是……北方?” “没错,就是北方。”孙策点点头,微笑道。“现在我已掌控了大半个扬州,老爹当初的地盘,差不多都拿回来了,但……这只是第一步,既然都已经把扬州拿下来了,那为什么不再接再厉,进而问鼎整个天下?” “但北方现在双雄并立,谁都不好惹,”周瑜接道。“而且南北的地势完全不一样,那里平原甚多,几乎没什么充当战场河川,我们的军队在这方面的战争经验基本上为零,你是这个意思吗?” “没错,虽然韩当黄盖程普祖茂四位老将军都曾跟随老爹在北方征战过,但也只有这么一次,而且让他们当个听命行事、冲锋陷阵的将军还行,让他们直接挂帅就有点难为他们了。而吕布,他不只是武艺无双的猛将,更是骑兵战法天下第一的‘飞将军’,光是凭南宫跟随吕布征战的这些年,就值得我投注下这份期待。” “借用你刚才的一句话,”周瑜还是不赞同。“吕布是吕布,南宫亮是南宫亮,南宫亮是吕布的徒弟不假,但吕布的一身本事南宫亮到底学到了多少,他是否真的拥有我军需要的东西,伯符,你心里可曾有个谱?” “既想看别人的本事,又不给别人表现的机会,这个世界上哪有这样的道理?”孙策不再反驳,只是笑笑。“就让这次战役做检验吧?看看南宫亮,到底有没有统率万人的本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