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孙家兄弟
“主公。” 来到前厅,我才发现原来来的并不只有孙策一个人。 “不是说过了么,直接叫我伯符就行了嘛,跟我见什么外?”孙策从席子上站了起来,迎着我微笑道。“不过话说回来,你家里是不是有点简单过头了?” 然后他转头看向跟在我身后的刘晔,又道。“原来子扬先生也在,正好,这样大家就可以一同赴宴了呢。” “觉明本来就是一介粗鲁武人,不懂那么多所谓的文雅。”刘晔向孙策见了一礼,而我则谦虚笑笑。“这个房子对觉明来说,不过是一个休息睡觉的地方,也没必要那么讲究。” 我家是什么样子我当然一清二楚,虽然布置上是简单了一点,会显得有些空旷,但拜托你不要说得好像我是家徒四壁一样好不好? “话可不是这么说,武人是武人,但谁说武人就一定要是粗鲁的了?”孙策拍了一旁穿着一身火红衣服的男人,说。“比如公瑾就对懂音乐有着很深的造诣,你们私底下也可以多交流交流嘛。” 这个在容貌上跟孙策不相上下的帅男人,当然就是孙策军中的第二把手,昨晚与我只有匆匆一面之缘的周瑜周公瑾了。只是这二人的帅却有着明显的不同,孙策的帅充满了阳光般的温暖与热情,而周瑜则有一种睿智的沉静。 “‘曲有误,周郎顾。’这句话我也听过呢,”这回轮到我向周瑜见礼了。“有机会的话,还请公瑾兄不吝赐教。” “好说。”周瑜向我淡淡还礼,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对我好像有几分戒备。 “觉明,你要出去吗?”貂蝉夫人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的,里面轻微的鼻音听起来有种慵懒的魅惑,我回过头,差点没把鼻血喷出来。 我猜她是刚刚才起床,昨晚玲绮是半夜生病的,而在我回来之前,照顾她的一直是貂蝉夫人,刘晔把仆役送过来则是更加之后的事情。所以一夜未眠的貂蝉夫人在我回来之后就被我替换休息去了,然后很有可能一觉睡到刚刚才醒。但…… 貂蝉夫人啊,我知道你是刚刚才起床,也多半想不到会有客人造访,而且即使经过了昨晚一夜暴雨的缓解洗礼,这该死的天气也依然是闷闷热热的,但你也不用穿得那么……清爽吧? 其实也不是什么太夸张的打扮,只是一身白色的薄衫,不透明,没有露出哪里不该露的地方,也没有被汗水浸湿,更没有做出刻意魅惑的装扮,但光是看到这身被一袭白衣简单包裹出来的婀娜多姿、精致姣好的妖媚身段一览无余,整个脑袋就像是一罐被猛然丢进几点火星的罐子,那种穷凶极恶的大爆炸震撼得我们四个男人全都差点忘记了呼吸。 到底是跟貂蝉夫人相处时间比较长的的人定力最好,我率先回神,说。“是的,夫人,本来是吩咐了下人等你睡醒后再跟您说的。晚上去吃个酒席,就不在家吃饭了。” “子扬见过夫人。”继我之后,刘晔第二个挣脱出了惊艳的情绪。我想除了他和貂蝉夫人也算熟识外,有玲绮护体也是其中一个因素。 “我还说怎么一觉醒来,家里就多了那么多人,”对于我们孤陋寡闻的反应,貂蝉夫人倒是淡定得很,微笑道。“子扬,是你专门为玲绮挑的吧?真是麻烦你了。” “不……不会。”刘晔的语气很急促,表情也有点僵硬。每次一提到玲绮,他都会变成这个样子。 “对了,这两位公子是?”貂蝉夫人将头转向我身边那两个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缓过来的人。 “瞧我这记性。” 顺着话语的走势,我抬起手,然后猛力一拍孙策的肩膀。“这位就是觉明的主公,孙策孙伯符,而主公旁边的这位红衣男子,便是周瑜周公瑾。” 我感觉到孙策肩膀微微一震,他终于找回自己的三魂七魄了。 “公瑾见过夫人。”周瑜赶紧低头,我瞥见他的脸有点泛红。 “伯符见过夫人。”相比直线孙策的脸皮就后多了,大方得让我无法想象那在一个眨眼之前僵硬得像是一个石像的人是他。 看来越丢脸的事,越用若无其事的态度熬过去就越对啊。 “两位公子有礼。”貂蝉夫人微笑还礼。 貂蝉夫人出来这件事本就是个小插曲,所以当该回神的回神完了,该交代的交代完了,该客套的也客套完了以后,该按照原本计划进行的,自然也就该顺理成章继续进行下去。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酒宴,渐渐开始不再是单纯为提供人们喝酒而举办,或许是因为人们常常在酒后才更容易吐真言的关系吧,这个名称里有个酒字、实际上酒也是最经常出现的场所,性质上已经转变成了一个主要是让人来联络感情的地方。 此时天色尚早,离酒宴开始还有一段时间,但我们仍然不是最早到来的人。当我们到达目的地时,这个皖县最大的酒肆里早就挤满了人。 一个头发微微呈现紫色的男子看见了我们,然后朝这边走了过来。 “大哥。” 会叫孙策大哥的人,昨晚我就见过一个了,经过简短介绍之后我知道他的名字叫孙翊,字叔弼,是个傲气十足的臭小子。 但即使衣装不同,我仍然认出眼前的这个正在慢慢放大的身影,并不属于孙翊。 “哟,仲谋,”孙策随意朝男人挥了挥手,问道。“酒宴的准备怎么样了?” “一切准备就绪,只等宾客来齐,这宴便可以开始了。” 相比大哥的豪气万千,仲谋的语气则内敛沉静得多,而等到他走近我身边之后,我才注意到他的又一奇特异相。 “蓝……蓝眼睛?” “怎么样?我孙策的弟弟特别与众不同吧?”孙策扬了扬眉毛,得意笑道。“我爹生前就说了,这小子以后,必有富贵前程。” 呃,虽然说有这样的怀疑真的很不礼貌,不过……你确定他真的是你爹娘亲自生出来的种么? “哥,这种爹随口乱说的混话,也就是只有你才好意思在这种场合上提啊。”仲谋摇摇头,像是对他大哥的口无遮拦颇为无奈,然后他转过头看着我,拱手自我介绍道。“在下孙权,字仲谋,见过南宫将军。” 孙权所说的宾客,当然不是我。这宴也不是什么庆功宴,更不是为欢迎我而设,话说如果孙策会短视到做出昨晚才攻破城池,今天就忘乎所以大肆庆祝这种只有刘勋才会做出的事,那 所以,这是一场让整个皖县的富绅名流,认识一下这个城池的新统治者,他孙策,曾经的长沙太守孙坚的嫡长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的宴会。 孙坚这个名字我想扬州人大概都知道,然而我同样丝毫不陌生,虽然我根本没见过他,但以前师父还在世的时候,就对这个男人推崇备至。 孙坚,字文台,既号称“江东之虎”,又被叫做“孙破虏”。文能屡出奇计,武则作战骁勇。听师父说,就连当年一时雄霸天下的董卓,对这个男人的忌惮,也远在二袁之上,而八年前也是这个男人孤军深入,先一战把董卓打得兵败西逃长安,又亲手把师父给打出了洛阳,是反董联盟中最当之无愧的英雄。 然后,悲剧就发生了。 当年的反董联盟根本就是一盘散沙,参加联盟的各路诸侯个个都在声嘶力竭着“讨伐董卓、复兴大汉!”这个幌子,实际上却全都是心怀鬼胎,除了孙坚和曹cao之外,竟没有一个诸侯真正怀有一丝这样的心思。所以一等董卓退出了洛阳,这个联盟就立刻分崩离析,参与联盟的诸侯马上迫不及待各自厮杀起来。而在这样的背景下,两个月之后,这个不世出的绝代猛将,就阵亡在了被袁术派往攻打荆州的战役中。 孙坚一死,儿子又小,他在江东的基业被瓜分,直到现在才被长子孙策一点一滴亲手打拼了回来。 在孙坚的众多儿子中,长子孙策今年虚岁二十五,是最具其父的风范的儿子;次子孙权年方十八,我今天第一次见,实际上他的文韬武略如何我还不清楚,不过我看悬,因为我在他身上看不到在师父口中孙坚的影子;至于三子孙翊,他比孙权还小两岁,却被称为是“十年前的孙策”,而关于这一点,我则有所保留;孙匡和孙朗则更小,并不具备上战场的资格。 但出乎我意料的是,想出雨夜攻城这个计策的人,原来并非是有着“孙策手下头号智囊”之称的周瑜,也不是其他的什么素有名气的角色,而是这个看似毫不起眼,却又身怀异貌的二弟。 “是啊,别说是你,就连我自己都没想到。”孙策哈哈大笑。“说起来,我这个二弟跟在我身边也有一段日子了,只是一直在做一些政治上的工作,我们决策定计的时候,他也通常只在一边看着,谁想到他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献了这么一个绝妙莫名的计策!哈哈,真不愧是流着我孙家血液的男人。”摸摸他的头。 “大哥……”孙权苦笑着摆脱了他大哥热情的魔爪。“对了,叔弼到现在都还没来,想是不知道又跑到哪里疯了。” “唉,这个叔弼什么都好,就是不够稳重,一点时间观念都没有,明明都已经跟他交代过这场宴会的重要性了……”孙策头痛说。“仲谋,派个人,无论如何都要把他找来,这场宴会是我们孙家在皖县的第一次正式亮相,我们三兄弟缺一不可。” “是。” “那个……”我举手道。“如果情况允许的话,能让我去下茅厕吗?人有三急啊。” 在皖县待了半年的我,对这里可比孙策熟悉多了,完全不用人带路或指引,一下子,我就冲进了茅房。 “人有三急,这话还真是说得一点也不假,这三急要是急起来,就是天上下刀子也挡不住,比起军令如山什么的来说,真是可怕多了。” 我脱下裤子,闭上眼,然后长长呼出了一口压抑已久之后畅快释放的气。 旁边的隔间响起开门关门的声音,然后一声熟悉的低语忽然意外传进了我的耳朵里,强行撑开了我的眼睛。 “好久不见了,这半年里,公子过得可好?” 喂喂,这声音这么贱,该不会…… “我就知道,这雨夜攻城的计策如此阴险刁钻,又其实那样的小鬼能够想出来的,其实是出自你之口,再由孙权在正式的作战会议上,用他的名义说出来的吧?”我嘴角上扬。“原来你所谓的为我搭建争霸天下的舞台,就是侍奉于我的对头手下么?贾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