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1)二狗哥,快带我走
悲伤欲绝的英子体力透支,泪眼迷朦之中一双红烛发出幽幽的光照在叠着猩红被褥的床上,大红的喜字下面,一张苍白如纸的脸毫无生气的平放在床头。盘亘在其胸前似有一条乌黑漆亮的蛇,正高昂着扁三角形的头,吐着“咝咝咝咝”地火红的信子,一双绿豆大小的眼睛露出凶光恶狠狠地瞪着英子。 又是“海魂衫”,英子彻底懵了,吓得捂住了眼睛,发出惊慌失措的叫声,身子一动也不敢动。 透过抖动双手的缝隙,紧张地定睛再看时,那凶狠的家伙却消失的无影无踪。她不敢相信,这家伙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幻现,未曾有此经历的她,感到无比恐惧,身边没有任何依靠,摆满家私的屋里,空洞的犹如一个深不可测的陷井。 没有想到相依为命的mama会害她,她无法克制自己,放开心中的委曲阀门,任由无助的泪水泛滥。 尽管耳边充斥着都是隐约可闻的喝酒吹捧阿谄奉承之词,可是对她来说不谛是震耳欲聋的惊雷,还带着一丝美好的向往就被眼前那张苍白的脸无情的击垮,不愿妥协的她,开始怀疑mama的话,怀疑王老师的情,“都是假的,全是骗人的”。 寂寥使她快要发疯,不能这样坐以待毙,不能这样虚耗自己的青春,不能再为了娘,为了只要面子不顾她幸福的可怜的娘,把自己葬送,“要抗争,要抗争”,哪怕只有一点点希望,正如王老师一开始对她说的那样,‘头可断,血可流,自由不可亡!’ “王老师,你这个懦夫!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英子止住了哭声,猛烈地捶打被锁上了房门。 “咣当,咣当”窗户被一块块砸碎,在墙根下听声的半大小子护着头像惊乍了的狗,一下窜出好远,聚在一起指着说:”新娘子,犯病了。“ 鸡咋鹅叫的院子里忽然没有喧闹声,只听到屋内的英子发了疯的吼叫:“快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 才喝完一盅酒,还没咽下去的师长,“呸“的一声将嘴里醇香的精华吐了出来,”闹好,闹好,不闹不喜庆!这么多年了,屋里人气太少,有她在,好,好!“ 一桌子的几个人一开始都不知道该如何说话,一听到师长这么说,长得肥头大耳的家伙首先笑嘻嘻地说:“就是,就是,闹闹兴许就怕那瘟神闹走了!” 新亲被强压着分割开来,从来还没哪家这样办过酒,怕生事,也不能这样,可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各人埋着喝闷酒,再也没有了在村上喜悦的心情,“可怜的英子,可怜哪!” 二狗同样也被几个小伙夹在中间,般七般八的年纪在他的耳朵边,夸着新娘子的漂亮,嘴里浑话一句赛着一句,要是撂在往常,他非要往死揍这班缺少口德的家伙,但是转念一想,“小不忍,则乱大谋”,王老师的话还隐隐在耳,就算顾着英子妈的面子,今日不跟他们计较,下次倘若遇到,定不饶! 然而众敬一的轮番轰炸,自觉着酒量还行的他,头晕乎乎的时候却被屋内呜啕声音搁心,挣扎着走到师长桌前,却又被玻璃碎声、英子吼叫声惊呆,“这哪是结婚?” 师长的一口酒激了他一脸,他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的他三步并两步一脚踹开房门,屋里的英子见是二狗,胸脯一颤一颤地抱在他,“二狗哥,快带我走!” 听着英子绵软软嗲嗲的话,二狗像着了法,劈开众人拽着她,使出浑身的犟劲,硬是生生闯出一条道来。吃饭的喝酒的打了饱嗝站起来望着,只有几个跟班的,紧跟着他俩身后追。 “cao她娘的兔崽子,真她娘闹呀!”师长一拍桌子,吓得同桌的人慌忙丢下筷子,随着他冲出院门外。 师长的婆娘瞅着貌美如花的媳妇跑了,急得眼泪扑漱漱地往下掉,挪着发福的身子往外走。一个喝大了的汉子,嘴里咕咕啷啷:“作孽哦,作孽哦。”师长婆娘正好从旁过,听到这句话,揪住对方气不大一处来:“说,什么作孽,说!” 全身像棉花一样的汉子依旧胡乱说:“作孽哦,作孽哦!“师长的婆娘这下脸成了猪肝色,不依不饶的逼问:”你这浑球,知道什么叫作孽吗!“ 众人互相传递着,不远处的汉子婆娘吓得魂都不了,直奔到一滩烂泥的汉子面前,揪住他的耳朵,凶狠异常的说:“叫你瞎说,叫你瞎说!“边说边还扁起他的耳光。 看看师长婆娘还气哼哼,便又点哈腰一脸讨好的表情说:“领导,您消消气,您大人不计小人过……” 师长婆娘从鼻子哼了一声,丢开倒霉的夫妻俩,边走边从嘴里冒出:“等着瞧。” “你这是得罪了,你这个不要命的死鬼!” “我忍够了,他奶奶的,等着瞧!”汉子一下从木墩墩的婆娘身旁滑落到地上,站在边上的人担忧的说:“真的喝多了,这话也能说出来。” 像冲出牢笼的鸟儿,英子真想放声大叫,可是后来的追兵却越离越近,跑得筋疲力尽的她由二狗强拽着,大口喘着气,“二狗哥,我,我真的跑不动了。” 放慢脚步的二狗回头看着满头大汗的英子,一股诱人的香气沁入他的脑门。慌乱之中扯开胸襟,隐隐露出白亮亮的光。二狗忍不住咂了下嘴,想想自觉又不对,又连着咂了两下,自语道:“哪咋办呢?” “给蹭鼻子上脸!”师长无一句好话,可是怎么发不着的车子,更让他暴跳如雷,“一般没用的饭桶!”顾不得公公扒灰的嫌疑,一边吩咐着调车,一边骑过停在路边随礼而来的自行车,骑着急追而来。 “坏了,坏了……”英子的一张小脸红得发紫,不知所措呆若木鸡。 “跑呀!”二狗急得跳起来。 忽然一阵熟悉的声音飘进英子的耳朵,“英子,二狗,快,来---这边!”两人一抬头向路边一侧的小巷里,王老师推着辆自行车朝他俩招手。 “王老师,咦!王老师。“英子兴奋地蹦起来。 二狗却一点也不高兴,王老师咋又来呢,刚才瞅点风光,这下,又没戏了。 “二狗会骑车不?“ “明知故问,都是老一套的把戏。“二狗忿忿不满,没好气地答道:”农村人,哪骑过这个!” 王老师不介意二狗的态度,对着二狗指着巷子里说:“你往哪里走,我来引开他。”说着一把搂起英子往大杠上一放,“呲溜”一下,像拧了发条的机器,骑行出好远。 只盯着红衣服的师长他们哪顾得什么二狗,逮住新娘子是最为要紧的事。 只看的份了,朝气蓬勃的二狗成了xiele气的皮球,蹲在巷口张望,就好像刚才他不是当事人一样。 早就计划好了放心不下的王老师事先踩了点,果不出所料,形势不对的那刻他装模作样混进人群扎通了汽车的轮胎,顺手牵羊搞了自行车倚在必经的巷口等着。“凡事预则立”不是说说玩的,路线在他的头脑里也编排了好两天。 等着师长发现上了圈套的时候,他跺着脚大骂:“奶奶个熊,今个阴沟里翻了船!”仍不死心的他装着指挥若定的样子,一路调动人员围堵,心里却知道,这回的希望真是渺茫。 机关大院的后面应了历代长官的福荫,凭着前有照后有靠的基本样式,对着形如靠椅的后山数十年来种满了各色树,经过长时间禁砍禁伐,形成一遍连接定林山绵延一起的绿色长廊,莫说是个把人,就是放进去一支百十号人的部队,想摸清位置都难。 军旅出身的师长望着莽莽青山,叹道:“泥牛入海,一去难返。不行,不能就这样便宜那寡妇,怎样吃进去的,怎样给我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