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你坏,净欺负我
槐树已开始绽出点点芽苞,早起的小蜜蜂“嗡嗡”的扇动翅膀上下飞舞,提前来侦察它们的“粮仓”。 绕过三道埂,翻过两个土包,三个年轻人如蛇行般抄了近道,再过一座简易木板桥就到了村子边。 “听,好热闹!”二狗倚着黑枯的桥栏,向走在后面的两人说。 英子其实也听到了,在这个村子,这个位置,从那个方向传过来的喧哗声,岂不就是她家。 搀着英子胳膊的胖丫将头摆得像拨浪鼓,嘴张得大大的,惊讶地看看二狗,又看看英子,问:“什么,哪有什么声音!” “人傻,耳朵还背!” 胖丫靠近二狗,贴着他的身子,一只手张开,放在耳朵边,惊喜道:“诶,姐,还真有!” 说着,便去拽英子,往二狗这边拉。 “胖丫,我听到了。”英子的面无表情的说。 她今天结婚,已给爹上了坟,过了晌午,她这个在家生活了十多年的姑娘就要被夫家“一锅端”了,一路上不住的回头,看着熟悉的一田一垅,一塘一坝,想着儿时和母亲亲昵快乐的时光,想着以前与王老师耳鬓厮磨的分分秒秒,无比怅惘的她,没有初嫁为人妇羞涩般的喜悦,心里却慢慢溢满渐渐充斥着无可奈何的沮丧。 二狗望着无精打采的英子,向胖丫眨巴着眼睛。胖丫瞧见,对着二狗嚷着:“干嘛,你眼睛生病了?” “去,去。”二狗见胖丫不明白他的意思,不耐烦的扯开她的手。 “你坏,净欺负我!”胖丫气呼呼地一甩手,独自一人向前疾走。 二狗支开不谙事的胖丫,四下望望无人,拉过英子嫩藕似的膀子,对她轻声细语地说道:“英子,你真漂亮!” 从小一直受着大家的赞美,英子不以为然,依旧沉浸在她的世界里。 二狗见眼前的美人一声不吭,突然一把抱起英子的腰,在木桥上转起圈子来。 毫无准备的英子被二狗的举动吓呆了,嘴里结结巴巴地喊着:“二狗,二狗哥,你这是做啥子哟!“ 边喊着边用手拍打二狗的后背,双脚一下胡乱的蹬踹。 粗壮的二狗抱着轻如鸿毛的英子,低头见她因挣扎而满脸红霞,一股邪恶的欲念窜上脑门。二狗大口地喘着,两只手不安分的向下搂住绵软的臀部,一张脸红得像个关公,“啵“的一声,重重的在英子粉粉的脸蛋上亲了一口。 被吓着的英子不再拼命的挣扎,身子软软搭拉下来。 “二狗!好你个王八羔子!“ 有些耳熟的声音,使二狗心里一惊,惊悚地松开英子,回头一看,顿时欲念全无,嘴里小声咕噜着:“这对狗男女,真倒霉!“ 来人正是教过二狗的王老师。 昨日和英子别过之后,王老师便如释重负的避开有人经过的路,犹如夜猫潜行来到位于齐家大院西侧的小学。 这个学校建制隶属于镇中心小学,总共五个年级七八十号人,只有三个老师轮流着上课。 “建国,你来了,就好了,一堆娃,就两老师,还仅有初中文化,你来咱村,别的不敢讲,只要你教好娃,有啥要求俺都答应你!” 下乡插队报到的第一天,来办接收的村长齐大顺得知他是个高中生,咧开粗树皮似的嘴,拍着他的肩膀说。 王老师也打听过,他那些同学当中接受再教育再锻炼的,都是被派到农村干苦力,吃不饱,穿不暖,时常还向家里写信要吃的要喝的。做梦都没有想到,他,王建国,竟遇到这样的好人,这样的好事,这样的好地方。曾经有次农闲回去,几个要好的哥们聚在一块,说起这事,都叹着,他命好,在这样的年月,不遭罪就是天大的福气。 王老师过后回味,像他这样的崽子,有如此的境遇,真是老天可怜!连他的父母都回信说,好好干,莫辜负了人家的心意! 他这两天虽和英子在一起感到快乐,可一念到学校,就有种负罪感,为了一个女人,抛弃了嗷嗷待哺的学生娃,让年老的校长怎看,让一直对他照顾有加的村长怎看。为了这两天的不辞而别,他一路避着一路想着,扣响学校单薄的木门那一刻,负疚感吞噬了他的头脑,空空的只有身躯木然的立着。 身着薄衣的老校长颤颤巍巍开了门,见是王老师,默默地转过身,什么话也没说,嘴里抽了一口旱烟进了屋。 心思不是心思的王老师,像平常做了错事的学生,静静地跟在校长身后进了屋。 “小王老师,讲句实话,我真舍不得你呀!” 王老师怔怔地看着校长,揣摸着这莫名其妙毫无厘头的话。 老校长吐出一大口烟雾,面情忧郁地说:“这两天是不是出去买资料了,看来,瞒是瞒不住了。” 心里藏着一万个为什么的王老师,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听着老校长语重心长的话。 “是不是村长和你说了啥,叫我管住嘴,他倒先漏了风,也罢……”老校长花白的头发在灯光下一根根直立着,蹙着眉苦着一张脸。 等于什么也没说,王老师差点耐不住要问的时候,老校长缓缓地开了口:“年轻人有理想,有抱负,我本不该阻挡的,可娃儿们以后怎办哟!” 老校长背着个手,嘴里叨着旱烟杆,“咝咝”吸着。“都瞒了两年了,终就还是瞒不住,我知道,你迟早是走的,可真到了这一天,我也真不知该怎么办了?” “我要走,往哪走?”狐疑的王老师,一屁股坐下来,索性不说话,直愣愣地瞧着老校长。老校长并没在意王老师的表情,仍自言自语地埋怨着村长:“这老家伙,想好了代课的吗,凭小王老师的能耐,出去考个学校,那还不是十拿九稳的事!糊涂呀!” “考学校,难道父亲上次来信提到的事是真的?一直不敢相信,也不知可否的事情,竟然是真的。”心里活络的他本来想找村长印证一下,可是一来村长对他知遇有恩,二则他现在还是接受再教育子女,听同学说,这样的,是考不了学! 这两年纠结着的心思,却无意间被老校长误打误撞给解开了,原来,只是他们一直瞒着他,希望他一直在这干下去,唉!这齐大顺啊,齐大顺,着实把我耽误了两年! 上次父亲来信说,嘱咐好好准备,想办法多读点书,如果能得到村里的支持与推荐,那就最好了。 “小王老师,事到如今,我觉着这里不是施展拳脚的地方,太屈才了,你出去买资料提升自己,唉……是个好事,可你现在不是还没到走的时候,俗话说,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我希望,你没考上之前,继续多教教我们村的娃,算我,求你了!”老校长说着说着,王老师瞅见他两眼开始有点红红的。 彻底明白了,想好的说辞全没用的上,白cao心一路。“没事,校长,我不会不吱声不吱气的走,这两天确有点小事,急了点,没来及请假,对不住了。”王老师说着,站起身向老校长鞠了一躬。 “这怎使得!” “错在我,请你原谅。但我确打算要考的,这也请你理解。” “这个……这个,自然。”老校长嗑巴着,他不知道村长究竟答应了王老师什么,又不好明问,只得含糊地应着。 王老师见已说明了情况,也得到的原谅,便留下一个苍老身躯,蹲坐在院子里抽嗒着旱烟。多说也无意,王老师转回到自己屋里,盘算着待天明去找村长问清楚,想着想着困了,也不顾洗漱,倒头便呼呼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