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呸，呸，我还是人吗
喊过三次护士，水终于吊完了。一点都不觉得时间长的英子从睡梦里给胀醒。 “王老师，我要上厕所。”被憋得难受英子小脸红彤彤的说。 搀着一瘸一拐的英子，出医院门的时候，王老师特地望了时间，五点多了，难怪外面的天都蒙蒙亮了。 靠近定林山与定林河以东是地势较为平坦的田野，只是与定林山相呼应的，在县城所在地的北面有一个小山丘，县政府就在山丘的南麓。据说，以前县老爷请了风水先生，讨教为何此城的城主到了这里便再无升迁的希望，不是掉了乌纱帽，就是被降了职，就算好的，也只是能平安干到退休。 风水先生拿着罗盘四处一走，回来跟新来乍到的老爷说，这里面有乾坤。 迫切想知道原因的老爷看着装模作样欲言又止的风水先生，大手一挥，会意的下属屁颠屁颠地奉上银钱若干。 风水先生指着衙门后面的山丘，曲着手指一个个扳着说：“这山又小又矮，它的气势完全被东边的定林山压制住，是永难出头的，这是一；这二，是你这衙门前面完全是一展平洋的稻田，在两季收获季节到能显得旺气，可到了春冬，尽是肃杀之景；这三，衙门前面这一溜排的村屋，过于杂乱，不讲究的村民污水横溢，戾气浊气过重，影响老爷们的运势；这四就是财运，那边东边的定林河，由东北向西南而流，本是集财之像，可此处却一点也未沾着光，白白地从身边流走了……“ 听着云里雾里的老爷，见他确也说的实在，便急忙请教有何破解之法。 捻着屈指可数的几根长须，风水先生不再说话，仿佛睡着了般，两眼袋眯瞪着。“噢、噢“不知如何是好，等了半天未见下文的老爷被站在一旁的师爷提醒。 ”那。“师爷用指了指放在桌子红布盖着的钱财。恍然大悟的老爷忙吩咐再加一些，以慰风水先生这一天的车马劳顿之苦。 见又有了进账，风水先生好似刚醒过来，接着往下说：“世上万物，本是相生相克，阴阳相济以滋生长。破解之法，愚下认为，可以这样，首先将重压之势消解。“ “怎做呢？“ “其实，很简单，派人将定林山之高与此山做个测量，建一座高塔以消重钧之力。“”这要造多高呀。“目测就能知道，身后的山跟前面的定林山相差多少，老爷怕他一辈子也实现不了这样的工程。 “造塔，并不在其高，就象山不在高一样，有仙则名嘛，重点是一必须要造；二是得请一位法力比定林山里寺庙高深的人来住守。“ “这样还好办些。还有啦，不会……？“化了大价钱的老爷，有点心疼钱财，尽管这钱财他并不出半分。 “其次嘛，要解决前面的肃杀之势和污浊之气。首先把这前面低矮破旧村屋全部迁移干净，再者嘛，还要在此前面挖个大湖，种一些四季常青的树木、花卉。“ “这也倒不难。“ “还有极其重要的点是，上面全部做完做好后，一定要再掘一条人工河，将定林河的水引到大湖里，只要这样，钱财如水样流起来，这湖又像个大口袋给严实的装着，有了钱，有了运，加上法力高深之人一祝，保老爷们此处兴旺不衰！“风水先生有些得意洋洋。 得了“法宝“慧语，老爷一扫心里不快，能花两钱保自己平安无事，一路高升，那几个钱分分钟还不来了。 王老师领着英子顺着之前一任又一任传递着同一件事的老爷们，做好了的大湖畔的路向公共汽车站走去。 快进站时，远远从山丘那边传来“当、当“的敲钟声，六点了，和尚们起来做早课了。 手里拎着还有一天要挂的药水和大盒小盒需服用的药，王老师和英子好不容易挤上去省城的汽车。怕挤着才巴了纱布的屁股，王老师紧贴着英子背后站着。 “谁没买票，买票啦？“混乱的人群艰难地摆着胳膊，相互递着买票钱。 “谁还没买票，买票啦，中途会查票的，没买的，赶快买呀！“中年女售票员在拥挤的车厢里挪动着肥胖的身躯。 被胖售票员挤来挤去，王老师嗅着英子身子上的香气，摸着山酥软的小手，望着绯红的脸蛋，他身体有种渴望在膨胀。 “王老师，你……“受了伤的屁股像被什么东西顶疼了，英子下意识地用手向后一挠，绯红的脸更加红起来，眼睛轻轻半闭着，两个浑圆的胸脯剧烈快速地一起一伏。 有些沉醉头脑混沌一片的王老师在车子的摇摇晃晃中到了终点站。同样有着醉意的英子羞涩地低头问：“我们还坐过的了？“ 王老师毕竟年长一些，很快便调整好自己，寻着头脑中街巷的记忆，一路问着人很快便找到冬梅所说的美发厅。 王老师下放前即将高中毕业，可是上面一纸判令，他身为转业复员在省城当干部的父母被送到“干校“接受再改造。他作为家里的独子，也自然而然下了乡进行锻炼。 路过老房子的时候，他想回去看看，可一想到那些日子天天在他家又打又冲的景象，心里难过极了，家里肯定一片狼藉，一想到这，眼角滑落的泪滴下来，他扭头轻轻擦去。他不想让英子知道，这些让人怜惜的往事。 “多好的姑娘，明天就要成为别人的新娘！“摸着英子漆黑乌亮的头发，他好像大声对她说：“英子，跟我走，我要娶你。” 可他说不出来，因为英子妈说过，他没有这个资格。 “为了她的幸福，你就饶了她吧。”英子妈最后一次竟跪下来哽咽着求他。 王老师心有不甘地答应了。可是，想和英子一刀两断，却每次又被英子的热情点燃。“只要她幸福就好”王老师心里这想着，他知道，真正爱一个人，不就是让对方能够幸福吗？自己现在不能给她幸福，还不如…… 内心很酸，又有点后悔，可男子汉大丈夫，得光明磊落，他的父母常这样教导他。为了所爱的人，和爱他的人，自己牺牲一点，也是值得的。 想着村长得知他有文化，并没有为难他，还给了一份体面的工作，现在他也知足了。可他内心不服，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父母为了人民舍身为国，到最后却换这样的结局，他不理解，他有怨气。 父母却不是这样认为。 相互通信的他们劝告自己的儿子，要相信党，相信人民，到时会给他们一个说法。历史是公证的，那些不合理不正常的现象，总有那么一日老天会来清算的。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从古至今，多少腥风血雨，一直这样重复着，所以，信中经常鼓励他，要有信心，克服目前的困难，不要忘了丢了书本，知识是自己的，别人抢也抢不走，他们虽然现在很强悍，可都是“纸老虎”，叮嘱他一定要好好复习，利用好每一天，将来没有文化，是没有未来的。 没有丢下书本的王老师，听村长齐大顺说，有文件来了，上面正酝酿着恢复高考呢，面丑心善的村长，是他这一辈子的恩人。 胡乱想着心事的王老师被烫好头发的英子拽了一下，“你说，好看吗？” 望着粉嘟嘟可爱的人，王老师却想着她马上要成为别人的新娘，狭隘自私的念头又冒上来。“呸，呸，我还是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