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看不出来，你还有这心
透过屋外微弱的光，看到自己的男人在门前路上顿了顿，二十来年夫妻的大顺婶知道男人心里肯定有事，可又不知道什么事的她，顾不得刚和英子妈开玩笑说了个头，便倒过话嘱咐英子妈，将请“轿”的钱准备好，这事她会帮着张罗。 有点摸不着头脑的英子妈给这对活宝夫妻一闹，也不知他们搞得什么花花肠子，猜又猜不出，怔了半晌，想着这英子不知去哪儿了，明日可是她的大喜日子，这主角要是不在，这岂如何是好！ 着急也不是英子妈一个人，村长齐大顺急着明天英子就要结婚了，二狗的事还没张口，这怎么办？抓耳挠腮的齐大顺自从由族长荐着当了队长，这回又由队长换了称谓叫做村长“反正就这么回事，换来改去，还不是在这齐家村，上面的净会闹腾”齐大顺这么想，他嘴里却不会这么说。 当族长把那烂摊子——大龙滩的水利工程甩给他的时候，他心里也是着急得不行，可那是‘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的年代，上上下下没人和一个行将朽木的计较，只是上边来人验收时，找到齐大顺，眼看着就要进入汛期，一定要注意防范水患。待捱到冬季，再商议补救办法。 可能是齐大顺走运，也许上天眷顾这孤儿，那头两年，没下什么大雨，平安过来以后，每年上边不再指望齐家村一村子人，而且征调了附近村子的乡民，出工来清疏河道。大顺婶的村子也在征调之列，难得走动的娘家人来了，虽心里有股怨气，可打断骨头连着筋，也不能让别人小瞧了去，妥妥地安排好吃住，大顺婶的爹娘一看平时周济他们钱粮的女儿确实过得不错，也乐得逢人便夸，女儿可是有福之人。 作为水利工程的主要指挥，齐大顺没有按以前老做法，而是按村按户按人头将滩里的土方全部拆零，逐一落实到每家每户，没了大锅饭，人们的热情反倒高涨起来，工程进度也大大超过了预期。通过这两次的大龙滩会战，上面认可了齐大顺的能力，觉得这小子不是荫了老辈的光，确有两把刷子，大会小会的一通报，齐大顺村长的位置算是彻底坐牢了。 站稳脚跟后的齐大顺寻思来寻思去，他总觉得这又是村长又是书记的，虽说一个人说了算，可现在是讲究民主的社会，不会再搞‘一言堂‘，于是想到了族长家的三孙子齐道乾。 要说这齐家，自来到齐家村也不知几世几代了，反正每年祠堂祭祖的时候，那高高挂起请出来的族谱上写着辈分表：文守大道武振家帮忠义贤良永保世昌。齐大顺扳着手指算过，他老齐家在这块山青水秀之地怕是生活了几百年了，因为他看那修过的族谱上这十六字转回头都不下三十多次了。老祖宗真是有眼光，齐大顺时常会这样想。 齐道乾尽管是老族长家的，可也按辈分还得叫齐大顺一声“叔”。随着族长的离世，远走他乡不知死活的那些亲戚，齐道乾这二十多年未曾见过，人丁日益稀少的族长一脉渐渐地败落了。 从来不会以怨报怨的齐大顺心里是有些痛恨这三孙子，可三孙子也很乖巧，逢年过节总会搞点花样去讨好他，还在酒桌一个劲赔着那老黄历的错，搞得有时酒劲上来的齐大顺“别他妈的，一年到头婆婆mama没个完，那点小事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你若是下次再提，就不要再跨这个门，也甭叫我叔”。 见着齐大顺发了火，低眉鼠眼的齐道乾仍是笑容不变，一副处世不惊的样子“我说叔啊，这个孽是我造的，当然我得承担，否则叫我三孙子怎个做人！”说完他环顾了下村长的房子，接着说：“叔，你这老房子也有年头了，这让嫂子住得也够委屈的，我想，要不你们搬到我家宅子吧，我那地方大，几房自家叔伯二十多年没来了，估计也不会回来了，我一家住里面，遇个阴天寒夜怪瘆人的，你看这样，中不？” 有点喝大了的齐大顺，一听这话，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哪怎行，好歹我也是人民公仆，老百姓都看着呢！”“有什么不行”忙活完菜，坐在一旁听了半天的大顺嫂见有这种好事忙不迭地插话说：“道乾也是好心，小辈孝敬个也没有什么错，你不受，叫他怎个心安呢？”“那是，那是”齐道乾跟着话头说。 见婆娘发了话，齐三顺皱着原本就皱巴巴的眉头，手里托个酒杯，歪着脑袋想了半天“道乾，你看这样行不，我呢，将我这处房子交给村里，做个公用房，你那房子多，隔出几间来，我住个两三间，剩下的算村里租你的，做学校用。那学校，真是要换了。”“舍得，舍得。这样处置挺好，你住着远，来回照顾方便，又能给我增加人气，带来收入，还是叔的主意好！”说罢，齐道乾端起酒杯，腆着满是酒气的脸说。 “就这么定了”说一不二的作风历来是大顺家的传统。他娘生前也是这样，到了他这代，婆娘说的就是要不折不扣的完成。大顺婶脑海里出现梦寐以求的影影绰绰青砖黛瓦的房屋影像来“那可是上等人住的地方”过去想都不敢想，现在恍然就要成为现实，大顺婶真想走到院外，大声吼上一嗓子。 村委会上一提议，被村办小学校舍闹得头疼的大家一致同意，这样皆大欢喜的好事，有谁会不同意呢。至于村长住进齐道乾家老宅，他们也没反对，这是人家周瑜黄盖的事，他俩合意，别人也不好说什么。虽说租几间房，各家摊点小钱，为了子孙后代的幸福，省省还是能掏出来的，再说人家齐道乾也没狮子大开口，还附送两间作为村部用，这还能说啥呢？ 仗义的村委班子一合计，也不能让老族长家吃亏，大家都是齐家村人，即使有个外姓的村委，也附和齐大顺的提议，还齐道乾这小子到村里，管个治安，挂个民兵营长吧！ 走马上任的营长大小是个官，自从他爷爷让出这村长的位置，到现在已经二十来年了，想不到这点手段，就混进来，说不定哪日，齐道乾这么想着，脸上为他放长线钓大鱼的计谋沾沾自喜起来。 “道乾，道乾”齐大顺在搬进来的东厢宅子里向着正屋那边叫着。“嗳，嗳”一边连声答着一边滴溜溜跑过来的齐道乾，像只听话的狗，脸带笑意的站在村长跟前。 “遇着个事，你马上带几个人到三嫂家，向她讨了喜钱，将祠堂里的‘喜轿‘请出来，明个她家英子结婚要用，她妇道人家借着不方便，你跟管祠堂的阿四说，就说我说的，给她家用吧，这也是个功德。“ “好咧，这就去“齐道乾答应得快，走得也快，和自家婆娘说声，便马不停蹄地出了门，唤了两个值班的民兵，直奔三嫂家而来。 急赶着回到家，正巧碰到风风火火的齐道乾三人，问清了事，大顺婶心道“这死鬼，办事的速度还挺快的“忙着了家门，劈头盖脸问大顺”你今天发什么神经，这么着急忙慌的，搞得啥名堂？“ 当齐大顺将心里的打算跟婆娘一说，大顺婶听着听着，忍不“噗呲“一声笑出来”看不出来，你还有这心，错怪你哪！“ 藏不住事的大顺婶，放心不下，和齐大顺说了声音，便又折回头向三嫂家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