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1
不上学的孩子还能干什么呢?世界到底有多大,这个世界上到底有什么?在小小的镇子上,在浓烟滚滚的砖厂中,十几岁的孩子所能看到的无非是眼前这些,所能听到的无非是耳边无尽的喧嚣声,所能知道的、所能想像到的无非是从书本上学到的,无非是从大人门的口中聆听到的——世界是什么?世界的尽头在哪里?谁又知道呢? 不在学校的日子,我意外的和刘氏兄妹走在了一块,我们在镇子南边的砖厂,使尽力气搬起一块又一块的砖头,把浑身的肌rou一次又一次地拉到极致,把浑身的血液与汗水一次又一次翻滚而出……我们在为了能生存下去,为了能多挣几毛钱而挥汗如雨,而不知道现在所处的时代是何年何月何日。 这样的日子就从那日晚上,我们三人一块仰望星空的时候注定了的,我们在星空之下感受着苍穹的美妙无穷,互相怀念着过去岁月里的种种遭遇,讲述着对未来人生的认知和打算,在追思柳子的时光里把自己置身于巨大悲痛和伤心之中——三个少年在荒郊野外的星空下,在无依无靠的境遇下,只能互相帮助、互相激励地共同面对生活的难题。 在面对如何生存下去、如何在成人的世界里和陌生人打交道,如何在繁重的体力劳作下保持旺盛的精力,如何在身体快要垮掉的时候躲避学校老师的追查……等等一系列的问题严肃而又急迫地摆在我们的眼前,摆在一个本不该属于我们年纪的孩子们眼前。 面对如此种种不公正的待遇,我们能怨天怨人吗?我们能对自己所作所为而后悔不前吗?一个已经不跟自己留退路的孩子,他所要做的就是如何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一往无前地向前冲,前方即使是刀山火海,即使是万丈深渊!这些已经不重要了。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我了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是死不足惜的!” 我们那个时候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但已经隐约知道自己不该做什么。我们在努力地逃离地着学校的生活,努力地想让自己在另一个世界里成长起来。因此,我们忍受着这个年纪不应当所承受的来面对那些,当一个傍晚中,众多的学生在砖厂里面抡起砖头打群架的时候,学校里的老师和镇上的派出所来阻止了这些,也注意到了我们——把我们直接带到了派出所。 整整一个晚上的审讯之后,我们被带回了学校,然后是学校老师的轮番座谈。先是我们的体育老师牛轰轰训斥我们——他一向温和的性格也变得暴躁不已,恨不得立马让我们告诉他:我们是坏学生,我们也参与了群架;牛轰轰离开之后,那位身材瘦弱但脾气绝对不会好的任数学,当然也是绝对不会错过这种机会的。他挥舞着长长的手臂,在我们面前走过来走过去,唾沫星子也快淹没了我们。 “我不是你的学生了,我已经不是这个学校的学生了!”刘涛据理力争着。他的meimei在门外面一次又一次地敲打着木板门,眼巴巴地看不到自己的哥哥,也是声泪俱下。她要是会说话的话,那指不定在外面大声喊骂呢。 我眼睁睁地看着这位火急火燎的老师,眼看房子外面的天快亮了的时候就睡着了。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天色大亮——我不是主动醒来的,是被一个人摇晃醒来的。那个人有着齐耳短发和红润的脸庞,身着黑色的西服和硬邦邦的牛仔裤子——她正是之前去病房看望柳子的班主任,她也自称是我和刘涛的班主任。 前一阵子,我还在学校山学的时候,班主任还分明是那个凶神恶煞的任数学,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换成了她。 对于她的出现,我在警惕与惊讶中试探性地顺从着她的意思,我勉强同意再次回到学校认真学习。她得到我的这个承诺显然是非常开心的,当下把让人把学校的校长叫来,对着任数学和我们拍着胸脯担保:“他们都是好孩子,他们也是好学生,他们需要在学校里面好好的学习!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让他们给学校添乱子了!” 我情不自已地为之动容,而刘涛则早已热泪盈眶,他的膝盖一软却早已跪在了当面:“薛老师,您不光救了我弟弟的命,还是我的大恩人!奶奶说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和meimei没有什么报答的,现在只能拿出这么多了!” 刘涛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团发了皱了钱,里面有一毛、两毛的,还有硬币,到底是多少我已不知道了。只记得他一股脑地塞进了薛文惠的手里,并要磕头。薛文惠显然是被震撼了,她浑身颤抖着连忙扶起了这个孩子,眼眶里早已泪水汪汪的。她没有说话,一手拉着刘涛,一手拉着刘小英走出了房子。我从后面跟了出来,外面世界的阳光已经是分外的明亮,已经有阳光越过山头开始暖呼呼地照耀着大地。 学生在砖厂的群架让学校重新找到了我和刘涛,我们在薛文惠老师的担保下,得以摆脱被公安机关及学校相关领导的调查,从而走上了另一个我们本来不想走的道路。重新坐在教室中的我们,不再关注学校外面的打群架事件,不再关注同学与老师的争吵,不再关注学生们之间的磕磕碰碰,开始以一副温顺听话的乖学生的形象展示给大家。我们也因此收获了许多。 若干年后,当我重新回过头去观察我那段老老实实的学校生涯时,我的脑海中浮现更多的是那些和我年龄相仿的同窗,还有那些和我们在一起摸爬滚打的室友。求学的日子艰辛而又漫长,但同时又快乐而又丰富多彩,我一时都不知道从哪块来谈我的求学生涯了——让我好好想想吧,让我好好回忆一下那段时间吧! 有些事情大家清楚的很,只是大家默默地憋在心里不去说罢了,当绝大多数人保持沉默的时候,总有那么一两个人忍不住说两句。他们的声音有时候并不是很高,但总能在喧嚣中搅动出些许风浪来。 我今天把过去的事情都原原本本地给大家讲出来,并不是想掀起什么风浪来,只是感觉到自己一路走来的许多事情应该让更多的人了解到,了解到在我们的那个时代里究竟都经历了什么,尤其是在那个落后的地方所经历的那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在腰市中学的岁月里,不仅仅是自己的视野得到了开拓,更重要的是认识了那么多人,其中有我在前面已经提到过的,还有我还没有提到过的,比如说李玥丞、闵巴子、琛子、池华丰、王淼淼、菜籽等同学,也比如说周芳芳、商州子、李敖、段瑞琪、王飞等学校老师。 他们的出现让我知道了,在学校的教室里,总有一些人不安常规,在干着他们想干的事情。比如琛子和闵巴子还在教室后面杀象棋;比如池华丰把脑袋埋在课桌下面,一遍又一遍地翻阅着武侠小说;比如王淼淼同学在教室里大摇大摆地走动着,敢公然挑衅讲台上的老师;还有比如那些长久不来教室里面上课的学生……这些人实在是太多了,我都不知道怎么一一地列举了。 我清楚地记得,当我和刘涛安稳地坐在教室里认真学习的那一阵子,学校里举行了一些列的教学考试,考试是关于数学、地理、历史、政治的,也是关于语文、英语、化学、美术、体育的,还有是关于奥数、专业知识竞赛的——我们的生活中充满大大小小的考试,到处充斥着笔墨味和试卷的汗臭气息,我们也在紧张、压抑中躁动不安地度过着,直到有一天的特殊考试意外地结束了一年老师的生命,才使得我们的处境有所改变。 事情是这样的,在我们学校的一次年级升学考试中,一位年轻老师在监考中却意外的死亡了,但等到考试结束后才被人发现,这一下就震动了整个城镇。当晚,当地的县公安局、县教育也纷纷投入到调查中。 据在现场考试的学生讲,他们知道这次考试的重要性,只是一直闷着脑袋考试,完全没有注意到趴在后面桌子上监考老师,还以为是睡着了。但在学生私下的议论声中,我却听到了好几种不同的版本——具体有是什么版本,我不想在这里说了,我在前面已经说的很清楚:有些事情大家清楚的很,只是憋在心理不说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