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3
初一那年，发生了很多事情，现在绝大多数已经记不清了，但总有那么几件事情还是非常清楚的，其中的一件就是刘涛和柳子出狱的事情。秋天的午后，刘涛首先出现在大家的视野中，他无比疲惫地坐在了教室的最后面，规规矩矩地打开了书本，开始一本正经地听起课来。下午的阳光时好时坏，大家一连上了几节课，可是丝毫感觉不到困乏，只感觉到一个“坏”学生，正在慢慢地变好。起初，刘涛还是一言不发地坐在教室的最后面，大家也都很少和他说话，因为大家明显地感觉到他从笼子里出来之后，整个人明显地变化了不少，变得沉默寡言、郁郁寡欢起来。这样的状况持续到第二周的一个下午。那个下午注定了是一个不同寻常的下午。 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他开始不安分了，在整个学校里胡乱地转悠，不断地和各种各样的学生交谈着，他身后的学生起先是越来越，可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又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徐有才一人跟着他。与此同时，学校的大门外面竟奇怪地聚集起了十几个学生，站在教学楼上的我，一眼就认出了为首的那个人，那正是柳子。原来柳子也被放出来了。可是，他为什么不上课呢，有为什么要聚集了那么多的学生？他们来到这里想干什么呢？校门口的门卫紧张了起来，他一面紧锁大门，一面使劲地吹着口中的哨子。上课铃声响起来了，大家第一次没有按时走进教室里，而是趴在教学楼上的护栏内，睁大了眼睛向楼底下张望着，学校的老师也没有走进教室，他们向学校大门口蜂拥而去。 “孩子们，放下手里的东西，放下你们心中的怨气，回家吧！你们的父母兄弟，都在家里等着你们呢……有什么事情大家可以好好商量，这样下去是不好的，公安机关会严惩一切不法分子……”学校的喇叭发出了嘶哑的声响，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咆哮在校园的上空！学校大门口的老师们也和外面的学生对持着，他们也在苦口婆心地劝说着。 “快看呐！楼顶！大家快看！有人向楼顶爬去了！”一个学生的声音惊恐地喊叫了起来。大家这才惊讶地发现，正有一个少年趴在教学大楼的墙壁上，向楼顶爬去。“是哪个学生？哪个学生又向楼顶爬去了？学校老师们，快把他拦下来，不能让他胡来！”喇叭里再次响起哪个嘶哑的声音来！与那个声音相伴随的是另一个声音：“刘涛，快下来啊！上面危险！” 我突然发现，在教学楼下面喊叫的正是徐有才，而顺着墙壁的排水管向上爬的正是刘涛。这是出现什么情况了？我各种不解，大家也各种不解。学校领导更是各种的不解！所有的人都乱成了一团，唯有学校大门口的那十几个少年，他们冷酷地排列在那儿，就像随时要上战场打仗的士兵一样。 “你们都想干什么？一边是堵在校门口，一边是要爬楼顶！你们是要造反了吗？”那个粗大的喇叭里终于传来了愤怒的声音。大家睁大了目光看着，突然发现刘涛拽住了楼顶的大喇叭，他只是轻轻的一拽，那个喇叭就脱离了教学楼，向空中飘去。 “啪！”一声震响，喇叭摔在了地面上，没有了声音，一片肃静。大家把目光都转移到掉在地上的喇叭上，校门口的那帮少年却行动了。他们没有冲进学校内，而是向学校旁边的山脉上跑去。远远看去，就像狡兔在山地里撒欢一样。狼烟四起，恐吓声猝响：“小兔崽子们，有本事别跑啊！看你们还能跑到什么地方去？” 学校的大铁门打开看，老师们都像是威武的将军一样，冲出了大门，向那些逃跑的学生，愤怒地咆哮着，有的还紧追几步，捡起地上的石头向他们扔去。 “柳子，有本事来啊！老子在这里等着你们呢！你******不是要吃了老子吗？现在怎么跑了？”刘涛终于站立在楼层的顶端，他开始撕扯着喉咙，向那么奔驰在山坡上的少年呼喊着。“刘涛，是你出卖了我！我还会回来的！”远远的山坡上，低沉地传来了柳子的声音。他的声音稚嫩而又清脆，在整个学校的上空飘荡着。 教学楼底下的人，开始变得多了起来，众多老师也从追赶柳子变成了来训斥刘涛：“又是你这个小兔崽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啊？快给我下来，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在人群中咆哮的是那位骨骼清瘦的人儿，他正是曾经教训过刘涛的任数学，也是曾经被刘涛报复过的可怜老师。这位老师正有一肚子气没地方撒，此刻有看到了自己的冤家学生哪能不一段训斥！站在一旁的其他老师，也有人开始附和着，都在纷纷地叫骂着楼顶上的刘涛。 刘涛高高地站在楼顶之上，像是一位小英雄一样，俯视着众人，不断地发出一阵怪异的喊叫声，甚是凄惨。他的好朋友徐有才眼巴巴地看着这一幕，仿佛从他的喊叫声中看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了，他对着楼顶的刘涛大吼了起来：“好哥们，好朋友！你可千万别干出什么傻事来啊！大家都在等着你下来呢，你家里人也会很快来了！” “别再说了！别再说了！信不信我立马就从这里跳下去！”刘涛用稚嫩的嗓音喊了起来，尽管声音不是很大，他一连喊了好几次，人群中仿佛有人听到了这个孩子的胆大想法，也跟着喊了起来：“那你快跳啊，赶紧跳下来啊！”这时，有人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连忙阻止道：“孩子，你说什么呢？可千万不能干傻事啊！”这是一个年轻的女教师的声音。 “别理他！他不是想跳下来吗？那就让他跳下来吧！”任数学再次喊了起来。他仿佛恨不得立马让站在楼顶的孩子跳下来。人群中这下可炸开锅了，有人在好心地阻止着，有人却幸灾乐祸地起哄着，但只有一个人真正地行动了起来。那个人正猫着身子，顺着排水管向楼顶爬去。夕阳暗淡地照耀在那个角落里，却没有照射住他的身影。 这个人正是刚才跟在刘涛后面的徐有才。徐有才像一只机智的猫一样，爬行在陡峭无比的墙壁上。远远看去，随时都有掉下来的可能。很快，就有人发现了徐有才这一胆大的行为，大家只是张大了嘴巴望着，楼顶的刘涛也并不知道有人正在向自己靠近。也不知道是无意的，还是故意的，任数学忽然用手指着爬行的徐有才喊道：“小家伙，你快给我下来！又来一个凑热闹的！” 刘涛终究还是发现了徐有才，他把几乎把上半身子都探向到空中。对着那个胆大的朋友喊起来：“有才，你不能上来！这些事情和你无关！你赶紧下去吧，上面危险！” “要下去，一块下去！”徐有才声嘶力竭地回应道，“柳子他们走了，现在没人来找你的事儿了！我们一块下去吧！” “好！好！别说了，你先下，我马上就下来！”刘涛不知道是为什么，他终于妥协了！或许他本来就没有打算，在上面待很长时间。他这个话音刚落，就有一个人赫然出现在大家的视野中，刘涛的身躯猛地被这个人抱住了！ 楼顶上，一个身体强壮的大人，紧紧地抱着那个矮小的少年，消失在楼顶上，并在不多久之后，从教学楼的中间的一个缝隙中，缓缓地降下来。刘涛没有在喊叫，情绪变的异常地平静起来。徐有才很快也被救下来了。这两位年轻人之间，展开了一场让人黯然伤神的对话。 “没有过不去的事，柳子他不该来找你的麻烦。”徐有才说。 “是我举报的柳子，他是因我而坐的牢。他恨我，这我知道。” “可是，他不会把你怎么的！这个你知道吗？” “他们都来了那么多人了？还不能把我咋地吗？你是让我向他们求饶吗？” “不是这样的，我的意思是，他还是个孩子……况且，学校里还有这么多的学生和老师，还有老师在帮你啊！” “帮我？老师？”刘涛大笑不止！他迈步向学校外面走去。一个声音高喊了起来：“臭小子，快点回来上课！” “谁是臭小子？你在说谁呢？”刘涛勃然大怒，他双手紧紧地攥在一块，摆出一副要打架的阵势来。 “说的就是你！就是你，臭小子！”任数学看到自己的学生这个样子，也是愤怒了！ “什么？”刘涛喊着，一个箭步就冲上来。但还没到对方跟前，就被几个老师挡住了。巍峨的身躯把他死死地卡在中间。 “放开我！我要回家！我再也不是你们的学生了，你们快点放开我！”这个少年愤怒地嘶叫着。但却怎么也抵挡不住粗大身躯的胁迫，他还是活生生地被抬回了教室。“哐当！”教室的大门猛然关上了，教室里面传来了狼哭鬼嚎般的声音。说来也怪，自从柳子、刘涛在学校这么折腾之后，学校的老师们思想也转变了，他们不再抓纪律、抓整顿，而是展开了一场声势浩大的运动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