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八章 无光钩沉凭音识人(中)
人生的高峰风光无限好,但大部分是要付出代价的。 而这世界上的俗人又要比特殊的人多,所以,我和血魂也免不了走上这样的套路。 此刻在世外破命司被推上一个高度时,天才煞女玄鸟被推上一个高度时,破命司里面却有两个人站在一个不生不死的角度,只能相顾无言。 这两个人都是在世上腥风血雨高高在上的代表,也是被时代造就的绝顶杀星,一个杀遍天下的黑暗,一个杀遍天下的高峰。 前者,横扫杀界各种榜单,引发了杀界近十年来的第一场大洗牌,以致杀界受到前所未有的动荡。后者,一出现世界就没太平过,在蔷薇山庄惊艳亮相,在百业五堂大连串,在天目山震惊世界的眼睛……等等等等。 然而,所有往上爬的躯体和站在高峰的神经都很累,那种累,使得人疲乏得没有一点知觉。此刻,这二位高峰正在高度里休息,也许会醒来,也许就此活在高度里。 黑暗对我来说已经很熟悉了,但不熟悉的是第一次有人陪着我一块。 勾陈峰的木屋里,我在这边躺着,血魂在那边躺着,中间一头大老虎哼哼着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要知道,在上一次我们二人会晤时还是活蹦乱跳,甚至我还看着它的主人泡了个澡。 血魂比我先躺在这,但是她的情况也比我好不了多少,至少我是有点知觉的,她却是完全的进入了重症病号的状态,与这个世界脱节。 而当我暗自庆幸自己的清醒时,死寂的世界里突然起了一丝涟漪,又将我打回了无底深渊。 一声轻响在我脑中扩大荡漾开,等我循着声音找到来源是门被打开时,门那里已经是一空,再等我捕捉到后面的动静在我旁边,旁边也是一空,又等我找到门外一个动静时,门外又是一空。 这种感觉就是慢了一拍,并且全程是飘着的,那种轻盈缓慢但又真实,那个人就像是飘进来又飘走,但我不知道是我感知的原因,还是原本的环境就是这样。 由此,我以为我只有躯体没有醒来,但实际上我的精神也还在空洞的状态。 这之后一切回到平静,我又把注意力放在了血魂身上,看她这状态很有可能我醒了她还没有醒来。等待的日子也是空洞的,虽然那个人走了,但是我认为他还会再回来。 果不然,也不知道等了多久,他再一次来了,那整个状态还是跟上一次一样。 不过又以那个人来的次数为标杆,第三次时我的感知已经在慢慢的恢复了,而奇怪的是,第一次我的感知只能到门那里,第三次时我已经能感知到崖边,第五次,我的感知能下到崖下的重重山雾里,能上到对面的山峰上,第七次,更让我自己感觉到莫名的是,我能出了这座群山…… 整个群山的角角落落,快速疾飞的人,以及在峰上盘旋飞着的血鸦,甚至是土里蠕动的虫子,这一切都清晰的放大在我的感官里。这种感觉很奇妙,会加深自身的漂浮感,但又不是那种失了重的漂浮,是一种清新、自由、放松的感觉,也有一种对大自然敬的亲近。 我也知道每次来的是谁了,是命魄。 但为什么我一开始谁都不记得只记得血魂呢?我寻找着记忆,找到了一扇门,血魂冷冰冰的躺在那里,那个时候身体虽然没有什么感觉,但是眼睛刻画下了这一幕。 第七次之后一切的感知回归,我已经能畅游整个白枯迷岭,天上地下,但我还是不能睁开眼,也感知不到身体内五脏六腑的存在。并且,这群山之中有一个奇怪的地方,那就是星宿峰下的深渊探不进。 感知一到了那里就无法往下,明明只是一层雾,但是封闭得没有一丝缝隙,就像是一道平地。 星宿峰下有着什么,这是白枯迷岭不能解的秘密之一,而白枯迷岭的秘密不能解开,因为在破命司没有秘密,能公之于众的都公之于众,不能公之于众的只能当它不存在。 第七次之后的某一个时间点,白枯迷岭外谣谚回来了,她到司冥殿向魂涅复命后便是在崖上望着勾陈峰,她神情有一丝忧伤,但更多的是平静。一盏茶后她又走了,白枯迷岭又回到了平静,我也回到了平静。我知道自我到勾陈峰以来没有一个人来探望,是他们在等我醒来,作为一个杀手没有过多的语言,但不离不弃的相伴胜过千言万语。 谣谚懂我,在天目山和第二任府主打完出来时,甚至是我进去时,她都知道我的身体状况和所想,所以她没有阻拦,但也忍不住难过,我决定了的事就是改不了。 其实我觉得这样不好,杀手不能有感情,靠他们太近迟早有一天也会伤害到他们。 我也觉得我必须要醒来,世界不会等我,白枯迷岭里比以前冷清了很多,他们时常很久才回来。 但我现在的状态是处于生死的中央,往左走继续沉睡,往右走或许醒来,这就像两个相互牵制的天平,在两端都是平着时候,我这块石头很难去打破这种平衡。 我决定尝试一下,身体内的五脏六腑以及经脉无知觉,那我就去将它们一个个的唤醒。 心藏神,肝藏魂,肺藏魄,脾藏意,肾藏志,分别对应火、木、金、土、水,这是储藏精气的五脏,心中想着这五个位置,再去寻找六腑,一一拼凑,循着五行相生相克之法让其激活,如此,五个位置加上六腑形成了一个完整的脉网图。又寻其命门,相火之原,天地之始,藏精生血,降则为漏,升则为铅,主三焦元气。三焦,为相火之用,分布命门元气,主升降出入,游行天地之间,总五脏六腑,营卫经络内外上下左右之气,号中清之府。上主纳,中主化,下主出…… 又是一个命魄进来的次数后,也是总共的第八次,破天荒的,在他开门的时候我感觉到了一丝风吹进来的凉意,而且我也能听见自己的心跳,虽然一切那么微弱,也许命魄不能知道,但这也算是一大跨越性的进步,最起码我成功了。 这之后我继续努力,强大的意志力是我此刻唯一的支柱,它支撑着我清醒,也cao控着五脏六腑。其实每一次启动五行位置的相克都很困难,必须要精准的知道五脏六腑的确切位置,再用必胜的信念催动它们,而最后的结果也有可能是失败,无数次的尝试过后,也许有那么一两次成功了,但是我不停歇,我还记得木业堂堂主在死人堆里是怎样的一种求生目光,活着,确实比什么都重要。 如此,在第九个命魄来的次数后,他到了我跟前,我终于感觉得到体内五脏六腑的存在了,而让我感觉到它们存在的是微弱的疼痛,这又让我想起来在我倒下的那一刻体内的五脏六腑是完全破坏甚至已经进入死亡的。 那么这样说,我是从死亡里逃回来了? 但这不可能,死人怎么能复生呢?这又是怎么做到的?命魄是怎么做到的?难道说这世界上真的有生死人rou白骨的存在?不,不会那么简单。这一刻,我觉得我要醒来,一定要醒来,并且要快,有太多我需要知道的东西,它将牵扯到很多事情。 不过世事难料,也有些事情发生得太快了,快到不在你的计划之内。 这一天,我正在努力的睁开眼睛,对面床上的血魂却是睁开了眼睛。她醒的很突然,睁开眼睛起身下地,然后开门出去,整个过程一气呵成,没有看我这边一眼,也没有看地上的老虎一眼,那动作僵硬也是无情,甚至感觉不到她身上的暖意。 老虎懵在原地,我也懵在原地,最后老虎冲我叫了一声出去寻她,却不见她的踪迹,我也发动感知去寻,整个白枯迷岭不见。 外面是寂静的夜,一片漆黑之中,勾陈峰上突然有了冬天的寒意。 老虎又回来了,它趴在了地上继续等,我也是一边继续努力继续等,不知道命魄他们什么时候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