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风中劲节之 谋害
他娘病了都快一个月了,最初还当是小病,请医抓药治越严重,一直卧不起,王头是这个寡妇娘吃尽苦头拉扯大的,现在还没能让老娘享点清福,就眼看着不行了,他心能好得了吗?” “若真是这样,就该在家里守着亲娘,何苦到监里来,拿旁的人出气。” “要能守在家里,王头又何必跑来,弄得大家都不自在。最近县太爷不知道为了什么事不高兴,整天板着脸,动则要打要罚,这风头上,谁敢躲在家里头不出来当差啊。王头心里难过,又牵挂老娘,脾气大点也是难免的,风公子,你就别去撞他的霉气了。” 风劲节听得不免一哂,闹了半天,这始作蛹者竟成他自己了。若不是他的人给刘铭添乱,刘铭不会拿下头人出气,若不是王大宝怕刘铭,忍痛舍了生病的母亲不顾,咬着牙来当差,就不会拿别的人出气了。 他笑笑道:“你们帮我个忙,请你们王头过来,就说我对医术也颇有研究,让他给我说说他娘生病的状况。” 几个狱卒笑起来:“风公子,你别开玩笑了……” “我象是开玩笑吗?”风劲节笑道“我真的的懂医术啊。” 大家你望我,我望你,一起摇头“风公子,你是一方富豪,不是走方朗中,这些闲话,可别乱说。王头心非常差,他娘看了很多有名地大夫,银子不知花出去多少,一点好转都没有,这种事,你要拿来玩笑,他真能不管不顾,同你拼命的。” 风劲节叹口气。有些无奈地看着众人:“我虽有钱,不代表我不会别的啊。你们不能因为我有钱就信不过我啊。” 大家一起笑:“风公子,咱们不是信不过你,咱们这是为你好才劝你。” 风劲节摸摸鼻子,似笑非笑道:“那如果我说,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通晓百家学说,诗书文章,精通刀枪棍棒,诸般武艺,善医人之术,通治国之理,这些你们也都信得过?” 狱卒们笑起来:“我们信,我们信,得了你这么多照顾。你说太阳从西边出来,我们一样相信。” 风劲节忍不住又叹一口气。是啊,谁会相信。他这个商人,基本上除了生儿子之外,就没啥不懂的东西了。 任何人,第一世跑去做御医,第二世跟去当钦天监,第三世混个翰林院编修,第四第五世,直接出将入相去治国安邦。基本上,天文地理。马上马下的武艺,治国救人的本事,该学的,应该全学得差不多了。 只是,这年头,真话说得多了,只会让人当成疯子,所以他最后的选择,只是一扬眉,一瞪眼:“我说各位,难道你们真打算让你们王头就这么一直凶神恶煞,压得你们也不敢喘口大气,反正大夫看了都没起色,何不就让我试一试呢,成了,大家都得解脱,败了,自然是我一个人地罪过,与你们又有什么相干?” 这等厉害关系一说,众人倒觉得有理了。现在王头这个样子,别说犯人们子难过,就是他们,也觉得辛苦。反正事已至此,试试有什么不好,真要失败了,有风劲节在,也轮不到别人来顶罪。 这般一想,自是有人去把那王大宝又扯又劝地拉了过来。 王大宝初时,自然也是不信风劲节能治病的,但是被大家一劝,风劲节又敢拍脯保证,他也想到于其让母亲在家里等死,不如就此试上一试。便细细地把症状,以及看过什么大夫,大夫们怎么说,用过什么药,用药之后的反应等诸般细节,一一说了。 风劲节听后,思索过了一会儿,便开出了药方,又细细叮咛王大宝关于火候份量服食时间,以及常照料的细节问题。 本来王大宝对他就是将信将疑,又见那药方即没有什么特别名贵的药材,也没有什么十分罕见的药引,对风劲节地信心就更少了。 他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照作的,而其他的狱卒们,谁也没对风劲节的医术抱太大希望。 也因此,当第二天王大宝激动地冲进牢房,隔着牢门就给风劲节磕头时,所有人都感到莫名的惊愕。 “风公子,你真是神医,只三剂药,我娘今早就能从上坐起来,恢复了许多精神,求风公子你发慈悲,施妙手,让我娘能够康复吧。” 这样一句话,说得众人皆感震惊,而风劲节则暗自松了口气。 其实神医从来不是神仙,虽说风劲节在医学上的知识,肯定可以拍膛自称当世第一,但不亲自去诊治病人,他也不敢说一定治得好。 病的诊断,从来是差之毫厘,缪以千里,所谓拿根细线往人手上一系,凭此来诊断病,所谓听人说一两句生病时的状况,就立下判断,这种治疗方法,在风劲节看来,其实不过是拿病人的命来显示自己高超地医术罢了。 很多病,状况相似,但病因全然不同。医者若自恃医术,不能长保警惕畏惧之心,终有连累病人的一。 由他人转述地病,很难完全正确客观,要想对病人负责,望闻问切,缺一不可。只是他人在牢中不便出去,王大宝也不可能把卧不起的病危老人带到霉气地牢房来。 他也是无奈才以自己的经验,斟酌着用不会伤的药方来试探病。今见王大宝这等反应,对于病,他也才有了十分的把握。 此时他一轻松,不免笑道:“你放心,我能办到的,自然会尽力。” 王大宝闻言,竟是连连给他磕了四五个响头。 从来病去如抽丝,所谓神医一两服药,随意一次出手,就生死人而白骨其实大多是志怪传奇在世人口耳相传间,越传越玄的神话罢了。 王大宝的母亲照风劲节的方子调养治病,足足一个多月,这一月之间,风劲节也时时听取王大宝关于病地说明,时常对治疗方式略作 但无论如何,一直百医无效的老人渐渐好转这个事实,让所有人对风劲节刮目相看。 现在风劲节再洋洋得意,吹捧自己除了生小孩,什么都会,别的人就算不全信,但也不敢再摆出不以为然的姿态了。 王大宝对犯人虽凶狠,对母亲却孝顺,对风劲节这么一感激,更是将他照顾得无微不至。什么铁链刑具,早就去了。找了间有窗子,可以晒太阳的牢房打扫得干干净净,只让风劲节一个人住。也不顾让县令大人知道会倒霉,再次让风家可以送好酒好菜进牢房。甚至时不时还让风家派两个水灵灵俏丽丽的姑娘,来给风劲节弹琴唱曲,说笑解闷。 倒是风劲节自己觉得不太妥,来过两次之后,便让她们不必再来,只是牢中无事,不好打发时光,便叫家里人,送了一堆又一堆的书进来。福伯又想起自家主子是个才了,没事也玩点风雅,便把那千金购得的名琴,异国买来的檀香,最上品的笔墨,玉石制的围棋,一股脑地全往牢房里送。 别的狱卒们开始见着还觉得有些不妥,但一来收了风家不少钱,二来,牢头发了话,他们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再加上,风劲节为人又风趣亲切,平也同他们说笑无忌。大家有什么事请教他,他一概都能帮忙。 小李子家上下三代。几十年辛苦存了笔钱,正发愁不知道买地好,还是买铺子好,又或是自己做生意好。风劲节偶尔知道他地烦恼,随意点拔了几句,倒把满牢房的狱卒给点醒了。 这位可是最能做生意的财神爷,谁家里有点闲钱,不知道怎么生钱。何不都去请教他。 王大宝的娘治好了病,衙门里的差人,都知道风家大老板居然是位神医,谁有个三亲四戚,头疼脑,一时治不好的病。都去问了。风劲节能帮就帮,也从不摆某些神医,不是疑难杂症绝对不治的架子。 渐渐地,大家都觉得承了他的,受了他地助,很多事,也就全睁只眼,闭只眼地算了。 风劲节在牢里看书,弹琴,有时还画点画。或是自己同自己下棋,他又觉得无聊。看哪个狱卒有空,或是稍稍表露出点兴趣。他便叫了人过来,教他下棋弹琴。 吃牢饭的衙差们,虽说手里权力不小,但却是被上位者看不起的份,做过差役的人,是不能考功名的,因此大部份狱卒也都是不识字的。 今儿见到这么多书书画画,也不免眼直。 风劲节见谁有兴趣。便会高高兴兴当一回夫子,教人写字。有时甚至教他们画画。 森森一座死囚牢,倒是莫名得有了些风雅气息。 愿学字,想学字地人,会很珍惜得捧着书不放,努力地写出一个人歪歪扭扭的字。 只是想学着玩的人,也会把个琴弹得魔音穿耳,恐怖莫名,也亏得风劲节犹能含笑以对,仿佛耳朵分辩不了五音一般。 他有时闲得无聊,拖了一帮衙役陪他下棋,一对一地下,往往是由着对方摆让子,摆了一堆之后,他才慢吞吞放下第一枚棋子。有的时候,同时摆上七八个棋盘,他一个人和七八人飞一般地下棋,看起来是他以寡独众,只可怜了一班正常来说,一辈子都和风雅扯不上关系的新棋手们,望着棋盘瞠目结舌,苦苦思索。 当然,他的乐趣,也并不总是风雅的,偶尔也会和几个狱卒,蹲在一块,呼呼喝喝地掷骰子赌钱。 总之呢,风劲节的做牢生涯,是难得的自在逍遥。不但他自己过得好,便是整个死牢里犯人们都跟着走运。 风劲节说,牢房太潮湿,太脏,有害体,不止是犯人吃苦,就是狱卒长年在这种环境中,也易生病。 他是神医,他的话谁不当真,于是牢房被彻底打扫一番,原本地森,潮湿,到处的腐烂臭气和肥大地耗子,全都渐渐消失了。 风劲节说,疮口长久不治会引来苍蝇等脏东西,容易散病,而且别人的呻吟惨叫也会让他被吵得睡不着觉。 于是,受过刑地犯人们,哪怕拿不出什么好处费,狱卒们也会安排大夫替他们看诊,给他们的刑伤做一些最基本的处理。 这一切变化基本上,衙门里当差的全都清楚,只是上上下下,全都拼死力瞒住那正忙着往上头使劲,以便和风劲节较量的刘铭。 就这样过了一段时之后,县令要高升了,有新的太爷要来上任了,这个好消息很快传了开去。王大宝喜气洋洋找风劲节道喜:“风公子,大喜大喜,就快脱出牢笼了。” 风劲节刚喝了点酒,懒洋洋在太阳下头打磕睡,闻言只漫不经心地嗯一声:“怎么,咱们的父母官终于要高升了。” 王大宝一怔:“公子知道?” “这事我一直知道,我估摸着,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了。”风劲节懒懒地打个呵欠。 “那公子怎么不高兴?” “有什么可高兴地,当官的来来去去地,于我也不过就是银子倒霉罢了。”他耸耸肩,忽得微微一笑“再说,咱们大老爷,也未必能容我安安乐乐,等到新官上任。” 王大宝一愣:“新任太爷这两天就到了,还能由得他胡作……” 话还没说完,就听得一迭声喊:“王头,不好了,不好了……”随着话声,一个狱卒飞一般地跑了来。 “出什么天大的事了?”王大宝不满地道“值得你这样一惊一乍。” 那狱卒大口喘着气,看看王大宝又看看风劲节,再往四周扫了一眼,这才压低了声音道“老爷,他,他……他要害风公子的命……刚才他派了总管过来,让我们准备准备,晚上,要让公子爷背土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