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这是迟暮第二次走进这间书房,平日里迟暮不怎进出这间顶层阁楼的神秘房间。 时亦泽平日里除了和迟暮在一起时间最多的卧室,就是这间书房了。 迟暮推开书房的房门,书墨香味的古朴之味。 她打开几个抽屉翻找时亦泽收藏的几个锦盒,她见几个梅花样式的锦盒别致,她拿了出来放在几案上。 其中有个长条形的锦盒,定是时亦泽收藏的字画,平时她队中国画也颇感兴趣,今日这盒子没有被锁上,她饶有兴致的打开了其中一个红梅样式的锦盒。 她将画卷小心翼翼的展开。 一时她屏息心跳促停。 这是?上次她在美国看到的展厅里的美女的画像,上次因为古董展品的原因她只得在隔离带外远远的看着,今天她得以近距离的观察。 太像了。 恍惚间,这不是自己吗? 她见画的落款为“辞云居士”,她想起了什么,便匆忙翻找上次在书桌上时亦泽写的字。 她找到了上次的锦盒,打开盒子将宣纸取出,果然这落款也是“辞云居士”,而且两幅作品的字迹一摸一样。 迟暮心生疑虑,她坐在时亦泽的书桌前扶额思索。 她对着这幅与自己十分相像的“美人图”有些不敢再想下去了,却又疑惑不解。 她翻看着时亦泽的另外些压箱底的字画,试图寻找出些线索,却又毫无进展。 她抬头望着书房的四周,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安静古朴,仿佛跨越这百年的光阴的沉静。 时亦泽已经两百多岁了,比这里的以前还要年代久远,他这被尘封的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他平日里不曾提起,迟暮也不多问。只是现在她对他的疑惑的感觉越发强烈。 突然她被挂在书房白墙的一副字画吸引住了,她起身上前驻足欣赏。 “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 迟暮轻声念着。 时亦泽最爱的诗词应是苏轼,他怎对李白的《早发白帝城》如此钟爱,竟挂到墙上。 她心里又默念了这首诗,心思缜密的她发现了些端倪。 时亦泽的别号“辞云居士”大致是从这首诗中得来。 只是这眼前的美人画像应是年代已经,不像是时亦泽近期所作。 这画中女子的眉眼实在是和自己太像了。 藏着疑惑,迟暮将字画收起来重新放回原处。蓦然,她想起她来书房是要找一锦盒放宝宝第一张b超照片的。 她又从抽屉中重新拿出一盒子,上面刻画着的白梅栩栩如生。 打开这大小适合的盒子,她看到一颗璀璨光洁的夜明珠。 从前她只在玄幻小说中看到过夜明珠,相传是东海龙宫的宝贝,今儿得以一见。 迟暮将夜明珠拿出来把玩,却见底下压着一张泛黄的字条。 她展开字条,娟秀的小楷字体。 亦泽时兄:夜来幽梦忽还乡,醉花楼,行酒令,明月夜,酒正酣。 唯有知音者,相思歌白头。 而今生死茫茫,纵使相逢应不识,世事无常,兴亡无据。 我本人间潇湘客,知君何事泪纵横,恨不相逢未嫁时。 落款:柳朝云 迟暮的脑袋翁了一下,她腿一软坐倒在地板上。 柳朝云,朝云,朝辞白帝彩云间。辞云,朝云。 她失魂落魄般再次翻开那个锦盒,展开泛黄的画卷。 原来她只是个替身。 迟暮一下子大悟。 陆阿姨见迟暮去了书房久久不见下楼,担心着上楼瞧一瞧,只是迟暮瘫坐在地板上。 她见状立马上前将其扶起,“小姐!怎么坐地上了!地上那么凉,伤了孩子怎么办?” “孩子?”迟暮苦笑一声。 “小姐快下楼,等下时先生回来见你这样要怪罪我的………” 陆阿姨将失魂落魄的迟暮扶回房间,迟暮将她打发走了。 她神情恍惚,觉得自己心里空落落的,她对着自己的肚子说,“孩子,我只是个替身。你也只是替身和他的孩子………” 很多事对她不公平,但她一直庆幸一路上遇到的都是好人。现在她觉得是自己错了,人生本无常,人生本是场苦旅。 她拿出手机拨通了苏珊美国的电话。 “小暮啊!我刚想打电话给你!结案了!就是上次和你说时亦泽帮我请了那个………” 苏珊的话被迟暮低沉的声音打断了。 “苏珊。我……” “小暮!你怎么了!” “我不想留在这儿了………”迟暮说话声音有些哽咽。 “时亦泽怎么你了!你说!我马上过来!” “他没怎么我。我………”迟暮刚想说什么,胃里又一阵恶心,她挂断了电话冲进了厕所。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一时所有的事都压在她身上。 她起身只觉得一阵头晕晕眩。 穷极一生,只是梦一场。梦醒了,人也该醒了。 问世间情为何物,只教人生死相许。 时亦泽是真的爱她吗,她只是柳朝云今世的一个替身罢了。 但见泪湿痕,不知心恨谁。 突然电话响了,迟暮以为是苏珊打来的就接通了电话。 “迟小姐,很惊讶你竟然接了我的电话。”一个陌生的男声。 “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该去北京xxx那处看看,你就知道了答案。” 迟暮刚想说什么,电话被挂断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北京?去北京做什么?时亦泽不就是在北京吗。 其中定有什么,迟暮这样想着,她打开手机定了张下午去北京的机票,她谁也没说,只告诉陆阿姨自己要去南汇找罗雪曼。 她打了车去了机场,她不知自己的决定是对是错。 但事情已经发生了,她也没有理由回头了。 所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 两百年前,当时亦泽在府中的书房中打开自己曾经送给柳朝云的锦盒。 珠子还是珠子,时移世易,主人却已香消玉殒。 他发现底下的字条,柳朝云在这人世间给自己留下的最后的字。 他默读完后,一时泣不成声,这是他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哭。 她为了成全二字,牺牲了自己。 他哪里要什么高官厚爵,被贬去西部又如何,不过都是这漫长人生的须臾。 他无法想像她当时是有多绝望,才将自己的时间全数流逝完,她会不会痛。 从此再无人吵吵嚷嚷,有不知梦醒何时耳。 爷爷将时亦泽叫了去,见他丢了魂似得,也不提起重新为官的事了,便遣人把他送回南方松江府修养,盼他忘了这段孽缘。 时亦泽知晓自己的人生还很长,只是也再无人唤他一句师兄。 他发誓将自己变得更好,因为她,但不是为了她。 自此,时亦泽着了两百年的素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