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重伤得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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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州城,虎威镖局正堂中,一个头颅双眼紧闭的摆在正中,院中狼藉不堪。倾倒的院墙外,整条大街布满无终兵士的死尸残肢。 自虎威镖局自连州城北门望去,一具尸体异常醒目,血rou模糊,难以辨认。往后是一个精瘦男子,双膝被洞穿,嘴中和脖结的血还未流干,缓缓的冒着血沫。再后两人被一根长槊分割开来,左边的一人仰躺在地,头颅稀碎,血浆四溅。右侧一人身躯肥大,满身伤痕,闭目含笑。城门之上,一柄龙头大铡刀横插在门闩之上,而它的旁边,一个虬髯大汉浑身伤创,倚门而亡。 正是虎威镖局几人。 “陛下,不追吗?” “不追了。寡人金口玉言,怎能言而无信。”苻傲收回目光,不再注视南风三人的背影。自城墙之上踱步而下,站在台阶上看着城门前的这一条路,不由感慨四起:“豪气贯胸心如铁,以一敌百人不怯啊。若是我无终上下,皆是此等义薄云天之辈,何愁千秋霸业,愁觅无人呼?传我令,收殓这几人尸首,好生厚葬。不,那羊笑胡,无忠无义,丢去乱葬岗上,做个孤魂野鬼。嗯,且注意向南风动向,如若他只是在无终国内,随他去。若是想要踏足他国,杀之!” 苻傲说完,扬长而去。 要说苻傲,说是无义,他便也是无义之人。南风率着白袍军,东征西战,开疆扩土,打的远近之国皆是胆寒。却因自己猜忌与野心,为一己之私,伙同他国,灭杀四万四千忠魂。而他却又有信,说不追便不追。 古往今来,皆是一将功成万骨枯。 连州城外,南风和安裘儿架着苻谨一路奔逃至连州城外的一处慌山之中,看身后并无追兵,才松了一口气。 “看来苻傲还是有些人信,必未追来。” “莫要提他,总有一天,我要杀了这狗贼!娘!” 俩人尚在喘息之时,苻谨微弱的呻吟了一声,从安裘儿肩上滑落,跌躺在地。苻谨被羊笑胡暗箭所伤,射中胸口,伤情甚是严重。 安裘儿跪坐在地,支起苻谨,看着脸色越来越苍白的苻谨,眼中大颗大颗的泪珠不停跌落。南风也虚弱的坐在一旁,撕下一块摆襟,覆在左肩的刀伤上。那刀伤狠烈,肩上血rou翻突,依稀可见白骨。 “娘,你挺住了。我这就带你疗伤。”安裘儿说着便要扶起苻谨,可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苻谨痛的面目扭曲。 “裘儿……莫要徒劳废功了。娘知道自己……已是油尽灯枯了。” “不要胡说,还有救……还有救!我这就带你走!” 苻谨吃力的抬手拉住安裘儿,带着不舍和心疼对自己的女儿道:“裘儿啊……从此以后爹娘不在身边了,遇事莫要在任性逞强……若是冷了饿了,不要只顾生气,要自劳自获。若是遇到可怖之事,无助之时,不要害怕,爹娘会在天上护佑着你……向南风,你答应我……好生待裘儿,若是裘儿有一丝委屈……裘儿……娘好舍不得你……” 苻谨自顾自地说着,声音越来越小。本想借着最后气力在坐起,可最后还是放弃。只是躺着安裘儿怀中,呆呆的看着天空。蔚蓝的天空中闲飘着几朵散云,清风徐过,那几朵散云缓缓涣散。苻谨感觉自己好似觉得自己看见了夫君安虎和着镖局的几个伙计,在傻傻地对着自己笑。生前便整天缠着自己为他们忙前忙后,做饭补衣,死了也要等我一起,是怕黄泉路上没人为你们帮什吗?也好,你们几个人笨男人没了我又该邋遢成什么样子,可是——我好舍不得我的裘儿呀…… 安裘儿看着自己的娘亲眼瞳渐渐涣散,变得撕心裂肺。哭喊着要说娘亲不会有事,要带着娘亲疗伤救命。边说边要扶起娘亲,可人死体僵,安裘儿又娇小瘦柔,怎有力气扶起,几番跌倒之后,只能抱着娘亲慢慢发冷的尸体,哭得不能自己。 南风看着安裘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眼神暗邃。一生知历几多雪,绝好只消两三花。或许这样的离去,才是虎威镖局几人最好的归宿。且黄泉路上作伴,往生之时亦执手。往后再无泠泠漂泊,再也不用死里生去。 南风忍着疼痛,移到安裘儿身旁,伸出右手按住还在不住挣扎的安裘儿。安裘儿抬起头,泪眼哀伤,原本爱笑的脸上混着泪水与血水。南风露出个难看的笑容,轻轻将安裘儿拥进怀中。安裘儿把头深深埋进南风怀中,放肆的痛哭。 人在崩溃之时,真的不是要什么激言励语,甜声密话。一个拥抱,就是一片天地…… 夕阳西下,漫天血色。一座不知名不知何处的荒山上,安裘儿只感眼睛酸肿难耐,朦胧的睁开双眼。一人临风而立,白袍血渍斑斑,面朝着一座小坟。似有感应,那人回首对着安裘儿点点头。安裘儿起身来到那人身旁,定睛一看,那小坟前立着一块形状不规,略显丑陋的长木,木上歪歪斜斜的刻着一行字。 显妣安裘儿母竹氏谨夫人之墓。 安裘儿默默地跪下磕了几个头,起身对南风说道:“谢谢你。” 南风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墓碑,转而看向南边,道:“你后悔救了我吗?” “不后悔。” “为何?” “为何要后悔?” 是呀,为什么后悔,若世上每件事都能因后悔而重来,又哪里来得那么多失意人。 “如何打算?” “我娘说了,让我跟着你。你说怎样,我便怎样。”安裘儿有些黯然。 南风呵呵一笑,揉了揉安裘儿的头,道:“为何不管你?你忘了,你可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呢。”看安裘儿兴头不对,南风只得悻悻放下手:“我本还想一起立了安大哥他们的墓,但是一想,如此草率怕是不行。总有一天,我会回来为他们修一座大大的墓,以告诸位在天之灵……” 南风还想接着说,却被安裘儿打断。安裘儿看着南风左肩上已隐隐开始溃烂的伤口,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南风疼的缩了一下,安裘儿果决道:“此时悲春伤秋也不是时候,且医了你的伤再做计较,你看,都开始秽脓,再不治,你命也危矣。” 南风左肩上的伤本就深可见骨,一番奔逃,还掘了一座墓,更是伤上加伤。此时伤口周围已经开始溃烂秽脓,要是再不医治,怕是真要丢下安裘儿一人了。 “那好,且向北去吧。” 安裘儿搀着南风,又再拜了拜竹谨的墓,踏着残阳余晖,往北而去。 两日后,隅中时分,一个粗布麻衣,身背竹篓的汉子在不高的岩壁上攀爬着。那汉子身手矫捷,几次跃跳,便将生长在岩壁上的一株平常无比的叶草摘到,汉子心满意足的将叶草放进背篓之中。正准备原路返回退下岩壁,汉子太头看了看,临时起意,又继续攀爬。 待到岩壁顶上之时,采药的汉子竟隐约看见似有一只人手探出岩壁之外。深山野岭,哪里来得人手?莫非妖怪!细思极恐,汉子一下汗毛乍立,便要慌张返回。 “救……救命……” 呀,妖怪说话了!汉子更是惊恐,手忙脚乱之间踩滑了一下,幸好身手利索,一把攀住一块突岩。身形停住之后,汉子才听清原来是呼叫声,哪里来的妖怪,真是自己吓自己。可这片山岭多少年也不见有人来,哪里来得人?出于醇良,汉子还是又攀上了岩顶。 入眼便见一面容清秀的女子面朝下扑倒在地上,一直秀手探出岩壁。而她的身旁,则是一满身血迹,左肩绑有绷带的男子,看样子已是昏死。汉子上前将那女子翻转过来,那女子面白唇裂,一看便是许久不得饮水进食。解下背上的竹篓,从中拿出一个小小的水筒,汉子度了些水给那女子,女子慢慢醒转,第一句便是“救他,救他。” 汉子有些无奈,只得道:“姑娘,我就一人,怎能带得走你们两个人。先让我将你略作照顾,有了气力,再带上你男人走呀。” 这两人正是安裘儿与南风。俩人在不敢走大道,只得在荒山野岭中一路北上,可南风本就有伤,久久不得医治,伤势渐渐加重,整日都是昏昏沉沉。安裘儿带着南风,饿时只得摘来些野果果裹腹,体力也很快透支,最后一头昏倒。 我男人?我还是芳龄少女,何来男人!这般想着,可安裘儿也不想辩驳,任那汉子这样称呼。 采药汉子又拿出了干粮,搞碎了放进水中,弄成稀食让安裘儿吃下。安裘儿只是饿坏了,不消多费时刻,便慢慢地缓了过来。 “多谢大哥搭救,还请快救救他吧,他伤势很重!” 汉子早就察看了南风的伤势,最后摇头道:“刀伤见骨,且久久不得医治,只是简单的包扎止血,现在刀口溃烂,伤及筋脉,怕是难救了。” 一听这话,安裘儿便不停地苦苦哀求。汉子架起南风背在背上,道:“姑娘切勿惊慌,我说难救,不是没救。姑娘要不先和我回到我家,我在帮他医治,怎么样?” 安裘儿也没多的选择,只得跟着采药汉子一起顺坡而下。安裘儿看着在采药汉子背上的南风,微咬薄唇,担心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