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南梁詹家,史书除名(4)
风雨之中,两人的身影在空中划出一道残影,相互碰撞的气息比之天上的惊雷闪电还要耀眼。 詹天佑一手按着陈石秀的脸面,撞碎了半个皇宫,南梁新帝的后背破开墙壁,砸出一个巨大的人形窟窿,从宝成殿到大友殿,足足三百丈的距离,陈石秀始终未曾止住身子。 等他止住身子,已经足足滑行了四百余丈,撞在皇宫西南角的无字石碑上,身体镶嵌其中。 无字石碑是陈景琰登天之前建立,由天上陨石为原料,坚硬无比,夜晚呈现荧光蓝色,如同一盏明灯,格外神奇,碑如其名,上面未刻一字,陈景琰也未曾说明建造此石碑的目的,只把陈建业、陈石秀和陈珞岩三人叫到一块,问问了三人上面应该刻什么东西,陈建业说:“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陈景琰点点头。陈石秀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弗乱其所为。”陈景琰微笑着摸了摸陈石秀的脑袋,转而问向陈珞岩:“你呢?”陈珞岩几乎脱口而出:“Withgreatpowercomesgreatresponsibility.”陈景琰皱了皱眉头,对于自己这名男扮女装儿子的胡言乱语见怪不怪,厉声道:“说人话!”陈珞岩嘿嘿一笑,开口说道:“皮皮虾,我们走!”陈建业和陈石秀相互对视一眼,不明觉厉,陈景琰叹了一口气:“算了,什么都不刻了,就在这吧!” 于是,石碑之上,不着一字,直到今年今日,此时此刻。 轰隆一声,对着血rou模糊的陈石秀,詹天佑又是酣畅淋漓的一拳砸在脑袋上,南梁新帝的脑袋被砸进去三寸有余,已经没了先前俊秀的样子,气息凌乱不堪。 几乎耗尽气息的詹家第一高手,踉踉跄跄,鲜血流出七窍,外放的气息如同风中残烛,逐渐衰败,风雨侵入他的身子,打湿了他的头发衣衫:“陈石秀,你可以争皇位,可以做千般万种事情,但是你不应该将建业逼死,因为他自始至终都护着你。自古皇位之争,必定伴随着残酷血腥,搁在历朝历代,你这二皇子争位失败,多半是死,你应该知道你为何不死,不是你和你背后的势力大到让我詹家顾忌,是因为建业的仁慈,而你做了什么,你将他逼死,不给他留一点活路!” 镶嵌在石壁中的陈石秀睁开血rou模糊的双眼,冷漠望着詹天佑。 詹天佑一阵厌恶,心头恨意盎然,牵动几乎崩坏的雪山气海,忍不住伸手捂住嘴巴,血从指缝流出,面有死灰之色:“建业的善是大善,能潜移默化周围众人的大善,我这做舅舅的都为之动容,但是为何不能让你这亲弟弟动容?给自己亲哥哥一条生路很难吗?不难,但是你还是逼死了他,只能说明你陈石秀狼子野心,为了权势什么禽兽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住嘴!詹天佑,你懂什么!!!流血牺牲,流血牺牲,你以为你只有你詹家流血牺牲了?为了这皇位,为了南梁江山,我们林家忍辱负重,布局这么多年,付出的鲜血和牺牲,你又懂得什么!!!”陈石秀把自己从墙壁中拔出来,一手扶住脱臼的手臂强行归位,空气中响起一连串骨头摩擦碰撞的声响,格外瘆人,向前走了一步,一个踉跄,原来他的腿也已经断了,又是一声骨头强行归位的摩擦撞击声:“大康十二年,朕的表哥林成平被詹俊贤殴打,身体受伤,从那时起这皇位之争就开始了,为了撬动你们詹家根基,他甘愿自杀,临死之前,成平表哥拉着朕的手说,等朕当上皇帝,一定要去坟头告诉他,封他一个大将军玩玩。他说这话的时候,一脸笑意,好像不是去死,而是无上荣光!!!” 陈石秀一脸痛苦,双眼通红,紧攥的双手咯嘣作响,然后胸膛之内又被一股愤怒积怨代替,伴随着建康城光华大盛,他第一次主动出击,双脚奔踏在大雨中,飞溅起一个个水花,拳头之上凝聚起近乎于实质的拳罡,重重砸出。 詹天佑一声大喝,也是简简单单的一拳挥出,迎上对面的一拳。 两人皆是未躲,互换一拳,詹天佑的拳头落在陈石秀的心头,陈石秀的拳头落在了詹天佑的肩头,南梁新帝吞咽上涌的血水,一步不退,詹天佑如同从山头跌落的石头,重重摔了出去,半个肩头被砸得血rou模糊,凄惨异常。 陈石秀将挥出的拳头缓缓收回:“林家流得血比你们想象的多,林家家主加上林家三杰,也就是朕的外公,朕的大舅林仁忠,二舅林玉宝,三舅林成平,他们为了置之死地而后生,先后慷慨就义,他们告诉朕,只有站在最后的那个人才是最终的赢家,才是大梁真正的王!他们为了这座皇位,锒铛入狱,最后惨死,就是为了给朕争取一个卧薪尝胆、苟延残喘的机会。” 遥遥一招手,皇宫内千万把利剑浮空跳动,心意微动,一把剑呼啸入手,陈石秀踏步前行,慢慢走向詹天佑:“这几年朕过得像是一只狗一样,秀王,秀王,一个摇尾可怜的狗而已!那是陈建业的仁慈吗?那是妇人之仁,若是他稍微可怜朕一下,就不该留着朕的性命,受尽天下人的嘲笑!” 脚下一点,身形前掠,比陈石秀更快的是那一把利剑,如同一道奔雷炸向詹天佑的胸口,詹家第一高手只有起身的机会,没有出招的时间,依靠强健的体魄来硬接一剑,利剑撞在詹天佑的身上,发出一声金属碰撞的声音,身体不受控制向后滑了三丈。 “陈建业留给朕一条生路,实际上是给自己选了一条死路,路是他自己选的,朕要大发慈悲送他一程,也不枉费多年兄弟情谊!” 陈石秀脚步越来越快,招手挥手的速度也掠来越快,那些悬空利剑如同山峦一般,一山高过一山,一峰高过一峰,连绵不绝,只在心意一禀,手指一动之间,刺向对面。 行将就木的詹天佑觉得剑势越来越重,越来越沉,已经有几股透体而过,绞烂了经脉。 而陈石秀一招得势,引剑猛刺变成了当空一剑,利剑恰如一挂瀑布当空而下,詹天佑横臂探出,双手十指如钩,脸死灰之色更浓,用尽最后气息,将那一挂瀑布撕出一个口子。 陈石秀大袖回卷,将气息卷于袖口之内,强行压灭,另一只手召剑即来,狠狠刺在詹天佑的心头,那一剑未曾透体,而是弯折出一个如同满月一般的弧度,两人僵持不下。 陈石秀悲愤异常,埋藏在心头的怨恨蓬勃而出:“我的娘亲,你们眼中的心腹大患。她为了朕和詹氏明争暗斗这么多年,你们詹家骂她妒妇,骂她蛇蝎心肠,她从未反驳,为了把这一出大戏做足,她亲自撞死在詹氏面前,这件事情她都没和朕,她唯一的儿子,透露丝毫!!!这么多年了,朕依稀记得那一日发生的事情,从来都不曾忘却,詹天佑,你们也不能忘!你们都欠她一个道歉!你们都要给她陪葬!” 已经如同满月的利剑再向前弯折,詹天佑如同金石的身体将气息完全凝聚于心头,硬抗一剑,月满则亏,弓满则断,砰地一声,利剑从中折断,碎成无数片,陈石秀凌空抓起一段碎片,重重插入詹天佑的脖颈,两人的鲜血融合在一起,流淌下来。 詹天佑一手捂住伤口,喉咙里发出一声声如同泉水上涌的“咕咕”声,另一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插入陈石秀的胸口,扯下一块血rou。 疼痛让陈石秀大汗淋漓,也莫名痛快,他一手反握住詹天佑的脖颈,另一只手将断剑碎片向里插了插:“詹天佑,你以为朕会将詹家连根拔除?不,那样太便宜你们詹家了,朕会让詹家一直存在,朕会像狗一样豢养他们,让他们每时每刻都在朕的面前摇尾乞怜,让他们知道他们多活的每一天都是朕的恩惠!而等朕一统天下之后,史书之上,不会有你们詹家只言片语,一个词都不会有!詹家第一高手?神天境一甲子?哼,只会淹没在历史之中,成为最微不足道的尘埃,无人问津!” 血水从嘴中汹涌而出,詹天佑满脸鄙夷和嘲讽,缓缓张口,声音微弱,如夏日微风:“一只可怜虫。” “可怜虫?朕可怜?朕乃九五之尊!人间最终的帝王!朕不可怜!” 偏执,癫狂,狠戾,怨恨,愤懑! 陈石秀一声厉吼,舍弃手中利剑碎片,一拳砸在詹天佑胸口,然后一手按住对方头部,一记膝撞撞透了詹家第一高手,詹天佑身体刚刚凌空倒飞,又被陈石秀扯住头发拽了回来,连续不断出拳,出拳,出拳,再出拳,眨眼之间已经出拳不下百次,詹天佑如同一座破碎的大钟,双脚几乎未曾着地。 詹天佑按着陈石秀的脸面行了四百丈,从宝成殿到大友殿,此刻陈秀连续挥拳,将詹天佑又打了半个皇宫,直到城墙之前,詹天佑魁梧的身躯撞在石墙上,陈石秀最后一拳打穿了对方的胸口,死死将詹天佑钉住。 “哈哈哈,此刻谁可怜???!!!舅舅。”陈石秀张狂大笑,疯魔癫狂,按辈分来讲,陈石秀应该叫詹天佑一声舅舅,但是他从来未曾开口叫过,不过,陈建业总是以舅舅称呼詹天佑,不管人前,还是人后,所以陈石秀的一声舅舅,是讽刺,是嘲弄。 詹天佑一只脚已经踏入鬼门关,眼前朦胧似雾,什么都看不清,只能凭借意识感觉,伸出一只手,用尽浑身的最后气力,用力“敲了敲”陈石秀的脑袋:“你......最可怜......” “朕!不!!可!!!怜!!!!”陈石秀一字一顿,双手伸出,万剑归宗,猛然攥拳,万剑以极快的速度刺向詹天佑。 眨眼之间,詹家第一高手刺成了一滩血rou。 陈石秀瘫坐在风雨中,身形萧条,孤独狼狈。 “陛下,陛下!”一道曼妙的身影跑来,跪坐在风雨泥泞中,双手环住陈石秀的脖颈,温暖着他的身体:“陛下,不怕,臣妾在呢。” 女子是陈石秀的妻子,如今宫里唯一一名贵妃,自小没名没姓,养在陈石秀的身边,陈石秀刚读书那一会,先学百家姓,给她起了一个当时自认为极妙的姓氏“花”,名字取“袭人”两人,所以女子的名字叫花袭人,两人当时觉得极好,十分雅致,日后长大,陈石秀才知道这个名字何等俗气,要改名,袭人却宝贝得不得了,不让换,用到今日。林氏生前为人苛刻,少有看得上眼之人,独独对袭人另眼相待,撞死在詹氏前一夜还曾召见袭人,让她好好照顾陈石秀。也是这名女子在陈石秀最为狼狈的日子陪伴在他左右,陈石秀装作哑,她也跟着装哑,这一过已经是很多年了,而今后还有很多年要过。陈石秀称帝之后,要封袭人为皇后,袭人拒绝了,她认为皇后应该是一名名门闺秀,不能是她这种小丫鬟,有辱国门,也支撑不起后宫。她是个极其容易满足的人,不嫉妒,不攀比,最懂得道理,所以她亲自cao办选秀女入宫的事宜,陈石秀不让,两人一直僵持着,直到听闻袭人有喜。 陈石秀反抱住女子的胳膊,寻找到一份依靠,嘴里不断呢喃重复:“朕不可怜,朕不可怜,朕不可怜......” 佘余带着御林军赶到,整个皇宫断墙残垣,一片狼藉,他看到风雨中相互依靠的两人,心头大定,忍不住呼出一口气,微微一笑,再看一眼只在城墙之上留下一滩血的詹家第一高手,眼神逐渐深邃起来。 那日之后,南梁詹家犹在,只是不在史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