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一 武陵仙府醉中入
王礼乾这回似是铁了心,为了享有出入青楼院子的自由,就是被自家老爹连打带骂,自家老娘数落得耳朵起茧,也死都不肯上左府里去。 把王正芳夫妇气得无法,只得差人来接德贞,要接儿媳回去,再慢慢劝和。 维明和桓清哪里肯让德贞就这般低声下气地回去,也推说德贞生病,要在家中静养。 王家夫妇愁得不行,王礼乾则是快活的很,又恢复了自由的单身汉生活,每日只避着维明永正,傍晚时就换了艳服飘巾,自上桃花院去快活。原先他只爱那位施施姑娘,自听说施施看上了草包王爷的下人之后,王礼乾瞧着施施就心中不快,于是换了位姑娘名叫芳亭。仍旧夜夜笙歌,好不自在。 维明听说了这事,心中郁闷,心想这段婚事,成又不成,断又不断,真是悔不当初。但王礼乾这小子实在可恶,以为这般,我就管不着他了? 虽说让御史参他一本,保管他丢官获罪,但毕竟还要看在老王面上,不能出手这般狠。 不过让他吃几回暗亏,还是很容易的。 维明正琢磨这事,就见永正衣着一新,过来请安问候。 “这是要出门么?” 永正回道,“今日是杜舜卿生辰,正要往杜家去。” 维明抚须一笑,便生出一计来,笑道,“去吧。” 永正觉得老爹那一笑很些高深莫测,却没有要跟自己说的意思,只得纳着闷走了。 永正走后维明叫过家人来如此这般吩咐一番。 又让内管家将家中所有年轻丫环们都召到厅外。 上回召集丫环,凤楼就人头落地,这回却不知又是何事犯了? 被叫来的众丫环们都在努力反省着近日来是否犯过什么错事,心下惴惴不安,依着管家的吩咐,整齐地站成几排。 连二贞和夫人都惊动了,都跑来看热闹。 见众丫环吓得抖抖嗦嗦,维明不由得微微一笑。让管家去宽慰大伙道,“这回不是察案。大家都放宽了心。” 桓清不知这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便问:“老爷这是要做什么?” 维明故作神秘,“少待便知。” 德贞在旁边看着,见自家老爹走到厅外那三排人前,自这头走到那头。目光在各位丫环面上扫过,看到生得好的还会多瞧两眼。 不由得一扯仪贞衣袖,小声嘀咕,“爹爹敢是要挑个中意的。好纳小么?” 仪贞撇撇嘴,也低声道,“…不好说。” 老爹行事神出鬼没。不知这一出是要做什么?不过看自家娘亲,那眼神里已经有些阴云了啊。 不一会儿,维明已经伸指点了几人出来,果然个个都是俏丽美貌,身材妖娆的。 又问了各人出处。原来倒有三个都是桓夫人处的,一个是仪贞处的。 维明听了点点头,回头对桓清笑道,“有劳夫人,给这四个丫环寻些好的衣裳首饰。妆束起来。务必要如花似玉香风绕,绰约风|流引动人。” 桓清听得愣了下。 虽说这些年桓清嘴上说不介意老爷纳个妾什么的。但一旦动真格的,心里却不是个滋味。 维明故意催道,“夫人可要赶紧,莫教误了好时辰。” 桓清只觉得心中酸溜溜的,强自笑了一笑,“老爷今儿这般大动干戈的,莫非是要纳几个小的不成?” 维明瞧着夫人纠结的模样,心中暗笑,道,“我一把年纪了,哪里有那般福份,夫人只管赶紧打扮这四个,到时这福份自有人来消受。” 桓清虽然放了心,却是心内好奇不止,便让旁的丫环婆子来给这四个重新扮过,又取了自己年轻时的首饰,拿了两个女儿做的新衣,果然是人靠衣衫马靠鞍,这四名丫头换了名贵的饰物和衣裙,通身一下子变了样儿,站在一排,倒像是哪家出来的大家小姐。 维明瞧了打扮过的四人,满意地点了点头。 二贞已是好奇得不行了,纷纷问老爹这究竟是什么打算。 维明笑道,“仪贞最是诡计多谋,说不定能猜着一二。” 仪贞摇摇头,笑道,“这个女儿却委实猜不出。” 跟自家老爹比心眼,自己当然是甘拜下风的。 维明这才说,“好吧,这便说与你们娘几个听。其实是这样的,昨日偶然落过那平康巷,进了一处院子,那院子里的老鸨率众出迎,却无一个入得眼去,那老鸨却道她家姑娘都是千里挑一的,不曾见过更好的,因此老爷我便阖府选美,送这四个去那院中,也好教他们见识一番。” 三人听了都大吃一惊。 桓清惊问,“老爷不可,府里丫环都是清白人家,怎能去那些地方?回来怎生见人?” 维明笑道,“去了就长居在那便是,还回来作甚。” 四个丫环先头换了华服珠饰,打扮得光彩照人,爱美之心人人有,正心中欢喜,直想找个镜子照呢,却听到老爷这番言论,登时都吓傻了,欲哭不敢,只好眼巴巴地瞅着夫人小姐,盼着她们出言相劝。 桓清见他这话说得稀奇,忙道,“这几人都是自小服侍的,年纪长成自然要好好发去婚嫁,怎能流入那娼家,老爷可是胡涂了,怎么平白做这等疯魔事?” 丫环们也个个就要下跪求饶,维明笑着摆摆手,正要说什么。 却见左安家的同几个婆子小心地抬了什么东西进来,上来给维明见礼。 “启禀老爷,这匾对灯已经做好了。” 维明就让人取了笔墨过来,瞧着仪贞仍然一头雾水的模样,便招手叫她过来,“仪贞莫再想来,速来题了这匾对,你的笔迹,想来是无人识得。” 仪贞照着维明的吩咐题写了对子,又题了匾,正是四个大字,武陵仙府。 维明笑问,“这下可明白了么?” 仪贞忽然灵光一现,不由得失笑,恍然道,“原来此乃美人局,专等着妹夫呢?” 维明微微点头,“还算有几分聪明。” 维明又吩咐左安家的带了这四名美貌丫头和匾对灯去,随行的还有好些家丁婆子,叫务必捉到大鱼回来,众下人都知是为二小姐出气,各自磨拳擦掌,斗志昂扬而去。 桓清和德贞也有些明白过来,德贞心下惭然,低头不语。不过想到即将要倒霉的某人,心里还是偷偷的快意了一回。 桓清这才转忧为喜,赞道,“老爷果然不愧是智多星。” 杜公子生日,几个好友相聚,酒筵自然丰盛,且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婚后头回聚会,颇觉难得,当下猜拳行令,拼酒劝杯,都喝得尽兴。 酒筵至晚才毕,饮过茶后,诸人都告辞出来,杜公子相送到门口。 楚卿跟王礼乾走在一道,便私下相劝了几句,“王兄不如和小弟同行,小弟自送你到左府上去,也好夫妻团圆。”他如今也新婚,住在二房府里。 礼乾只微笑不语,却与众人别过,等众人身影都看不见了,这才绕路往桃花院中去。 只见他寻了个安静无人处,把身上的大红官袍脱了下来,露出里头的银红海青,脱了纱帽,换了四方平定巾,只留下两个小厮,其余家人都打发回去。 他趁着酒兴,领着小厮,骑在马上,穿街转巷,眼瞧着桃花院快到了。忽然撇见一家大门上挂着一对红灯笼,下头的匾对灯题得字迹秀丽飘洒,极是好看。 便立定了马,睁开朦胧醉眼,细细观瞧。 那左边题的是,看舞袖翩跹临翠馆,右边是,听歌喉婉转近红楼。匾上是四个大字,武陵仙府。 王礼乾心道,这个院子莫非是新开的么,妆饰这般独特,倒要进去瞧瞧。 便下马,把马让小厮牵着,自己趁兴而入。 那门倒是一推即开,王礼乾步下不稳,摇摇晃晃地走进天井。 只见院中昏暗一片,也没人出来招呼客人。 王礼乾心道,这般不会做生意,还开什么院子。大爷见着这里的院主,倒要好生教教他。 转头四顾,想着找着个人来问问。 却看见一处楼上,挂着几盏纱灯,虽不甚光亮,那朦胧柔光却照得楼前栏杆如月下仙宫一般,如梦如幻。 四位芳华丽色少女正倚栏而立,嬉笑玩闹。 虽看不清楚,却也能知道这四个必是天仙了。 王礼乾瞧得心喜,心想这新来的美人儿果然可人,倒要去结识一番,忙走上前去,立在楼下,冲着楼上高喊了一嗓,“美人儿,怎么独你们在这里?” 他这一喊,本以为美人们定会冲他抛个手绢香囊什么的,然后叫丫头下来请他上楼小坐。 不料那四位美人却吓得惊惶失措,指着他发出惊叫声。 “哎呀!有贼!” “快来捉贼呀!” 他刚要分辩自己是寻芳客不是贼,那四位美人已经转头跑向里头,瞬间就不见了人影。 却听四面脚步杂沓,数十家丁呼喝着就出来了,个个手里拎着家伙棍棒。 王礼乾直吓得魂飞天外,赶紧撒腿便逃。 却哪里逃得过众人合围,慌乱中王礼乾一跤跌倒,扑地不起。 众人一拥而上,将王礼乾拿住,捆了个结结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