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暗涌
按长幼之序,该是二皇子叶济。但是叶济出低微,朝中拥戴他的势力也十分有限,地位必不稳固。帝位不稳,朝政局势就会十分微妙。到时候,他与叶溪这两个嫡系王爷的势力必会遭到猜忌,子难过还是小事,就怕一时不慎,就小命难保。 若按嫡庶之序来轮,那就是由叶溪来继任太子之位。叶溪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也是嫡系皇子,相较叶济上位,他的处境会好一点。但是叶溪自小在外面的书院长大,自由惯了,不会习惯宫内生活的诸多桎梏。而且他心思单纯,无城府,遇事总是率而为,一个陈紫叠就能将他设计得团团转,差点害了黛瑶命。若将来由他继了大业,八成会被后妃或者谗臣牵着鼻子走,怕会成为一个荒唐的君主。 叶清轻叹了一声,并非他往自己脸上贴金,觉得其他兄弟都不如他。只是他做了十几年的太子,而且一直以来,他的地位都异常稳固。一旦出现更改,必生动乱。轻晃脑袋,不想胡思乱想。现在的况就是,他不可能不当这个太子,而且他也已经纳了个侧妃在东宫,他已经彻底地在黛瑶的择夫范围圈之外了。他也就是“垂死”小小地挣扎一下罢了,假如、如果、也许、万一,她被他的好感动了,对他宽大处理了呢? “起来。” 叶清俯下,在黛瑶的手肘上扶了一下。黛瑶顺势站起,抬眸一触到他的目光,便急急撤了开去。低下头。从袖管中取出帕子,轻拭眼角的泪痕。 叶清从旁看着那细瓷般的肌肤,重锁的黛色双眉,长长的睫毛因为泪水的浸渍。三三两两地粘凑在一起,有些倦倦的悲凉,显得格外楚楚可怜。让人看着怦然心动。她虽比不得徐婵娟的倾国美貌和陈叠紫的绝世之姿,但只要她一出现,那股从内而外的清新雅致,总显得比旁人不同。她现在年岁还小,连美丽也带了些青涩,再过两年,必定明媚不可方物。到时候觊觎的人就更多了。他可以忍受对她以礼相待,将她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远远观望,但是若是她要嫁与旁人,那就另当别论了。 叶清郑重地琢磨了片刻。觉得暂时还是接受不了。倘若对方是叶溪,那还罢了,那是他亲弟弟,他可以忍痛割一下。但若是旁人,哼哼,那就是一千个、一万个休想! 不过,话说回来,眼前看着就有两个有大威胁的。一个是京里的安泰时。据他观察,安泰时与黛瑶的纠葛恐怕不浅。先是引荐她入御画院。平时带进带出的,颇为照顾。太皇太后寿宴那事发后,安泰时也是竭力维护黛瑶,还求了太后代为求。黛瑶停职离京以来,他虽然没有亲自前去相送,但这些天却也没闲着。东奔西走的,似乎想等黛瑶回来,将她推荐到工部去。 安泰时的这些所作所为,早就超出上司对下属,甚至于朋友之间的关心与照顾。黛瑶现在兴许还没有会过意来,等她会过意来,安泰时这种嘴上不说,却默默地给予她支持,帮她打点好一切的行为,杀伤力是很大的。所以他才紧赶着先将黛瑶的工作安排好,安泰时想推荐她去工部,那他就把她安排到中书省。中书省相当于现代化管理的“办公室”、“秘书处”,直接隶属于皇帝,就在他的眼皮底下,每天都可以看着,总比塞到工部哪个犄角旮旯,时不时还有工程要往外跑要好得多! 不过,安泰时还好,因为他有个致命的把柄,那就是他的克妻传闻。这个年代,对于这种封建迷信还是十分相信的。而且这不仅仅是传闻,与安泰时议过亲的三位小姐,二死一病,亦是事实,京中权贵无不知晓。以安泰时现在的况,娶个小户千金,都得看人家父母狠不狠心。像温家这样的高门显房,又宝贝女儿的,绝对不可能同意。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先给安泰时纳个妾室,试试水。倘若那个妾室能够安然无恙,温家说不定会同意黛瑶嫁过去。但是这么一来,黛瑶肯定不同意了,因为她不是唯一了。 还有一个,自然就是眼前的吴文揽。吴文揽是庆王麾下的第一军师,虽然无官一轻,但功在朝廷,名满天下。与他们这些在宫里朝中长大的贵族公子不一样,吴文揽年少时落拓在外,行万里路,知天下事。却又出落得风度翩翩,风姿卓绝,最容易吸引像黛瑶这样束缚在闺阁里长大的名门千金。而且吴文揽又是出了名的足智多谋,诡计多端,倘若他有意亲近黛瑶,那得手的可能还是非常大的。 叶清在心里暗暗权衡了一下,觉得以目前的况来看,威胁比较大的还是吴文揽。于是,便说道:“对了,那位吴先生他是受庆皇叔的命来的,应当会尽全力保护你。你由着他保护就是,平里,便不要多加接触了。” 黛瑶略微一怔,惊疑地问:“为什么?”难道吴文揽这人有问题? 叶清说道:“吴文揽是带兵打仗、驰骋于沙场的人,他的行事风格一直以‘狠’、‘绝’著称。在他手底下,降将必杀,逃兵必诛。前年,西北边境有一队扰民,吴文揽带兵一出击,他们全悉数投降了。那些不过是因灾荒而走上贼寇之路的普通民众,按理说,上天有好生之德,应该给予他们一条生路。但是投降之后,也被悉数坑杀。所以说,吴文揽此人,带兵打仗确实有一,但是作为普通朋友来说,却不是个宅心仁厚之人,不值得深交。” 黛瑶认真地听着,听到后面便有些忍俊不:“太子下似乎总是不吝于说旁人坏话。” 叶清蓦然一怔,想到自己是一国之储君,之前调查傅庭葳的私事,现在又背地里说吴文揽的话,确实有些不太光明磊落。于公,他们是君臣,但是于私,他只是打击自己的敌,也是有可原的罢?叶清讪然笑了笑,说道:“于我看来,总是觉得自己是最好的。” 黛瑶微微一笑,也不再纠结于此事,重新引叶清入座。叶清却摇头称得走了,他是藉着找叶溪出来的,担心她在这边是否过得还好,便快马加鞭地赶过来。见她还是随遇而安的,他也放了心。为免被太皇太后那边的人察觉,他不能在此久留,所以得立马回去了。 黛瑶心中微微一滞,知道他此番必定不是光明正大地以太子份出京,随行所带的人员必定不多,他在外多呆一刻,便多一份危险。也不留他,只看着他将兜帽重新戴上,裹紧风头。送到院子里,叶清的脚步停了下来,回头说道:“我留两个影卫下来,若是遇到什么事,只要呼声‘来人’,他们就会出手。若事出意外,他们也会看机行事。” “这个不用了吧?”黛瑶连忙推辞。他带的人本来就少,再留两个影卫下来,那他回京途中万一行迹败露,被贼人袭击怎么办?“我在这里很安全,还有吴先生保护,不会有事的。” “就是防他用的。” 叶清暗暗腹诽,对着黛瑶,自然是一脸泰然地说道:“以防万一,有他们在,我也放心一些。”说完,便不容拒绝地道了声别,微微低了低头,大步往外走去。 叶清带着沈灵从黛瑶下榻的斋房出来,沿来时路快步前行。迎面遇上曾熙与一个小沙弥,小沙弥看到叶清,便停下脚步,凑过与曾熙小声说道:“就是他们。” 曾熙也停了下来,并没有上前说话,只是凝眸看着叶清。沈灵察觉到“无礼”的目光,便加快脚步,挡到叶清的侧前方,隔开曾熙与叶清的视线。但在一瞬间,两人的目光还是在半空中交汇上,然后穿擦而过。 叶清与沈灵快步远去,曾熙也随之转过,望着渐渐淡去的背影,在心中暗暗念道:“太子?”他一直行军在外,并不常见京中,印象中只远远地见过太子叶清一两次,所以并不算认得。但是太子乃是龙子嫡孙,就算遮得严实,气度终与旁人不同。而且看他边带的那人,面白无须,脸部轮廓过于柔,明显就是个内侍。与黛瑶有瓜葛的,三皇子叶溪他认得,所以这个人,必定就是太子叶清了。 “千里迢迢的,太子居然特地赶来探望她”曾熙心中惊愕不已,继而又有些颓唐。太子进寺,并没有惊动寺里的任何僧人,边也只带着这几个人,明显是瞒着京里的耳目悄悄出来的。想他堂堂天皇贵胄,居然为她做到如此地步,那自己所做的,又能算得了什么? 小沙弥见曾熙发呆,便出言提醒道:“曾大人,方才那两人就是去探望温画师的,据说是温画师的表兄。” 曾熙回过神,苦笑一声,说道:“我知道了。下回再有人要见温画师,记得先别忙着带人过去,先找个人过来通知一声。” “知道了!”小沙弥“嘻嘻”笑笑,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道。“主要是那位施主太大方了,一出手就是一锭金子,将我给吓坏了。” “真是的。”曾熙责了声。“下次机灵点。” “知道了。” 曾熙训完小沙弥,又来到黛瑶的斋房外,跃到附近的树上,往院里看了看,确定院里一切如初后,方才跃了回来。在回自己斋房的路上,却遇上了迎面而来的温岱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