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4 章 寻找入口
三个多小时候后,暴雨停了。一轮西斜的太阳从云层里钻了出来,余晖照耀着大地,空气中满是雨后清新的味道,被这温温的阳光一晒,多出了一层灰烬般惆怅的余温。 尉迟天雨背着双肩包,独自穿过森林。她的双手紧攥着衣服的两角,心里七上八下,脚下不时踢飞大大小小的山石,泥点沾满了她的衣服,天雨却毫不在意。 她的眼睛酸胀无比,她知道那是努力忍住眼泪造成的。过去十六年的生命突然变成了一个谜。她想起尉迟瑞,心脏咯噔一下,喉咙一阵紧缩,差点把早餐吐出来。她扶着一棵葱茏的树,像哮喘病人一样,短促而用力地呼吸。 自己怎么会有一个双胞胎姐妹?而她竟然生活在部落那样的地方!是谁送她去了部落?尉迟瑞知道这件事吗?而爸爸呢,爸知道这件事吗? 在短暂的休息后,天雨重新上路。她的心脏跳动得很不规律,全身的肌rou酸痛,头也剧痛难忍。她咬紧牙,闷头往前走。眼下,她的心中只有一个目标:找到银忍,然后,去找部落的入口! 天黑之前,天雨终于来到了银忍的树屋。 “银忍!银忍!”天雨大喊,憋在眼中许久的泪水,被这一声放开的大喊震落了,打在她的手背上。 没有人回应。天雨爬上树屋,屋里收拾得干干净净,没有一个人。 “银忍出去了?怎么办?” 她焦急地在树屋干燥的地板上坐了一会儿,打开暖光灯。等了好一会儿,银忍还是没有回来。这一天发生的事太多了,天雨想到早餐,无法相信那竟是今天的早餐。好像四人一同在这温馨的树屋里吃早餐,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身体很疲惫,比身体更疲惫的是她的大脑和心。 “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吧,也许银忍等一下就要回来了。”天雨在心中跟自己对话。 她刚闭上眼睛,眼前就浮现出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庞,还有那几个鲜红的大字,“照片的主人为双-生-子”。 天雨猛地张开眼睛,浑身打了个寒颤。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她问自己。在内心深处,她比任何时候都渴望现实就是真相。她是尉迟瑞的宝贝女儿,她生在仁都,长在仁都。 “可如果这样,她又是谁?从哪里来?为什么在部落里?” 一个让她生了鸡皮疙瘩的想法在脑海中逐渐清晰。“除了她从仁都被送去部落这种可能性,还有一种可能。” 天雨抱紧膝盖,企图稳住自己因为不安而颤抖的身体。 “另一种可能性就是,我从部落被带来了仁都。” 一滴眼泪从天雨的右眼落下,滑到那颗淡棕色的泪痣上。她十分想念爸爸,想念梁非凡在任何时候都可以提供的,宽实的双手和肩膀。 “爸爸……”天雨默念着,她多想马上联络爸爸,跟他说这荒谬的发现,跟他说她内心深处汹涌的恐惧和疑问。然而,她没有这么做。 “对于这整件事,爸爸知道什么?爸爸又能帮助我做什么?” 她感到无可名状的悲伤。悲伤的不仅仅是自己可能十几年来都生活在一个假象中,而是这假象被戳破后,可能带来的丧失。 她感到自己对爸爸百分之百的信任上被撕开了一个小口,而刚刚重新建立起的对尉迟瑞的爱,早已烟消云散。 “尉迟瑞一定知道的!没有母亲不知道孩子的下落!可她,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天雨握紧拳头。 她想起许多次,她看着尉迟瑞那双假装热情,却隐藏着寒冰的双眼,在心中质疑她是否真的是她的母亲。 “也许……也许你根本就不是我的母亲!” 又一滴泪从天雨的眼中滑落,她狠狠地擦去眼泪。 “事到如今,只能靠我自己了!我要去解开这一切的谜。如果我真的有个姐妹,我一定要见到她!” 她一骨碌爬起来,从双肩包里拿出一把猎刀、一个头灯、一捆绳子、一瓶水和一包应急用的药,放进小包中,背在身上。她拿出纸和笔,写了张纸条留给银忍。好久没有用复古的纸和笔写字了,天雨的字歪歪扭扭的。 “我有事跟你商量,你不在家,我先出去逛逛,晚点会回来。天雨。” 她把纸条压在喝水的橡木杯子下面,带上头灯,走出了树屋。太阳已沉到了山头,再有一会儿,天色就要完全暗了。 天雨看着如同深渊的树林,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出发。 “趁着天色还有光亮,去山脚看看,说不定能找到入口。” 天雨顺着泥泞的山路,走到了环形山脚下,山脚下尽是嶙峋的怪石。石缝之间长着青绿的苔藓,腐朽的枯木夹在石缝之间,上面长着稀稀疏疏的木耳与香菇。 天雨在怪石上小心翼翼地移动着脚步,一边移动,一边观察山脚的地貌。 山脚多被怪石覆盖着,偶尔有茂密的草丛,天雨拿着登山杖,捣着每一处草丛。 “说不定入口就在这些草丛里。”她对自己说。 可每一次,登山杖都碰到了坚硬的石壁,被弹了回来。她沿着山脚向咸湖的方向前进,边走边想,“为什么连何吉米都没有告诉,自己却想要与银忍商量?” 银忍的那双充满智慧的冷静双眸浮现在天雨的脑中,虽说只有短暂的相遇,天雨却从那双眸中看到了某种仁都都民不具备的力量,那力量仿佛能够穿透一切,却不伤害一切。 “银忍会有办法的。等银忍回来,我的疑问可能就有答案了。” 这么想着,天雨打起精神,继续向咸湖的方向前进。又走了一会儿,嶙峋的怪石消失了,地势变得高低不平,山脚旁长着低矮的树丛。有很多地带,根本没有路。 树丛里荆棘丛生,很快就割破了天雨的手掌,她把细密丝质外套的拉链拉上,再把手套和帽子戴上。细密丝质是一种柔韧的新型材料,穿上之后,人体感觉柔软,却能够防范外界的尖锐之物。树刺划过细密丝衣,像是划过天雨的第二层坚韧不摧的皮肤。 她摸着山脚向前走着,走了许久,连一点咸湖的影子都没有看见。太阳已经沉到了山的那边,天色一下子就暗了。 天雨急躁起来。 “先往回走吧,山林社团教过,太阳落山后的森林和白天的森林是截然不同的东西。黑暗中的森林是可以把人吞噬的。” 一想着森林张开血盆大口,如同尖牙虎猫一般把她整个吞噬,天雨就打了个寒颤。她摸索着道路往回走。沿着原路返回显得刚走过的路程格外的长。 天雨摸索着道路,寻找刚被踩过的树枝和树叶,太阳完全落下了,四周的黑暗像浓重的黑色墨汁,好像要把人吞噬。森林远方传来了一声尖锐的虎猫嚎叫。树叶间的热气迅速散去,稀薄的月光像薄雾般飘散下来,笼罩住没有日光的森林,如同一层薄薄的冰罩。整个空间之中,除了朦胧的月光,就只有天雨头上的灯光,微弱地照着前方的路。 天雨打了个喷嚏,喷嚏声在森林中格外响亮。从小,她就不喜欢黑暗,不喜欢夜晚。更何况这夜晚是在如此冰冷,如此死寂而又躁动的森林中。 天雨加快步子,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往前冲。 “银忍的树屋!银忍的树屋!”她在心中默念。 回程走了约一半,天雨听见了一种奇怪的声音。是野兽吗?她心中一紧。 那声音越来越近,天雨赶忙躲在了一块巨石后面,关掉了头灯。她的心突突突地跳动着,她用双手按住心脏,她害怕这过于响亮的心跳声,会引来野兽或是其他的什么。 在逐渐明亮的月光下,她看见了两个疑似人的生物,站立在环壁下方。他们俩的其中一个,长得极为高大。在仁都,天雨还没有见过如此高大的人。那两人在树林中慢慢移动着步子,看身型,似乎是一男一女。 天雨的呼吸急促起来,紧张、兴奋和恐惧混杂在一起,像一杯调制好的烈酒,在血液中跳跃着。 那一男一女走近了一些,在寂静的树林中,天雨听见他们的声音,一个高亢激烈,一个冰冷沉静。 天雨听得见声音,却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她猛地想起何吉米给她的传译软件。天雨赶忙带上内置耳机,在手心唤出智能机的投影,点开传译软件。 在一片“沙沙”的杂音过后,天雨听见了一个男人说:“我们先回去,等我多准备些食物,我们带上你妈,去探索新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