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接走
萧怿故作惊讶之色,歉然道:“真是对不住。我没料到王兄的宝剑这么不中用,只一碰就断了。不如王兄换把结实点的宝剑,我们再舞如何?”他故意说萧承的剑是抦宝剑,更增其羞辱感。 萧承昨日想侮辱萧怿,不料今日反被萧怿侮辱,不由得恼羞成怒,将手里的半截剑猛往地上一扔,愤恨道:“你分明就是想让我在众人面前出丑!” 萧怿装出一脸委屈道:“我没有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众人刚才都在吃酒,也没注意太子断世子的剑是否是有意的。就算注意了,萧怿是运内力震断了萧承的剑,也不会看出什么门道来,毕竟他们不是武林中人,而他们中有不少人都看不惯萧承为人,萧怿断了他的剑,谁也没吭声。萧湛见儿子受挫,脸色不免有些阴翳,但不好说啥,道声:“承儿,退下。” 萧承仍恼怒地瞪视着萧怿,不愿回到席位上。 萧湛喝道:“退下!” 萧承无奈,狠狠剜了萧怿两眼,方肯归席。 萧怿亦回到自己的席位上,心下暗暗自得。 萧翁业虽犹疑,但也知萧承为人不好,昨日还跟萧怿闹矛盾,自然不想过问,只淡淡道:“你们是党兄弟,不要为这点小事伤了和气。”向萧怿道:“怿儿,你向承儿道个歉。” 萧怿不大乐意,还是起身赔了个礼。 萧承只是怒视他,并不答话,眼见萧怿又神定气闲地吃起饭菜,心中更气,抓起酒杯一仰脖,将酒倒进肚中。 众人这下安静了不少,默默地吃着饭。 酒宴过后,萧翁业简单安排了一下事宜,即回寝殿歇息。 次日众人启程回到俞安城,王公大臣们向萧翁业道别,各自散去。 萧承一回到驿站,就愤懑地对萧湛道:“父王,太子当众给儿臣难堪,您可不能就这么算了,一定要为儿臣讨回公道,否则儿臣咽不下这口恶气!” 萧湛正心烦意乱,不耐烦地低喝一声:“够了!你还嫌不够丢人现眼吗?” 萧承一愣,眼见父亲面色冷峻,纵然有满腹委屈也不敢多言了。 临岑王萧文可颇有怨言:“王兄,你一直顾念手足之情,对萧翁业一忍再忍,可如今他非但不念着王兄的好,还下旨缩小我们的封邑,减少军队人数,这明显是想削弱我们的势力。要再这么沉默下去,我们就只有任凭宰割的份儿了。王兄,你可不能再心软犹豫了,我们得赶紧想办法与之抗衡才行,不可再姑息。” 巴莫王萧恢马上附和道:“四哥所言极是,我们绝不能任由别人宰割。依我看,等我们都回到封邑后,就立即准备人马,然后我们合兵一处杀入皇宫,手刃了萧翁业那狗皇帝,拥立大哥你为帝如何?” 萧文可听萧恢想拥立萧湛为帝,心中不快,却不能有异言。他打定主意,等杀了萧翁业以后,再想法子除掉萧湛,自己当皇帝。他不动声色地道:“我与七弟的想法一样,不知王兄的意思是……” 其实萧湛早有蠢蠢欲动的野心了,只是一直未敢轻举妄动。现下见他二人提出来,又都同意要拥立自己为帝,如何不喜?但现在不便谈此机密事,说道:“这里人多眼杂,万一被哪个有心之人听到或看到,可就大事不妙,还是等回去以后再做定夺。”他待儿子和二位王爷走后,即唤来心腹侍卫道:“你悄悄透信给庆容华,只要宫里一有风吹草动,立马传信给本王。”萧湛看着侍卫出去,握掌成拳,暗下决心:我一定要夺回本该属于我的一切! 萧怿才回到东宫,就见一个小黄门慌慌张张跑过来道:“太子殿下,不好了,朝霞台里的那位吕姑娘又犯病了。” 萧怿大惊,忙赶往朝霞台,刚一进大门,就看到吕雯梅满院子乱跑乱闹,见东西就摔。黄门、宫女们纷纷避让,离得她远远的,生怕她会伤到自己。惠儿在她身后追赶,时而追上她,也不能阻止她的行为。斐烟本在冷眼旁观,望见萧怿来了,也赶紧追她,边追边喊:“姑娘,别跑了,快停下。” 萧怿暗暗心惊,急忙跑过去,从后面一把抱住她,道:“雯梅,你别再闹了。” 吕雯梅想极力挣脱她,叫道:“你放开我,你放开我!” 萧怿怕她再闹腾下去会伤人,只好伸手点了她昏xue,吕雯梅立时不再挣扎,昏了过去。萧怿抱起她,将她放在殿里榻上。至此,众人才算松了口气。萧怿望着人事不省的吕雯梅不知怎么办才好,见惠儿进来,忙问:“她因何又犯病了?” 惠儿神色凄楚地摇摇头,默不作声。斐烟进来,道:“幸好殿下回来及时,否则就要出大乱子了。吕姑娘午后还好好的,可过了不多久,她就又犯病了。因殿门没关着,她闹着闹着,就跑到院子里闹了。奴婢们很想阻拦她,但凭谁也阻止不了,还请殿下恕罪。” 萧怿揪心的难受,沉郁道:“我不怪你们。” 斐烟放了心,又道:“其实吕姑娘昨天还想……”见惠儿向自己轻轻摇了摇头,就没再往下说。 萧怿问道:“什么?” 斐烟含糊道:“没事”。 萧怿正想吩咐她们把殿里和庭院中收拾一下,忽闻母后的声音在外面惊呼:“天哪!这还了得。”萧怿还未及到殿外迎她,孟锦云就已出现在殿门口,气极败坏地道:“那个疯丫头呢?绝不能再叫她留在宫里了。” 萧怿忙拦在她身前道:“吕姑娘只是犯了病,并不是故意的”。 孟锦云怒问:“你敢拦着母后?” 萧怿欠身道:“儿臣不敢,”话虽如此说,却并不让开。 孟锦云大声道:“这事不光母后知道,你父皇也知道了,他已派人到大将军府叫她父母了,过不了几时,他们就会把她接走的。” 萧怿惊忧:“母后……” 孟锦云怨恼地道:“这个疯丫头到处疯跑庙疯闹,母后看她是精神失常得了疯病啦,要在任由她胡闹下去,谁受得了?这事要是传到宫外去,岂不是要让那些百姓看宫里的笑话?”见儿子无语,声音略和:“你也别想不开,这世上的女人多了,等过些日子,母后和你父皇再给你找个好的。” 萧怿神情苦楚:“可是母后,儿臣只喜欢她一个,不想要别人。” 孟锦云怒色重现,斥道:“你非要她作甚?她是个不吉利的野丫头,现在又得了怪病,你若要了她,是要折寿的,明不明白?” 萧怿知道是留不住吕雯梅了,心里纵然万分不舍,也无可奈何,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多陪她一会。 孟锦云见儿子守着吕雯梅,心下不满,欲待不允,但看到他紧紧握着她的手,深情地望着她时,忽记起自己生病时,皇上也曾这般守过自己,不禁慨然,转过身,默默走到了一边。 不久,耿华哭哭啼啼地喊着吕雯梅的闺名,跌跌撞撞跑进殿来,扑到在榻边哭道:“梅儿,你这是怎么了?你快醒醒,别吓娘呀!” 萧怿让到一旁,心下酸楚,泪水湿润了眼睛。 这时,吕永和阳则也进来了。吕永走到榻边一看,惊问:“太子殿下,小女怎病得这样重,为何不早点告诉我们?” 萧怿黯然道:“她是突然生的病,开始并不重,可后来就重起来,我虽让太医给她看过病,可他们都瞧不出她得的是何病症……” 吕永惊异:“瞧不出她是什么病?” 耿华止了哭声,一脸不相信地道:“这怎么可能,太医哪会瞧不出她的病?”她眼中大放异光,突然大声道:“一定是你们没给她医治!” “夫人,这可是在皇宫里!”吕永慌得忙捂住了耿华的嘴。 孟锦云不悦地睇她一眼,不疾不徐地道:“太子哪会骗你们呢?为治好你们女儿的病,他把太医院里几乎所有的太医都叫来给她治病了,可她的病着实古怪,他们医治不了,而太子这些天来,不知为她的病费了多少心思,发了多少愁呢!” 吕永和耿华沉默了,知道孟锦云身为皇后是不会说谎的。耿华心酸不已,又抱住吕雯梅大哭起来:“老天爷,你快开开眼,救救我可怜的女儿吧!”直喊得人更加心酸难受,吕永也不禁掉下泪来。 阳则近前劝道:“婆婆,别哭了,小心哭坏了身子。” 耿华泣不成声:“我的宝贝女儿都病成这样了,我哭坏了身子又打什么紧?” 孟锦云见她爱女心切,自己也为人母,颇有同感,叹道:“你的女儿年纪轻轻就得了不治之症,本宫瞧着心里也不好受啊。” 吕永含泪问道:“皇后娘娘,不知小女何时生的病?” 孟锦云想了想道:“快一个月了吧。” 吕永还待再问,吕雯梅已然醒过来,乍见父母来了,不由一惊,问道:“爹、娘,你们咋来了?” 耿华本还在痛哭流涕,见女儿醒了,立时止住哭声,换了一脸喜色:“梅儿,你醒了。” 大家见吕雯梅醒了,都很高兴。吕永笑呵呵地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萧怿喜道:“雯梅。”他虽点了吕雯梅的昏xue,但没敢点重,因此她苏醒的快一些。 吕雯梅挣扎着要起身,耿华扶她坐起,关切地问:“梅儿,你生了病咋也不告爹娘?还病得这么重。” 吕雯梅低低道:“我怕爹娘知道了会担心我。” 耿华心疼地抚摸着她的头,声音中含了些许忧怨:“傻孩子,你不告知,岂不更令爹娘担心着急。” 吕雯梅垂泪道:“都是女儿不好,让爹娘担心了。” 耿华掏出手帕替她拭泪,柔声安慰:“乖女儿别哭,爹娘这就带你回家去,不在这宫里受苦了。”她对皇宫深感厌恶,认为女儿如果不进宫就不会生病了。 孟锦云听耿华说:“不在这宫里受苦了。”不觉心下有气,想反唇相讥,但自己是皇后,应以宽容待人,岂能跟一个没见识的平民妇人一般见识?当下忍住气,怒瞪耿华一眼。 吕雯梅挣扎下地,跪下歉声道:“都是民女不好,给皇上、皇后娘娘还有太子殿下添麻烦了。民女向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道歉。”说着朝地上磕了一个头。 大家皆惊。耿华惊道:“梅儿,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要扶她起身,吕雯梅却不肯。萧怿欲扶她:“雯梅你别这样,有话起来再说。” 吕雯梅双手拉住他手臂,哭求道:“太子殿下,我实在不吉,连累了你,我求你在我走后,不要难过,另选别的姑娘为妻吧。” 萧怿痛苦不已,实在难以答应她的请求,哽咽道:“雯梅你先起来。”又想扶她,吕雯梅纹丝不动地跪着道:“你先答应我。” 萧怿望着她极尽哀求的眼神,只得答应,将她挽起。 吕永等人都感动地想哭,而耿华早已呜呜咽咽地哭起来。孟锦云怒气消了大半,觉吕雯梅还是有些情意的,眼圈也不由得有点红了。 吕雯梅神色凄苦,拉着萧怿的手,泫然道:“殿下,你多保重。”她纵有千言万语,难分难舍之情,但知道自己多留一刻,就会多增一份伤感,毅然放开他的手,向他看了最后一眼,快步离开,再不回头。 耿华快步跟出,吕永急忙告辞出去。 萧怿见吕雯梅说走就走了,万分不舍地叫声:“雯梅!”欲去追,孟锦云拦住他道:“怿儿!”萧怿只得停步。 阳则见弟弟一脸不舍与无奈,心有不忍,上前劝道:“你别难过,jiejie会替你照顾好她的。” 萧怿心中难受之极,略点一点头,无语相对。 孟锦云脸色沉肃:“母后先走了,你待会到章德殿一趟。”说罢出殿。阳则又看看萧怿,也出去了。 萧怪怔怔站着,流下泪来。他目光缓缓扫过乱糟糟的殿里,想着人去殿空,只余相思之情,又是一阵心酸难受。 惠儿轻声问道:“殿下,奴婢收拾一下殿里吧?” “不必了,你快去照顾吕姑娘要紧。” 惠儿答应了,向萧怿感激地看了一眼,转身出殿。 萧怿吩咐道:“斐烟,你叫几个宫女把殿里殿外都收拾一下。” 斐烟答应一声,出去了。 萧怿稍立片刻,缓步出殿,想着吕雯梅不知回了大将军府,病能不能好,自己和她何时还能再相见。正想着,却见两名宫女站在回廊下小声议论吕雯梅。只听一个道:“她刚才犯病的样子好吓人,我现在还心有余悸呢!”萧怿有些生气,大步走过去斥道:“住口!别再叫我听到议论吕姑娘的话。” 那两个宫女吓了一跳,连忙跪下道:“诺。奴婢不敢了。” 萧怿不再理她们,离了朝霞台,向章德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