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第十三卷:第一章
阴天。天低云暗。墓园里树木苍苍,冷寂如常。 一位年老的妇人站在一座新起的坟前,不时用手帕擦拭眼泪。雪白的头发在晚来的北风里,颤颤巍巍的凄惶。那双长满老年斑的手,一遍又一遍抚摸着坚硬冰冷的墓碑,如同抚摸着自己亲爱的孩子。不知那黄土之中,青石之下,长眠的是她的谁? 从楚星河墓旁经过时,她婆娑的泪眼无意间和萧暮雪悲伤的眼神相遇,随即弹开。两个失去至爱亲人的女人,因这刹那眼神的交汇,读懂了彼此心中那说不出口的无法被安慰的伤痛。 萧暮雪出了墓园,慢吞吞地向车站走去。一个多月过去了,她的身体依旧绵软无力,走几步就要停下来歇一歇,好不容易才走到那家花店。 店长是个十七八岁,胖胖的姑娘。见到她,喜出望外:“您来了!” 萧暮雪不太习惯她郑重其事的恭敬,没有接话。 “您要是再不来,我们就被老板骂死了。这是订单,您看看。” 萧暮雪接过来看了看,在旁边的桌子旁坐下:“别着急,耽误不了。”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她就感觉自己已提不上气来。她一边插花一边调整呼吸,一束花快插完了,才稍微好了些。 从门外走进来一个十五六岁左右,瘦瘦高高的少年。他将几张单据和一把零钱递给那姑娘:“你核对一下,看看对不对。” 那姑娘笑道:“你做事一向认真,肯定错不了。”她一边说一边仔细将零钱点了好几遍,又将底单核对了一番,才将一个签字簿递了过去,“在你的名字旁边签字。” 男孩认认真真地写下自己的名字:方蔚然。写完了又说:“麻烦你跟老板说一声,到这个月底我就不干了,看他什么时候方便把我这个月的工资结了。” “好好的怎么不干了?” “院里有几个小朋友生病了,我要帮忙照顾。而且,我要静下心来学习了。” “你们院长还没找到医护义工?总这样累你一个小孩,那哪行?” “福利院的义工没工资,一般人都不愿意来。不过没关系,我不怕累。” 萧暮雪问:“你在福利院工作?” 方蔚然回头看她,掩饰不住满脸惊喜的笑:“小jiejie?!” 萧暮雪点了点头,不明白他为何如此惊喜:“你们福利院在哪里?” “就是旁边的‘蒲公英之家’。”方蔚然跑到她面前,一双大眼睛笑得像弯弯的柳叶,“jiejie怎么在这里?” “我在这里打工。若你们需要医护义工,我倒是可以帮上忙。” “真的?”方蔚然跳了起来,伸手就去拉她。“走,我带你去见院长,她一定欢喜极了。” 萧暮雪躲开他的手:“那你稍等等我。我马上就好。” 方蔚然拉了把椅子在旁边坐下来,满脸欢喜地看着她,不停地提问。 萧暮雪慢声细语地将他的问题都一一回答了。不一会,就胸闷气短,喘不上气来,脸色极为难看。 “jiejie身体不舒服?” 萧暮雪摇头,不愿意再说话。 方蔚然想了想,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说:“刚好枫哥哥今天过来了,我找他来给你看看。你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就回来。”说完撒腿就朝外跑。 “您认识这孩子吗?怎么感觉他跟您很熟。” 萧暮雪又摇了摇头,在一张纸上写下自己的手机号码:“若那孩子过来,请把这个转交给他。告诉他,如果福利院需要帮忙,就打给我。”她将插好的花摆放好,起身朝门外走去。屋外的空气又干又冷,吸一口进去整个五脏六腑立马就凉透了。她摸了摸口袋,没摸到口罩,只好用手掩住口鼻,慢慢向前走。没走多远,便靠在路边的树上,捂着嘴不停地咳嗽。咳着咳着,一股腥甜的味道在嘴里弥散开来。摊开手掌一看,又是一手血。她甩了甩手,拿张纸随便擦了擦又继续朝前走。 刚走到车站,雪花从空中飘落。萧暮雪在路旁的长椅上坐下来,抬眼望着微雪的天空,将自己静止成一尊雕像。 圣诞节,下雪了,而你已不在…… 雪落在脸上,凉凉的,倒不怎么寒冷。萧暮雪用袖子接住一片雪花,看着它慢慢地融化掉,眼里隐隐一丝冰凉的笑意:太美好纯洁的东西,注定不能存活于这个肮脏的世界,一如你。 一年了!时间过得可真快! 一年前的今天,我们刚刚牵手;一年后的今天,我们阴阳两隔。老天爷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从来不考虑众生的感受。你,也不考虑我的感受,连最后一面都不让我见…… 昨夜,我又梦见你了。明明你就在我眼前,但我们中间隔着东西,我总是摸不到你……从此方信这世上有阴阳两隔! 明天,我就要搬去新的地方了。那里没人认识我,也没人会问起你。我只想守着你给的回忆,不被任何人打扰,安度余生。 mama的肺上长了瘤子,还好是良性的,前几天刚做完切除手术,恢复得很不错。手术费还是你留下来的钱……谢谢你! 君少说,我这条命是他救的。以后没有他的允许,我不许死。其实,他根本就不知道,我一点都不稀罕他救我,我更喜欢他遂了我的心意,让我过去陪你。可是,我也不能一而再地辜负他们的心意。既然如此,那就让我背负着对你的思念,在岁月里慢慢变老吧。总有一天,我会去找你的…… 思绪如同眼前的雪花,纷纷扬扬,漫无边际。 不耐烦等公交车的人都打车走了。车站由热闹到安静,只是眨眼间的事。 宛如人生。聚散来得都那么突然,说散就散,从不给人商量的余地。 一辆公交车停下来。君无双背着一个小背包从后门走下来。他见萧暮雪坐在长椅上发呆,悄无声息地走到她身后站了片刻,才开口唤她。 一大片雪花落在萧暮雪的嘴唇上。她伸出舌头舔了舔,咂吧了咂吧嘴。 君无双默默在心里感叹:就算经历了那样的伤痛和生死,你也还只是这样的孩子心性。“不回家么?” 萧暮雪不说话,慢慢走向刚进站的公交车。车上的人不多,她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默默地看着窗外发呆。 君无双在她身旁坐下,掏出手套想给她戴上,却见她的手上全是暗红的已经干了的血,叹气道:“又咳血了……萧姑娘,你能不能稍微爱惜一下自己?好歹这条命是我的。” 萧暮雪不说话。灯火辉煌的街景在眼前一闪而过,伤心人看不出繁华,只看到繁华堆叠出的颓败和落寞。好没意思!她闭上眼,暗暗叹了口气。在楚星河的坟前站了几乎整整一天,到现在水米没沾牙,又累又饿。她将头靠在车窗上,很快就睡着了。 三车厢的公交车在坑坑洼洼的路上行驶,车速稍稍快点就能将屁股颠离了座位。风从关不严实的窗户边倒灌进来,格外刺骨。天冷得人不想说话,车厢里格外安静,只有乘务员有气无力的报站声和车门来回开关的哐啷声。 一路颠来晃去的,萧暮雪的头就靠在了君无双的肩膀上。她一只手紧紧抓住自己的衣领,似乎非常冷;另一只手不知不觉抓住了身边人的胳膊,像是在寻找温暖。 君无双将身子坐直,尽量让她靠得舒服些。 车行至半路,突然一个急刹车在一处窄小的环岛路口停了下来。司机下车溜了一圈又上来了,用极不耐烦又自认倒霉的语气通告:前面撞车了,几乎整条路都堵死了。要等的就呆车上,不愿意等的可以下车,自寻出路。 君无双伸头看看路况,果断抱起萧暮雪下车去了。他小心翼翼地穿行在车辆中,慢慢穿过堵成一锅粥的道路,走到人行道上去了。他低头看了看怀里依旧睡得死死的人,心里不知是悲是喜。风卷着雪花迎面吹来,他赶紧背过身去。 萧暮雪动了动身体,慢慢睁开了眼。路灯下,她的眼神涣散,似乎还没醒过神来。她足足看了君无双半分钟,才缓缓地开了口:“是你。” 君无双将她放下:“不然呢,你以为是谁?” 萧暮雪揉着发胀的太阳xue,左右看看:“怎么不坐车了?” “堵车了。我们得步行到前面去乘车,可能要走很远。你能行吗?” “可以。”萧暮雪将围巾系好,“休息了这一阵子,感觉好多了。” 君无双见那围巾还是去年圣诞节自己送给她的,很是高兴。 萧暮雪走得很慢。君无双跟在她身后,始终保持一段适当的距离。两人一前一后,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走走停停花了很长时间才走完堵车路段。 路边的小吃店散发出各种诱人的香气。那香气飘散在寒冷的夜里,格外的让人垂涎欲滴。萧暮雪看了看那家小吃店,摸了摸肚子,撇了撇嘴说:“饿了!” 君无双点点头:“这么巧,我也饿了。走吧,吃了再去坐车。”他选了个不容易被人打扰的角落坐下,将里面靠墙的位置留给了萧暮雪。 店小二热情地走了过来,笑容可掬地将菜谱递给了过来:“两位,我们店里的招牌菜是麻辣烤鱼,今儿天冷,最适合这个了。您要不要试试?”他见萧暮雪的眼睛亮了,更加卖力地推荐。 君无双翻着菜谱,慢悠悠地说:“麻辣烤鱼先欠着,回头再来吃。今天以清淡落胃的为主。” 萧暮雪抗议:“干嘛不让我吃?麻辣菜开胃,适合我。” 君无双无视她,将看中的菜一一对店小二说了,末了嘱咐:“粥要刚出锅的那种,烫烫的。不然,这么冷的天,一放就凉了。” 店小二答应着,又招呼刚进门的客人去了。 萧暮雪还是不甘心:“至少点一个麻辣的菜。都是清淡的,吃起来好没滋味。” 君无双好像没听见她的话,开始了新的话题:“林医生跟你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要不要去试试。” 果然,萧暮雪丢开了菜的问题:“等我研究生毕业后再说了。我得先让生活走上正轨了,才能打算这些事。” “行。那你自己安排。听说林医生的医术是她们军区医院首屈一指的,很多人托关系等着请她指教一二也是不可能的。你倒好,她主动向你抛出橄榄枝,你倒满不在乎的样子。” “那倒不是。我知道林医生是好心帮我。只是,我学的是中医,从未接触过外科手术,陌生得很。要从头学起,谈何容易?如果学不好,白白辜负了她的一番心意,我会过意不去。” “她只是想让你多了解一些医学知识,倒不期望你学有所成。” “那怎么可以?既然要学,就得学出点样子来。不然,岂不浪费时间和精力?” “你这个人就是这样,做什么事都这么较真。就不能放松些?” 萧暮雪指了指端着菜的店小二:“一看见好吃的,我就放松了。”大概是走了太长路的关系,她今天胃口特别好,菜还没上齐,已经吃了不少菜,喝完大半碗粥了。 君无双没动筷子,好像看她吃就已经饱了 门帘被掀开了,东倒西歪地走进来几个浑身酒气的男子,都是二十岁刚出头的模样。几个人还没坐下,就开始对着店小二吆五喝六,嘴里说着不干不净的粗话。“没有靠里面的位置了吗?这外面这么冷,叫我们怎么吃饭!” 店小二不停地赔小心:“对不起对不起……这个点吃饭的人正多,委屈各位了!您先坐着,等里面的客人走了,马上就安排您坐进去。” 走在最前面的是个穿着破洞牛仔裤的男子:“什么?让我们等?你他妈什么意思?他们是客人,我们就不是了?你知不知道老子是谁?老子是韦威。” “知道,知道!只是,里面的客人都还在吃饭,我也不能赶别人走。” 韦威充血的眼睛在店里转了一圈,盯住了萧暮雪的位置:“她不是快吃完了吗?让她赶紧走!我们就坐那儿。” 店小二为难了:“这……恐怕我不能。要不,您去跟她商量?” 韦威推开他,步履虚浮地走到萧暮雪面前:“你!挪到那边去。我们要坐这里……别磨磨唧唧的,快点!大爷我不想等!” 萧暮雪抬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身后的几个人,没有说话。她见君无双丝毫没有要挪窝的意思,便继续吃饭吃菜喝粥,吃得不亦乐乎。 君无双满意地点点头:“吃得不错,今天的营养够了。”他慢条斯理地拿起筷子看了看,确定筷子是干净的,才慢条斯理地夹了一筷子土豆丝放到碗里,一根一根数着吃。 萧暮雪眨了眨眼,眉头轻扬,拿出一颗药丸吞了下去。 君无双停下筷子:“是什么药?” “平喘止咳的。我帮不上你的忙,也不能拖你后腿,让你有后顾之忧。” 君无双笑了:“你果然是最机灵的!” 韦威一脚踹翻旁边的椅子:“怎么还打情骂俏上了?赶紧给老子让位置!” 君无双数土豆丝的速度更慢了:“你要坐这里也不是不可以,得等我吃饱喝足了。” 店里的食客一看要出事,纷纷结账走人。只有几个胆大想看热闹的,远远地站在门口,一副害怕打架又盼着打架的纠结表情。 韦威对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几个人一拥而上,将君无双围了起来。 萧暮雪站起身,贴墙根站好,生怕自己碍手碍脚,也生怕殃及自己。 “到底让不让?”韦威说着就伸出手去。 君无双扣住他的手腕,似笑非笑地说:“这么着急干什么?我还没吃完。”他修长的手指紧如手铐,韦威的手动弹不得,只好伸出另外一只拳头向他挥了过去。 萧暮雪见这边动上了手,转身去前台结账。她拿出几张百元钞票放在老板面前:“多的不用找了。算是砸坏了东西的赔偿。” 老板也是个经历过风浪的,拿着那钱说:“姑娘真是大方!我这里所有的桌凳加起来也不值这些钱。” “剩下的钱算是我俩赔罪,请您喝杯茶压压惊。” “这些就足够了。”老板退回去一张钱,压低了嗓门说,“他们几个人是这一带的霸王,天天白吃白喝不说,还到处惹是生非,没事找事。我看你那朋友是练过的,吃不了亏。倒是你,柔柔弱弱的,可别让他们盯上了。” “打架是男人的事,再怎么无赖他们也不会找我一个女人的麻烦。”萧暮雪正说着,忽见老板不停地给自己使眼色,迅速回头:只见一个顶着杀马特发型的男子站在自己身后,眼神恍惚,满脸戾气。她叹了口气:真是经不起夸奖!她左右看看,弯腰从地上的筐子里拿起一个空啤酒瓶,朝吧台上使劲一磕,啤酒瓶碎成了两截,有着参差不齐的锋利尖齿。 那男子没想到她如此镇定,一时有点发懵。 萧暮雪看了看手中的啤酒瓶,淡淡地说:“你呢,如果够聪明,就最好不要找我的麻烦。不然,我保证你的麻烦比他们的都大。”她指了指那边已经被打趴下的一个男子说,“据我目测,他们几个应该还能自己走着出去。可如果你动了我,先不说我会不会用这瓶子在你身上戳十个八个窟窿的,那位先生就一定会卸了你的手脚。你要是不信我的话,可以试试,我没意见。”她语气平顺,像是在说一件跟自己毫无关系的事。 那男子酒精上头,根本不信邪,歪歪斜斜地举步向前。 萧暮雪闪身躲到一旁,眉头皱了起来。 一把椅子飞过来砸在那男子身上,砸得他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上。 君无双一向不见喜乐的声音里已有了怒气:“不想活了!” 萧暮雪转身朝门外走去,边走边叹气:“真是的,这脾气比寒川还躁!”看热闹的主动让出道来,倒像是夹道欢迎她似的。那店小二更是偷偷冲她竖起了大拇指。她苦笑着摇了摇头,心想:从来都是看热闹的不怕事大,果真如此! 雪已经堆了起来,整条街一片白色,在灯光的映照下,格外莹白耀目。萧暮雪弯腰抓起一把雪,搓成两个小球握在手里,然后顺着路慢慢朝前走。刚走到一家商场门口,君无双就追了上来。她回头仔细看他:“没受伤吧?” “就凭他们那三脚猫的功夫也想伤我?你呢,有没有吓倒?” “我又不是被吓大的。小时候,寒川跟别人打架,我就在旁边当拉拉队观战助威。”萧暮雪眯了眼说,“你脖子上好像沾了什么东西,过来我帮你看看。” 君无双略微弯腰,将脖子伸了过去。萧暮雪拎着他衬衫的领子,将手里的雪球塞了进去,转身就跑,边跑边说:“一言不合就跟别人动手,得让你长点记性才行。不然,还不知道下次你会捅什么篓子。” 君无双被雪激得身体一僵。他呆了一呆,才发觉自己被算计了,跑步追了过去。萧暮雪奔跑的身影和飘飞的长发,让君无双恍若回到初见那年,她还只是个懵懂快乐的女孩。一种甜蜜而酸楚的情感在他身体里蔓延开来:若能让你再回到从前的模样,要我怎样都心甘情愿!他放慢了脚步,不想太快追上她。 萧暮雪见后面的人没追上来,便停下了脚步:“咳咳……你……咳咳……你怎么这样慢?咳咳,是打架把力气都用光了?”她按住胸口不停地喘气,双眼闪着明亮又忧郁的光。她见两人的距离缩短了,又赶紧跑了起来。 君无双加快了脚步,跑到一棵树后将自己藏了起来,从另一侧绕到前面去了。 萧暮雪埋头跑得正欢,冷不防撞在一个人身上,吓得赶紧驻足道歉。一抬眼却见某人正用俾睨众生的眼神看着自己,撒腿向相反的方向跑去。 君无双哪里会给她机会,伸手轻轻一带,她便又重新到了他的面前。 旁边的行人看着他俩打闹,都露出了温和而包容的笑容。这样的日子,这样的夜晚,人心都是柔软而善感的。 萧暮雪扶着君无双的胳膊,笑到话不成句,笑得眼泪长流。笑到最后,她俯身在他肩上,哭得不能自己。 君无双的手举起来又放下,始终没有落在她身上。他只静静地站着,望着越下越大的雪出神。 哭了一阵子,萧暮雪抬起头,泪眼迷蒙地说:“谢谢你!” 君无双揉了揉她的头发:“傻瓜!” 萧暮雪吸吸鼻子:“我舒服多了。” 君无双擦去她眼角的泪水,轻声说:“从现在开始,好好生活吧!” 萧暮雪泪痕斑斑的脸上露出一丝微弱的笑容:“我试试看。” 君无双眼睛看着她,却伸出手去摇人行道上的松树,自己则弹身跑开。 雪扑簌簌落了萧暮雪一身。她看了看衣服上的雪,没事人一样继续走路。 君无双觉得没了意思:“喂,萧姑娘,你好歹反抗一下。不然,我会觉得自己根本没占到便宜。” 萧暮雪不理他,漫不经心地这里看看,那里瞧瞧。 君无双失了兴致,站在原地等待。两个十分漂亮的姑娘从前面走过来,不停拿眼睛看他。他满眼冷漠,一脸桀骜,完全一个大写的生人勿近。 隔着两三步的距离,萧暮雪突然一扬手,一个雪球飞了出去,不偏不倚正好砸在君无双脸上,砸得满脸桃花开。砸完后,她便马上举手投降:“我错了!” 君无双愣了愣:“你倒聪明!知道逃不掉就干脆不逃了。” 萧暮雪可怜兮兮地说:“我这病残之躯,哪敢跟您抗衡?” 君无双咬了咬嘴唇,费了好大劲才管住自己的手:“好吧,饶了你了。”他 搓了几个雪球抛着玩,不时用脚踢一踢路边矮冬青上的积雪。 萧暮雪跟在后面,也是这里瞅瞅,那里瞧瞧。 两人边走边看景,不知不觉又走了一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