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正娇憨黛玉拜姨母
黛玉并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已经被惦记上了，她很忙，忙着听贾敏说些内宅管家理事的手段，忙着小心翼翼地照看着林珩，忙着每日里盯着厨房做药膳给林如海夫妻调养身体。她虽然不知道能不能有些许效果，但总归是要试一试的。 进了九月，正是菊花蟹肥之际，扬州一干官宦女眷中的聚会便多了起来，或是赏菊，或是吃蟹。往年贾敏并不十分热衷参与这样的活动，一来是性子使然，二来确实也因身子时常病弱，不好去的。 如今却是顾不得这些了，黛玉年龄渐大，又开始学着管家理事，须得带着的她往外头走动走动才好。 这一日风高云淡，天色碧蓝，黛玉一大早起来，洗漱已毕，紫苏便过来替她梳着头发。黛玉头发浓密，滑顺非常，紫苏握住了一把青丝，笑问：“今儿出门，姑娘可要梳个什么发髻？” 黛玉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眨了眨眼，看着镜子中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儿虽然还没有张开，却是难得的清丽柔美。想了一想，开口道：“梳个凌虚髻罢，左边儿留下一条小辫子的那种。” 紫苏手巧，不多时已经梳成了。黛玉自己从装着各色首饰的盒子中扒拉了一通，取出了金丝卷须嵌着翡翠的簪子插在头发上，鬓边压了一支小小的凤头钗。左边垂下来的发辫底下坠着一颗拇指大的珠子，黛玉又捡了一对儿碧玉雕成的菱叶形小坠子挂在耳上。对着镜子轻轻摇头，便瞧见那坠子晃动着，很是俏皮。 白薇从柜子里拿出两套衣裳，“姑娘，今儿是出去做客，穿的富丽些才好。” 黛玉回头看了一眼，皱眉道：“天气还热得很呢，这两套衣裳都太过厚重了。去换了前儿才做的那套罢。” 白薇听了忙又开了柜子取出黛玉所说的，乃是一套极浅淡的黄色软绸对襟长袄，上边绣着淡绿色的梅花图案，底下却是一条浅绿色曳地长裙，上头用银线拈着深绿色线滚了边儿。看着并不如何起眼儿，走动时候却可隐约见到银光闪现，端的是精致奢华却不张扬。 黛玉左右看了一番，觉得满意了，这才带了紫苏往贾敏这边儿院子来了。 贾敏正在那里与林珩说话，见了女儿进来，先上下打量了一番，点点头，笑道：“这身儿装束却是不错。” 林珩瞧着，眨巴眨巴眼睛，笑道：“jiejie怎么不穿才做的那身儿石榴红色的？料子又好，瞧着更是富丽。” 贾敏笑得不行，黛玉也学着她的样子丝帕掩了嘴，过去点着林珩的脑门，“果然是个俗人，难不成富丽的就是好的？凡事别光看了外表才是呢。” 贾敏搂着林珩笑道：“傻孩子，今儿我带着你jiejie是去人家里做客的。这红色的衣裳呐，就不好穿了。” “嗯？”林珩来的日子短，对这些个繁琐的古代礼仪很是不解。 黛玉便告诉他：“一般来说，下帖子请人的女眷自然都是各府里当家的主母。这红色的衣裳都是主人才穿的，或是主母或是姑娘都可穿得。咱们去做客的，倒也不是不能穿，只是别犯了正色便是。否则，就有抢了主家风头的意思了，叫人看着岂不轻狂？” 贾敏点头赞许道：“玉儿说的很是。你小小年纪能想到这些，也是不易了。珩哥儿你可记住了？咱们家里书香门第，祖上也是世侯之家，不可一味地以富贵夺人眼目。” 林珩赶紧答应了，又偷偷地朝黛玉吐了吐舌头。 贾敏的带着一双儿女吃了早饭，便命人将林珩送到前头林如海那里去。 如今林如海尚未找到合适的先生给林珩开蒙，却也不愿意耽搁了他，因此每日只将林珩带在自己身边儿。一则公事闲暇时候教他识字念书，二则却也是为了让他在平日里便多看多学，明白如何为人处事，如何统御下属，如何恩威并施收拢人心…… 外头备好了车，贾敏便携着女儿一起，带着丫头婆子出门去了。 来的乃是扬州知府家里。 扬州知府杜秉则与林如海同僚数年，关系还算不错。杜夫人陈氏出身大家，原也是京中人氏，与贾敏算是手帕之交。 “当年未出阁儿时候，我与杜夫人虽不常见，也好歹认识。她是陈家的小姐，祖上行伍出身，虽然不是世袭的爵位，然几辈子人中都有出色的子弟，故而如今仍是有着将军府的牌匾挂着。为娘在江南这几年，也亏得有她时常来往。开春儿时候她带着孩子回了一趟京城，因此总没见着。这也是玉儿你头一次跟我出来走动，务须多看多听少说，凡事多长个心眼儿。闺阁中的女孩儿，日后不定有什么造化，不可轻易与人口角。” 贾敏坐在车上细细地嘱咐着，黛玉偎在她身边儿，连连点头，娇声道：“母亲放心，我一定会多加留心的。” 两府相距并不十分远，母女两个说说谈谈之间也便到了。 杜夫人亲自迎出了内仪门，满面春风地笑道：“可算是到了！” 黛玉看她穿了一件儿洋红色竹叶暗花儿缎面儿对襟儿长袄，里头一件儿雪青色方领中衣，底下配着杏红缎面折枝牡丹刺绣百褶裙，瞧着便是个利落爽快的人物。 贾敏也笑着携了黛玉的手紧走了两步，道：“我这才梳洗好了就上了车，谁都跟你似的，几十年了都是这般急急躁躁的？” 杜夫人目光落在黛玉身上，眼中满是惊喜之色，甩开了贾敏的手，上来拉着黛玉啧啧赞道：“哎呦呦，这是玉儿？这几年你母亲总是不肯带你出来，我还是在你满月时候见过一次呢。这般大了，出落得又是这般好！” 黛玉忙福身行了礼，“黛玉见过夫人。” 杜夫人脸上故做出不悦状，“什么夫人？我跟你母亲是你这么大的时候就认识的，老姐妹了！你只唤我一声姨母才是！” 黛玉抿着嘴笑，看了一眼贾敏，见她微微颔首，方才偏着脸又笑着福了下去：“黛玉见过姨母！” “哎！这就对了！”杜夫人极是热情地一手挽了黛玉，一手挽了贾敏，三人相跟着进了花厅。 屋子里已经有人先到了，也不过是扬州官员家的女眷们。黛玉见里边儿也有两个女孩儿，也正在打量着自己，便微微一笑。那一身儿水蓝色衣裳的女孩儿倒也回以一笑，另一个穿着粉紫色交领儿绣牡丹花样长袄、桃红色罗裙的竟是毫不领情，反倒别了脸过去。 黛玉心里微微诧异，自己才头一次见了她罢？怎么这般不待见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