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木瓜的横切面
“彤彤，拜托你快点好吗？”雪淞洗好了碗、煲汤锅定好了时、又忙着给彤彤榨果汁。奇怪，早晨的时间不管怎么排列组合都嫌紧张。 第一次送彤彤去上亲子班就手忙脚乱，她越发感叹：辛洛阳的父母是怎么忍受的？“彤彤，能不能麻烦你动一下？自己把书包收收好，mama昨晚把东西都放得好好的，你偏要一样样都拿出来干嘛呢？” 彤彤慢吞吞地拖着书包，“我看看mama有没有放错啊，奶奶每天只要两分钟就能收好了……mama，手口巾呢？” “对不起，mama忘了，你自己去拿一下好不好？” 彤彤撇撇嘴，“哦……mama，叔叔今天来不来？” “mama不是跟你讲了嘛，叔叔工作很忙，怎么可以天天陪你玩呢？” 雪淞很头疼，女儿太聪明除了让人骄傲，更会让人自卑，这丫头现在就学会鄙视mama了，自己在她面前说个谎都会心虚……“彤彤、彤彤……彤彤？” 她一回头，崩溃地发现这孩子把书包里翻得底朝天，人却不知跑哪去了。 “你在干嘛？”在书房找到她，她正抓着电话拨号码。 “我想打电话给亲亲叔叔，问他个问题……” “马上要迟到了你还……算了，什么问题，问mama好了”，雪淞强忍着想扁她一顿的冲动，好吧，这事就算自己对不起她吧，唉，自己明明也很郁闷，可是偏偏感觉愧对全世界一样…… 彤彤没说话，从身后拿出一个小纸箱，里面装满了精致的彩色小圆球。 “这是什么？” “我正要问叔叔啊，他昨天给我的礼物，我刚刚看到的”，彤彤美丽的大眼睛里闪着期待的光芒，因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强大的理由。 “让mama看看”，雪淞找了半天，好在盒子外面同时有英文说明，“这是圣诞球，现在还用不到，先放起来，快走吧！” 彤彤似乎相当失望和不满，“mama不会讲故事，叔叔每件礼物都有故事的……” “不要得寸进尺哦！”雪淞很想简单粗暴地直接把她拎着出去，但看到她可怜兮兮的眼神，又想到辛洛阳平时对她的折磨甘之如饴的那份耐心和从容，唉，“好吧，一会儿路上mama给你讲故事”。 “你都不认识这个球，怎么讲给我？”这孩子还真哄不住的。 “这是mama的秘密！快走吧，李阿姨已经在楼下等了”。 —————————————————————————————————— 看到彤彤心不甘情不愿满腹委屈的表情，今天充当司机的李睿瞪了雪淞一眼，“你可真够失败的，一大早我不愿意伺候你就算了，你家丫头都对你不满”。 “对，我招你们所有人讨厌，好了吧！”雪淞也不跟李睿客气，“说正经的，你这车借我开一阵子，等我的车子提到了再还你！” “你这是跟我借东西吗？完全是强盗口吻，怎么不开你那位蒲公英男的车？” “不合适，还是开你的心理舒服点儿”。 “人家辛洛阳连车带人给你征用了好几年，你怎么没觉得不合适呢？这男人也太便宜了吧，老婆孩子扔在这儿一点义务不用尽，现在都认祖归宗了还得奴役我！” 雪淞皱眉，“别当着小孩瞎说！” 突然想起彤彤那个什么球，立即打开手机上网，简单搜了一下，“彤彤，mama告诉你，叔叔那些个圣诞球是在东德南部的图林根州买的，那里是童话中的小矮人的故乡，叔叔给你买的那组‘小矮人’也是在那儿买的。图林根州最著名的就是这种挂在圣诞树上的圆球，全世界各个角落的圣诞树上都挂满了从这里卖出去的圣诞球。不过这些东西多半都是中国制造的，所以连德国人也说：没有中国制造，德国人家里的圣诞树上将空空如也……” 听她照本宣科，彤彤和李睿同时对她撇了撇嘴，雪淞这个气啊。 在初期的适应阶段之后，现在家长已经可以不用陪着上课，中午也可以不用接小孩回家。除了两个离得很近的孩子，彤彤班里的小朋友中午都留在幼儿园吃饭。 “我想去奶奶家睡午觉”，彤彤万分委屈地看着把自己扔在幼儿园的雪淞。 “乖！幼儿园这么多小朋友多热闹啊，mama刚刚问过了，今天你喜欢的廖老师陪彤彤吃午饭，好不好？”雪淞很郁闷，自己这个当妈的就像真的犯了什么错一样，还要百般讨好女儿。 —————————————————————————— 一起吃过中饭，李睿又给两个人都点了份木瓜雪蛤，“陪你吃的，木瓜控！” 雪淞懒得跟她斗嘴，因为胜率基本为零，“我最近木瓜银耳汤已经煲得还凑合了，改天请你品尝品尝吧”。 “真难得啊，希望是货真价实的还凑合”，李睿不以为然。 雪淞用勺子挖着眼前的木瓜，“对了，你有没有看过木瓜的横切剖面？” “没有，我对木瓜可没什么研究的兴趣”。 “我以前一直觉得木瓜虽然味道清润营养丰富，但样子不够漂亮。形状圆不圆扁不扁的，颜色黄不黄红不红的，平时我们吃的时候都是纵向剖开，船一样的两半，实在很普通。今天早上出门前，我用电子定时煲了一锅汤。切木瓜时我是横切的，你知道吗？木瓜的横切面相当惊艳！非常整齐漂亮的五角星！” “你想表达什么呢？” 雪淞一愣，“什么也不表达。跟你闲聊天，又不需要什么主题和概念”。 李睿若有所思，“也许你放弃了辛洛阳，才发现人家的好了吧！原以为近几年的日子平平淡淡，其实呢……” 雪淞向后靠在沙发座椅上，打了个哈欠，“不听你扯了，吃饱了就开始犯困……”昨晚几乎整夜都没睡着。 李睿看她一脸形容憔悴的困倦，“你不是好久没失眠了吗？” 雪淞的睡眠一直不好，当时来粤城时她最纠结的就是无法将那张日光之床随行带来。因为舍不得那张床，后来打算在粤城买房时，几经踌躇，还是留下了未城的房子，而将淳城老家的房子卖了。 不过让她没想到的是，自己其实很快就适应了粤城的生活。 很多人不喜欢粤城气候的湿热，但雪淞却独爱这个城市的温暖。这里几乎没有冬天，她渐渐摆脱了过去那些辗转难眠的寒夜。彤彤出生后，她又慢慢淡忘了一个人寂寂独行的落寞。不知不觉已经很少再想起“日光之床”的温暖舒适了。 “昨晚怎么都睡不着……”正说着，雪淞的手机响，是申墨。 “我自己送彤彤的……我可以，真的不用你……下午我自己去接……你别过来了……在跟朋友吃饭……谁？”雪淞忽然抬头看了一眼李睿，“那你们过来吧……” “丫头她亲爹？”李睿问。 “嗯，他早晨去过，我们已经走了……他马上过来”。 李睿扯扯嘴角没说话。 大概一刻钟，申墨和杜伊东一前一后进了这家环境还算整洁安静的茶餐厅。 相互介绍的时候，雪淞故意给杜伊东递了个眼神，“这是我的朋友，李睿，白衣天使”。 “少恶心我，现在都什么人叫天使啊”，李睿没看杜伊东，倒是盯着申墨看了两眼，“这就是那位蒲公英男吧？” “蒲公英男？”申墨一脸疑惑。 李睿很认真地解释：“蒲公英知道吧？就是那种很浪漫的草本植物，随处撒种，然后花开后随着风……”她还故意向手心吹了口气，“噗！再飘到新的地方去孕育新的生命”。 申墨皱皱眉头，“李小姐可能对我有点误解……” 杜伊东马上圆场，“你们听过一个蒲公英的故事吗？某人有一片非常漂亮的草坪，只可惜有很多蒲公英杂生其中，他用尽各种办法还是无济于事，最后只好写信向园艺所求助，他列举了所用过的各种方法，然后问道：现在我还需要做些什么？一位园艺师回答说：建议您学着去爱这些蒲公英”，最后他还强调了一句，“学着去爱这些蒲公英”。 雪淞旁观着，直到他发挥完，李睿也没看他一眼，忙道：“李睿，这个理论你倒是可以学习一下，以后你们医治不了的病人，直接劝她：建议您跟您的疾病和平相处”。 李睿点点头，“不错”，然后果真看了杜伊东一眼，不过这种飞刀似的眼神让杜伊东不寒而栗，“李小姐，请问在哪家医院高就？” “妇幼医院”。 杜伊东松了口气，一脸获释的表情的，幸亏自己不会落在她手里。 “这位先生怀疑自己的育殖能力？” 杜伊东差点没喷出来，“什么？” “你家早晚生贵子的时候，还不是要到妇幼医院来？这个城市一大半的孩子都是在我们医院出生的”。 “那我去别家医院不行吗？” “粤城所有医院妇产科都有我同学”，李睿突然觉得杜伊东很好笑，偏要跟他抬杠，这个她绝对是高手。 杜伊东不示弱，“谁说我偏要在粤城生啊？” “其他城市我也有不少业内相熟的同行，哦，国外也有，需要帮忙尽管说话”。 杜伊东夸张地做了个晕倒状，“这个你也搞垄断啊！” 四个人一起笑起来，算是认识了。 不过李睿就是看申墨不顺眼，顺带也不会多待见他的朋友，所以一直是冷冷的。 申墨看着雪淞，“你脸色不太好，吃饱了吗？我们去吃点好的如何，杜对吃喝玩乐还是相当在行的，粤城是他的地盘……” 杜伊东忙拍胸脯，“没错！走，两位meimei，哥哥带你们去吃点好的，我敢保证你们从没吃过的好东西！” 雪淞摆摆手，“算了，我们连饭后甜点都吃的干干净净，今天是吃不下了”。 李睿闲闲地问：“什么东西我们就肯定没吃过啊？” 杜伊东得意地说：“我一个法国朋友来粤城投资了一家高级西餐厅，刚刚带来几株比黄金还要珍贵的法国顶级白松露，不超过5株哦！我还没舍得去吃呢，一起去尝尝！” 李睿一脸不屑，“我的确没吃过，不过绝对不想吃，因为不想自虐！” “自虐？为什么？”问的是雪淞。 “因为松露的味道”。 “味道？” “对，松露的味道绝对法国，因为是由法国最盛产的两样东西混合而成：香水和……精*液”。 李睿仍是一脸超然的淡定，仿佛不过是在讨论法国普罗旺斯的阳光一样。 而其他三人目瞪口呆，雪淞差点喷出来，她领教过李睿的生猛，那决对是一个医生的职业本能外加李睿本人的惊世骇俗，可面对两个首次见面的……男人，这也太…… 申墨和杜伊东则是满脸调色板花开，杜伊东就差吐出来了，这松露他是再也不想吃了。顺便地，他偷偷瞪了雪淞几眼——这，就是你说的，和我棋逢对手的女人？岂止棋逢对手啊，我这点道行哪敢称对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