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周绣之死
我现在也顾不上想这些,忙向雅润道;“你知道嫂子为什么病了么?” “唉,说来话长,我前几天回来住了几天,昨天早上要走,就听见丫鬟说这里吵了起来,我赶紧过来瞧来,只见嫂子哭的跟个泪人儿似的,那个明霞倒是张狂的很,我便问兰珍,你道是怎么回事?原来是前天送来了几匹衣料,嫂子看有一匹还好,就留下自己做了件衣裳,剩下的就全送到了明霞的房里,结果明霞也是故意找茬,就说那匹好,非要嫂子拿出来不可,嫂子就说已经裁完了,没有法子,还是好言好语的,明霞就说了许多不中听的话,拿过剪子来就把衣裳全剪成了一条条的,嫂子一气之下,就犯了旧疾,我也没料到会这么严重,看来是不行了。”说着就忍不住小声抽泣起来。 原来是这样,我早就猜到和明霞有关,不由得生气地说:“我说好好儿地怎么会这样,果真是叫明霞给气得,我倒要把她找了来,好好问问她!” “jiejie,你这一向不大回来,不知道家里的事,这个明霞现在深得太太宠爱,被她哄得团团转,一叠连声地说她好,眼里越发容不下大嫂子了,你就是和太太说了,恐怕也未必相信,你说了也是无用的。”雅润犹豫地道。 “那也不能这么白白地放过了她,我早就和太太说,要看着点明霞,谁知还是惹出了这样的事来。”我想起曾经对刘夫人说过的话,不由得心里更是后悔莫及。 雅润刚要说话,忽然只听潘姨娘的声音:“我的儿,这么冷,你怎么又赶回来了?哦,这不是二姑奶奶么?怎么也回来了?” 我一见了潘姨娘就烦,只是淡淡地道:“姨娘一向未见。还是那么年轻。” 潘姨娘见我不大搭理她,自己也觉得没趣,便也不再言语,转而就抓住雅润的手,说长说短地问个不停,我只是不停地望着周绣的房间,不知道里面怎么样了? 过了片刻,忽然门口一阵纷乱的声音。我知道一定是刘夫人和史毅回来了。连忙走到门口去看着,果然见史毅脸上冻得通红,急急忙忙地端着一碟西瓜走了进来,一见了我,暂时停顿了一下,道:“二meimei回来了?我这会子没空。明天再和你说话罢。” “哥哥不必顾着,我这是听见了嫂子病重的信儿,才急着赶回来的。” 刚来的及说出这么一句。只见里头兰珍听见声音已经开门出来:“大爷回来了?奶奶已经醒了,药也喝了小半碗,太太和大爷请进来罢。” 史毅不等别人。忙进了门去,我们自然也快步跟着,只见史毅来到周绣面前,柔声道:“你醒了?这会子可觉得好些了?” “你做什么去了?刚才怎么没看见你?”周绣费力地说。 “你白天不是说想吃西瓜么?我给你去寻西瓜去了,你要尝尝么?” “我说过么?我怎么自己都不记得了?这大冬天。你去哪里找来?”周绣眼中射出惊喜的光芒,道。 “你不必管了,我自有地方,东门那里就有。来,我亲手喂给你吃一口,好么?”史毅说着,就从桌上拿起碟子,用勺子挖了一块,轻轻地送到周绣口边。 周绣看来已经是什么都吃不下了,可是却眼睛里泛出泪水,勉强咽了一口,笑道:“真的很好吃。这么冷的天,你亲自去给我弄来的?” “你不是要吃么?我自然要去寻的。好吃就好。还要再吃一口吗?”史毅又勉强做出笑容,道。 “我吃不下了,你就坐在这里,陪我说说话就好。”周绣道。 “那是自然,我哪里也不去,就一直留在这里陪你。” “大爷,我要是去了,你可要好好抚养鼐儿,不要让他受委屈,你一定要答应我。”周绣从被子里伸出手,紧紧抓住史毅,道。 “你说什么呢,这多不吉利,鼐儿是我的孩子,这还用你说么?” “我知道,这我就放心了,是我,害了你,你不要怪我啊。” “我怎么会怪你?我都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话。”史毅的眼角也泛出泪水,他飞快地拭去了,又道:“是我一向对不住你,我还要让你原谅我呢。”
“不,你没有什么对不住的,是我的错,我想怎么补偿你,也做不到了。” “好了,好了,别说了,你看你,气都喘不上来,还不好好歇一会。”刘夫人上前打断,道。 周绣的话还没说完,这样一来也就不说了,笑着道:“太太,媳妇不能侍奉你了,这些年叫太太cao心了。” “别说这些了,你只管好好养病吧。”刘夫人道,说着眼圈也有些红了。 “不,太太,我的话一定要说。我放心不下的就是鼐儿,方才二meimei已经说了,会好好照看他,我也放心了。”她似乎很费力地说出了这些话,还要再说什么,却大口地喘着气,已经有些不能呼吸了,史毅慌了神,连忙抱着她,连声呼唤:“你怎么了?你怎么了?你不要抛下我!” “娘,我把我写的字给你拿来了,你看一眼啊,你还没有看过呢,鼐儿这次好好写的,就是想让娘瞧瞧,你不能一眼不看就走了。娘!你不能就这样撇下我!”鼐儿大声地喊着。他凄惨欲绝的声音令人听来心碎,我不由得紧紧地把鼐儿抱在怀里,似乎是下意识地,奶娘上前来要接过去我也不放手,好像这个时候唯有鼐儿才是我的依靠似的。 周绣刚刚吐出“鼐儿”两个字,就不能言语,她的手拼命在空中摸索着,却也是无用,也许,死生的间隔就是那么短暂,只需要跨过这短短的一瞬,就是永恒的彼岸了。 周绣的年轻的生命就这样消失了,屋里的人顿时都大哭起来,我虽然痛哭着,却放心不下史毅,时时留意着他的动静,只见史毅哭了半晌,趁人没见,不知怎么的,拭去了眼泪,默默地站起来,一个人向外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