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殷熙平
) 番外殷熙平 仁庆四十五年,大梁国发生了很多事情。。。驻守边疆抵抗蛮夷进军的荣国公,‘私’自扔下十万大军,连夜潜回京城。在太子李瑾之和宁远侯世子顾长平的极力求情下,方才留下了‘性’命,已待罪之身重返边疆。 又因主帅荣国公的玩忽职守,年仅十七岁的宁远侯世子顾长平顶替其位,运筹帷幄,一举歼灭进犯蛮夷,自此功成名就。 同年,三朝元老,林阁老以年迈多病为由,请求致使,圣上再三挽留之后,无奈批准。 十年婉转推拒之后,这一年的腊月,太子李瑾之迎娶辅政大臣姚阁老的大孙‘女’为妻,册封太子妃。 以上种种事情,皆因荣国公夫人林姝难产而亡所起。 一时间,关于这位夫人与荣国公殷熙平、太子李瑾之以往的爱恨纠葛成了京中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更有甚者指出,荣国公夫人留下的孩子,便是林姝与太子李瑾之珠胎暗结留下的野种。 这个频频被骂野种的孩子便是我的父亲,现如今的荣国公。而那殷熙平和林姝便是我的祖父母。 我是荣国公殷梓成的嫡出第六‘女’,自打出生之日起,我见到了祖父殷熙平便是一个沉默寡言的老人。同外祖母讲给我的许多关于祖父年轻时候的事情不同。 我的外祖父母,便是故事里那个宁远侯世子顾长平,而外祖母则是他的夫人薛铭。 外祖母说,仁庆四十五年的时候,宁远侯府几近没落,倘若不是因为祖母亡故,祖父为见其最后一面违反军纪连夜潜回京城,便不会有外祖父带兵打仗的机会,之后十三王篡位,太子李瑾之被废的事情大概就不会发生,很多事情会朝不同的方向发展。也许宁远侯府早已不复存在,也许今日坐在荣国公位子上的是我的祖父,而我父亲的真实身份将一直被隐藏,一直是一个继子。 我听的出来,外祖母讲述这些的时候,语气里是带了一些怅然的。 我想,上了年纪的人,大抵都是这样的。对于往事,总有许多感慨。 母亲偶尔讲过,当年祖父犯了严重的过错,是外祖父待人抄了荣国公府的。我以为两家应该是势同水火,却不明白为何会叫父母亲联姻。更叫人诧异的是,外祖母常说祖父其实是个好人,只是‘性’子太过于骄纵孤高而最终害了他。她常说,要我好好孝顺祖父。 我嘴上答应着,可心里却是很抵触的。 我不喜欢我的祖父。 自打我有记忆开始,他便一个人闷在西苑的小书房里面。不同人说话,也不叫人伺候。每日不是对着祖母的画像发呆,便是握着‘胸’前一个银制的小瓶子说话。偶尔也有大发雷霆,破口大骂的时候。 又一次,他发疯时,我恰巧路过。听的清清楚楚,他骂的是李瑾之! 那时候我突然便升起了好奇心,或许坊间的传闻都是真的。我父亲就是李瑾之和祖母的孩子。 我蹑手蹑脚的走进房间,却听到一阵哭声。透过‘门’缝,我瞧见祖父跪在祖母的画像前。哭的很伤心。 在我印象中那个伟岸笔‘挺’的男人,此时却犹如一颗枯槁的老树,那么脆弱不堪一击。 大概是血缘在作祟,虽然我万般的不喜欢祖父。可见他跪在那里无助的样子,还是下意识的伸手去推开了‘门’。去扶祖父起身。 祖父被我一碰,迅速转过头来,含泪的双眼看起来十分浑浊。苍老的叫人不敢直视。 我曾听说,当年京城祖父殷熙平和太子李瑾之并称京城第一美男。那该是何等的****倜傥,‘玉’树之姿,可今日一瞧,祖父不过是个被岁月侵蚀的面目全非的老人。 祖父见是我,忙抹了一把脸上的泪。道,“小六儿,你怎么来了?” “爹娘叫我时常来给祖父作伴,说话解闷。” 外祖母曾有一次说过,我的样貌和脾气最像祖母。祖父对所有的孩子都漠不关心,偏是对我有几分热络。娘自此便叮嘱我,要时常来看看祖父。 他一辈子虽做错了很多事情,但叫他失去了自己最爱的人,又被关在天牢里吃了那么多年的苦,该偿还的也都长还清了。 既然他已经老了,就该颐享天年。 可我听说,他不禁愚蠢的误会过祖母,还娶了害死祖母的堂姨祖母做了继室。那个恶毒的‘女’人又将当年被掉包顶替了父亲的大伯父害死,我便并不觉得祖父可怜。 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我想倘若不是他那般愚蠢,许多悲剧并不会发生。 我是厌烦他的,可如今见他这般苍老模样,心里却委实觉得难过。 或许娘说的对,该还的她已经都还清了。 就像外祖母说的那样,倘若祖母泉下有知,也不愿意叫祖父到老了还吃这么些苦头。 于是我便出言安慰他。 祖父听了,似乎是很高兴。拉着我的手在圆桌上坐下,“难为你们都还有心,我……” 他脸上渐渐‘露’出了惭愧之‘色’。 我便岔开话题,“大哥家的云哥儿现如今两岁了,开口说话已经说的很溜啦。昨日摇头摆尾的与我念了一首诗听。大jiejie昨日里来了封家信,说是和大姐夫在任上一切顺利,叫祖父莫要挂怀。还有任上的二哥、三哥都给家里报了平安。五姐不过才过‘门’五个月,昨日里就诊出了喜脉。咱们家有可多喜事儿了。” 祖父笑呵呵的听着,伸手宠溺的‘摸’了‘摸’我的头顶。“小六儿啊,再过几日可就及笄了。当年我娶你祖母的时候,正是她及笄礼当日。” 仿佛想到了很多幸福的事情,祖父的脸上慢慢的开始‘荡’开笑意。“我们俩,就像你和顾家那小子一样,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这顾家小子说的正是二舅舅家的四哥哥,那是个沉稳内敛而又博学多才的男孩子。 自小我便喜欢他,他喜不喜欢我,我不知道。可我和舅妈说过,我是一定要给她做媳‘妇’的。因此不知被舅妈和外祖母笑过多少回。 笑虽笑,可外祖母却是很乐意成了这‘门’亲事的。于是便订了在我及笄的时候,举行大婚。 想到这,我不自觉的红了脸。 祖父却似乎并没有发现,“你父亲将你的亲事也定在了你及笄礼那日是不是?” 我点头,有些羞涩的低了头。
后来我又同祖父说了很多话,聊了很多从前的事情。 渐渐的我没有那么讨厌祖父,反倒很可怜他。 祖母已经死了,这世间的爱恨情仇在同她没有任何关系。 可祖父和李瑾之却还都在世上,皆因她的离去而承受着痛苦。 有时候我常想,倘若祖母活着,是不是祖父就不会和李瑾之成仇,就不会有那一场废太子风‘波’。当今的圣上便是那个传闻十分温润的李瑾之,而当今的圣上还呆在蜀中做他的王爷。 那外祖父和外祖母呢?在天府之国做一对逍遥夫妻,然后便没有父母的联姻,也没有了我们。 我不敢再往下想,接下来的日子一直在忙出嫁的事情。我便也不在伤‘春’悲秋的去想上一代的恩怨情仇。 及笄礼的那日,我终于嫁给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四哥。红烛摇曳下,我们相拥而眠。 原本是幸福的日子,却在三朝回‘门’时接到了祖父病危的消息。 祖父‘床’前围了很多人,我根本凑不上前去。只能见着他费力的将一直挂在脖颈上的小银瓶拿下来。塞在父亲的手中,费力道,“成哥儿,这里面是你母亲的骨灰……我……这些年……年来,一直戴在身上不曾离开。皆是因我舍不得与她分离。可我心里始终明白,她一生中最大的遗憾是没能嫁给李瑾之为妻。也因我的保护不周,才叫她在生你时难产而亡。如今……如今我就要走了,总不愿意再将她困在我的身边。这一世,能同她做夫妻,便已经是我的福分,我不能再困她下一辈子。叫她生生世世都不能如愿。……我走后,你便将我过世的消息传去‘蒙’古。倘若李瑾之听见了,自是回回来的……到……到时候,你便将这骨灰‘交’给她。替我跟他说一句,对不起。最开始,是我年少心‘性’,以为但凡喜欢就一定要得到,才硬求娶了姝儿,拆散他们。后来,是我不懂内宅中的‘阴’司,不曾好好保护姝儿,才叫她香消‘玉’殒。到最后,是我听信了林嫣那贱人的谗言,才对他和姝儿生了恨。此生种种原非我所愿,我只想叫姝儿幸福,却不知是适得其反。倘或泉下再见,希望我们不会再起争执。来生,便也再不想见了吧。” 祖父的话里全是懊悔,父亲听的涕泪横流。紧紧抓着那装了骨灰的瓶子,道,“父亲放心,儿子一定将话带到。母亲……母亲不会怪父亲的……倘若母亲对父亲没有夫妻之情,便不会有儿子的!” 可惜祖父没有听见最后一句话,被父亲握着的那只手便陡然滑落。他那双狭长的凤眸再不可能睁开了,再不会‘揉’着我的头喊小六儿了。他走了……带着孤寂和懊悔离开了。 后来,李瑾之的确来到了我们荣国公府,而父亲也按着祖父的要求,将祖母的骨灰‘交’给了他。那一日我就藏在书房里的书架后面,将整个过程看的一清二楚。 李瑾之只是笑着将那瓶子收在了手中,可脸上却突然划过两行清泪。 “我们等了一辈子,还好最后在一起了。” 那一句话,听的我心猛然揪紧。突然觉得自己很幸福,能够和爱的人生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