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拜寿

    老镇国公是三朝元勋，是两代君王托孤大臣，镇国府的显贵不言而喻。老太太寿诞，众人早早便就涌上来祝寿。

    乔氏与沈玉珠到的时候，老太太的屋子里早就挤满了人。各家夫人、小姐凑在一起，各怀心思，瞧着却似推心置腹。

    镇国府顾三太太负责招呼众人，见乔氏与玉珠进门，便忙不迭迎上来，热络笑道，“嫂子总算来了，老太太才儿刚念叨你们怎么还不来。”一面说着，一面又往乔氏和玉珠身后瞧了瞧，“今儿怎么就你们娘俩？”

    乔氏往里瞧了一眼，花白头发的老太太正笑吟吟的往这边瞧。于是便道，“嫡珠病了，怕给老太太过了病气。大奶奶领着二姑娘、五姑娘和六姑娘姊妹往广济寺去还愿。我们娘俩来给老太太拜寿，咱们玉珠就替姊妹们来给老太太磕头。”

    一面说着，三个人已经走到了老太太跟前儿。

    打过招呼，又与屋内众位夫人小姐的见过面，玉珠便规规矩矩的要给老太太磕头拜寿。

    老太太打了一记眼色，一旁的崔mama便上前拉了玉珠起来。“姑娘的孝心，老太太心领了。咱们老太太原就不是拘于虚礼的人儿，这劳什子的磕头便也罢了。心里头孝敬，比什么都强。”

    老太太也笑呵呵的去拉沈玉珠的手，“玉珠如今也十一二岁了，出落的越发水灵，这眉目宛然的模样像极了你娘，真儿真儿是个美人儿。”

    玉珠被夸的小脸一红，“老太太谬赞了。”害羞归害羞，却依旧不忘记拍马屁，连忙又道，“玉珠还没给老太太拜寿呐，祝老太太寿比南山，福泽绵延。玉珠嘴笨，十分的心意说不出八分来。便给老太太绣了一个抹额。”

    话音未落，便有随行的小丫头捧了紫漆雕花方托盘上来。上面放着一个黑锦缎绣金线五福捧寿抹额。

    老太太笑意nongnong的自崔mama手里接过来，细细看了。针脚整齐，图案栩栩如生，倒是绣的一手好活。见玉珠这般有心，不免开怀笑了。“好孩子，难得你有这孝心。也难得你与我有缘，过几日接了你和嫡珠来往我府上住几日，和你绾儿meimei作伴，一并都住在我这荣寿堂里，也叫我热闹热闹。”

    正说着，便见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挤到前面来拉了沈玉珠的手。欢喜道，“祖母说的可是真的？要嫡珠jiejie和玉珠jiejie都来与我作伴？”

    顾绾是镇国府的独女，这偌大的府上只她一个女孩子，着实是孤单了点。一听有姊妹来同自己作伴，自然是高兴不已。

    沈玉珠也是受宠若惊，连连应声又使出了浑身解数来讨好老太太，倒也让老太太觉得熨帖欢喜。

    镇国公夫人沈氏是武昌侯最小的嫡亲meimei，嫁给了镇国公做继室。说起来也是乔氏的小姑子，虽然两人自小就不对盘，可是为了彰显大家风范，也为了再众人面前秀亲情。两人少不得凑在一起，虚情假意，虚以委蛇一番。

    说话间，沈氏不由问起了嫡珠。

    “说来也巧，前两日嫡珠不知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腹泻了几日。眼瞧着人都脱了形，叫人怪心疼。”乔氏一副忧心忡忡模样，仿佛真心肝rou的疼一般。

    因着她挨着老太太不远，这话自然引起老太太注意。沈氏蹙了眉头，“进口的东西，嫡珠一向仔细，今儿这是怎么了？”

    乔氏是贞洪元年圣上指婚赐给武昌侯的，那时候武昌侯已经娶了老卢尚书的千金为妻。碍着乔氏郡主身份，总不能委身做小，武昌侯宁肯违背圣意也不停妻再娶。十四年前，这事儿吵得沸沸扬扬，家喻户晓。没人知道为什么乔氏非要嫁给武昌侯，更没人知道皇上为什么偏要这么赐婚。各家夫人小姐赞叹几句武昌侯待夫人情深意重之后便也不再关心。五年前，卢氏忽而大病被送回祖宅乔氏掌家之后，又掀起一阵狂潮。众位都是宅斗中的精英，自然明白乔氏手段。各种复杂目光纷纷向乔氏投来，叫她心中着实不痛快。

    玉珠见母亲面色难看，腻在老太太身边对这沈氏道，“姑母您不知道，那糕点是达廷哥送给大姐的。他们俩向来亲厚，jiejie自然不会多心。”

    达廷虽然自小养在武昌侯府，可到底是个外男。他不仅能随意进武昌侯府内宅，还能与嫡珠互通有无。武昌侯府真是坏了规矩。众人都一副恍然大悟模样，更有人窃窃私语起来。老太太眉头一皱，乔氏舒了一口气。责备女儿道，“多嘴！”

    玉珠诚惶诚恐，仿佛做错事的孩子一般缩在老太太身边不言语。

    沈氏心中暗骂这对母女狡猾，笑道，“孩子有口无心，乔meimei何必责怪。咱们武昌侯府素来治家严谨，如今却怎么松散了？嫡珠、玉珠姊妹到底都是孩子，虽达廷自幼与她们姊妹兄弟一道长大，可到底是外男，进出内宅总得有些规矩。”

    之前管家的是卢氏，如今管家的是乔氏。这松散了，岂非就是骂乔氏不会管家。

    沈氏自己在婆家岌岌可危，却有心思管娘家闲事。乔氏心里冷哼，面上却一副受教模样，道，“jiejie教训的是，倒是我没管好内宅，叫外人看笑话了。”

    “这一屋子都是实在亲戚，哪儿就见外了？”沈氏抿唇笑了，抬眼去看老太太。见她略有不悦之色，便就住嘴不在说话。

    乔氏也会察言观色，自然也不好再辩驳。顾三太太机灵，早就涌上来打了圆场。恰巧这时外头又传道，小爷们都来给老祖宗磕头了。

    屋里未婚的姑娘们一听，都心如小鹿乱撞起来。

    玉珠尤其忐忑，一双眼睛不安的看向门口一动不动的门帘。

    崔mama招呼人要抬屏风，叫未婚的小姐们都坐在屏风后头，以免被进来的小爷们冲撞了。

    老太太却摆了摆手，“搬那劳什子屏风做什么，都是自家兄弟姊妹，便就是见一见也都无妨。你们且都在这安静坐着。”老太太看了看众位紧张羞涩的女孩们，笑意融融。

    玉珠挨在老太太身边，早就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娇贵矜持的模样，倒也叫人喜欢。